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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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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过来看看!”
回了神,赵王慢慢蹲下腰,为卿九细心的穿鞋
“呃?哦……”
卿九被他握住脚心,吓得一怔。
赵王常被人比作修罗。
因为他姿容美,性情毒辣。他给人的感觉向来是阴沉又阴森。性子喜怒无常,旁人见了总要先生出惧怕或是防备。而眼下,却好像突然用天池的水涮过了似地,整个人干净起来。如一块被泥土埋了的玉,剥离污秽,顷刻间神采奕奕。
卿九默默端详他,感觉很混乱。
“想什么呢?!”
赵王感受到目光扬起头。抓着他的又白又肉的脚趾头一下下捏
卿九痒的缩脖子,便脱口而出
“想你!”
“我?”
赵王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怔了下。眯起眼淡淡含笑。越来越有个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的样儿。
“本王有什么好想的!本王……不是好人!”
低头把短靴给他套好,他缄默了片刻,轻声说道。
卿九由于神经放松了些,所以竟然也不自主的点点头。被赵王瞄到,又突然意识到是犯了错。两手笔直抵在椅上,闭着眼睛准备挨打。
“嗄!”
赵王伸了手,眼神里的狠冽一浮一沉,却只是扶了下他的额角。
散开的发丝被别到耳后,卿九寒颤几下,想着他刚摸的是自己的脚丫子,咬牙忍着没躲。
“你呀!”
睨着卿九皱皱巴巴的表情,赵王有点好笑。
他这些天被喜悦冲的脱胎换骨,连带过去疯疯癫癫的记忆也都忘了干净。他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投胎了,成了那个教养好,出身好,个性谦和的王爷。
卿九怕他怕成这样,是在没道理。
“又不打你!怕什么”
笑了笑,他轻声安抚。
卿九把两只眼睛一只跟着一只先后打开。瞪了他很久,使劲儿掐自己两下。
呀呀!是疼的。
卿九于是蹙眉陷入沉思。
“嗳!”赵王抢着拦他,忍不住又是叹气“你呀你!”
“我?”卿九挑挑眉“我怎么?”
“你……”赵王斟酌了片刻,最后却摇头“没怎么,这样很好!”
赵王目光很恳切,卿九抖了抖肩膀,却有些不以为然。
“哦!”这个他晓得啊!
赵王听了又忍不住笑。
卿九觉得因为赵王现在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很有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
低头不说话,水珠儿都淌到脖颈上。
赵王只当他是给关烦了。一根根捏着他的手指摆弄问
“闷了?!”
卿九把腿在椅边当啷了几下,有气无力
“还凑合!”
赵王含笑,圈紧手臂把他想心肝宝贝似地抱着哄
“闷了也不能放你。明日大军就要出征了,等本王凯旋回来,再带你好好去散心!”
卿九“嗯”了下,其实并不很在意似地。
他只把手缩在袖头里数着日子。给卿城山送的信也快两个月了。倘若不是卿三暗地使坏,抑或族人打算弃养他的话。老家的救兵就算是用爬的,也该爬到了……
到那时……
到那时,他要跑的远远地。最好一辈子也别见这个神志不清的王爷!
“别胡思乱想!”突然,赵王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人吓了一跳。“你要听话!乖乖的,等本王回来!”
赵王苦口婆心的又劝。
卿九兀自计算半天,张嘴连着几个呵欠。赵王瞅他黑溜溜的眼睛也眯成了缝。整个人肉呼呼的一团,简直就像是没断奶的小猫仔。心里顶喜欢他这模样,便又手揉揉他的头发。
“听话!”
“嗯!”卿九答应着,身子微僵却没有动。
其实他不太喜欢别人摸他的脑袋,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天生的不喜欢。可因为个子矮,所以喜欢摸他头顶的人格外多。
“明日本王就动身了!”
“嗯!”
这么伏在赵王怀里。并不舒坦,可又不敢随便躲,真跟宠物差不多。赵王问话,他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着答应。
“你说本王能赢么?”
“不晓得”
他回答老实。
赵王并没觉着忤逆,宠物是不需要发表意见的,他这样其实刚好。换了姿势把人搂舒服了,反倒又讲了许多。
“本王觉着会赢,而且是稳操胜券!”
“哦。”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
“你替本王高兴么?”
问到战事。
卿九根本不懂,答的更迷迷糊糊
“高兴高兴!。”
赵王却变得十分亢奋。勒紧了手,把嘴唇贴到卿九耳根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他有些不可自已。
那种久候而来的挑战让他觉着血脉贲张,又战栗又兴奋又害怕。这些感触他却没法像谁去倾诉,也只有卿九比较合适。
首先他是宠物,又天生带了些麻木不仁。而更重要的事他还值得信任。至于为什么值得信任,赵王把原因看做是秘密。
“谋者忍,勇者狠。而久忍必狠。久勇必竭。这话是我父皇临死前告诉我的,你也得记住了!”
用很郑重的口吻告诫卿九。赵王似乎有些急于想让人了解一下他为这句话所付出的辛劳,痛苦
辛劳,痛苦。
很多的辛劳,很深的痛苦。
赵王想起了旧事。很多事,有被羌人俘虏后的,有被关在内惩院里,还有亲手把父皇兄弟勒死的……
这些事在他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折腾。而卿九“哦”了几下,只在面上点头。根本忽略了他的感情,甚至是中间许多的话。
太晚了,太困了,卿九恍恍惚惚的,也只最后只记得赵王慷慨激昂发了这么个誓。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真正的天下之主是我司马宪。”
“阿……嚏!”
气氛骤然凝重了一刹,可惜外间的侍女偏在这会儿打了两个喷嚏把凝重破坏了。卿九醒了,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赵王脸一白,抬脚踹翻了旁边的小几!
“来人!”
他吼着叫人把那侍女□来。
先是扇了个嘴巴,然后当胸就连踹了七八脚。侍女也许是被打断肋骨,最后只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赵王才罢手道
“拖出去,割了舌头送到犯兽塔!”
卿九缩在旁边偷偷瞄了半晌。见他发疯似的一脚一脚踩在侍女的胸口,最后把眼皮合上。
赵王依然是赵王。
有些习惯,并不是随便振奋一下,就可以戒掉的。
譬如:暴虐。譬如:自虐。
赵王自己或许并没有体会,只是经过这些年,他早已做不了仁华宫里文质彬彬的太子爷了。
闭回眼,卿九很踏实的准备继续睡。赵王稳住了气息又回到先前的模样。抚他的眼皮。
“困了?!”
“嗯!”缩着身子点头。昏沉沉的时候,觉着赵王好像拿了熏了紫檀香巾子给他擦干头发。那动作轻柔仔细,几乎让卿九忆起死了很多年的亲娘。
“困了就睡吧!”
四周再没了声息,卿九清清静静做梦。
梦里天地茫茫,只觉着的眉心一凉,像是只是片树叶擦过,却不知怎么凉得人心微酸又涩,感觉复杂。
……
次日,赵王帅大军启程,援军剑阁天险开始与亟侯大军对决。
因为战乱始于淳于氏,后常被称为[西府之乱]。
此役过后七年,南北战祸接连。直至前朝遗嗣司马襄,司马晔兄妹领义军平复诸侯纷战,匡复大景河山。
历史上的景英宗司马晔是旷世难得的明主。他出身草莽。称帝后,重立景国,迁帝都洛阳。并前后追封了司马襄为贞昭合道懿元德真宗女皇,任宗长子司马重霄为一等费介侯。开创出了青史播名的“天舞盛世”。
诚然,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
此时,卿九和其他老百姓一样,对这即将到来的,密谋了很久的诸侯割据都一无所知。他始终是毫无恐慌的在禁苑里关着,吃了睡,睡了吃,甚至没去想过赵王软禁他的真正目的。所谓无知者无谓,大概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