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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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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九的伤在如意夫人的关照下渐渐好了不少。
对于他是怎么病倒,又怎么好起来的,赵王似乎并没特别留意。
赵王是忙人,忙着吃喝玩乐。
只在听说卿九好转起来以后,会挑些月黑风高的晚上来这禁苑坐坐。有时会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有时也借故发飙,把卿九当沙包似地摔打几下。只是他似乎已经忘了关着卿九的原因。卿九也就顺着不提。倒是魏蒹蒹会执着的打发人来刺探。卿九觉着这女人有些巴不得自己死的意思,却不晓得为什么。
总之,他是什么没招。
瞎子来送跌打酒的时候,委婉支持他要挺住:打死都别说。
卿九扁扁嘴
“轻巧!敢情不打你?!”
瞎子耳朵贼。立即绷起脸
“你说什么?”
卿九便慌忙改口
“我说。。。我说想说我也得知道啊!”
模样是挺无辜。
其实他还是有点小心思:房里的枕头和帐幔中下了几种滑胎的药粉。他闻出来很久了,却只也只对如意夫人委婉的暗示了下,别人都没提。
而如意夫人眼眯得跟狐狸似地竟假装不懂。
反倒警告他
“不想活受罪,你得把嘴闭的严了!王爷既让你进来,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起先,卿九还以为她那是心胸豁达。可她紧接着就又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甜滋滋的说
“何况我的宝贝儿子活得好好的,你们谁也害不了!”
她惨白里泛出一丝红晕的脸颊,卿九斜睨着她那个惯有的摸西瓜的动作,觉得可能是回光返照过程中偶尔的神志不清。
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不过又熬了七八日,如意夫人□先是流血,而后又流出些黄水似地异物,虽然有良医良药病情还是益发重。最终在一夜里咽了气。
死的时候,只有卿九在旁边。
她拉着卿九的手,嘴唇干裂颤动却许久发不出声音。好容易,才从气息里挤出了两丝微弱的
“王爷……王爷……”
脉息停了。外头正有梆梆的打更声。
卿九抬了抬手,犹豫了下却并没真的抚下去。她嘴角还是翘着的,尽管是死不瞑目,张开的双瞳里却也算安详。
“阿弥陀佛!”
给她念了几段往生咒。祝她下辈子投胎能做个尼姑或是道姑,免得要受青丝所累。
至于那声“王爷”,卿九一直以为唤的是“赵王司马宪”。可此后许久,却才辗转得知,其实她喊得该是燕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如意本是个犯属,在发配的塞北的途中差点就病死了。是燕王相中她姐妹的姿色,才施以援手。那时她不过十三四,情窦初开,对燕王应该是死心塌地过。哪怕是而后当成眼线送到赵王身边,也无怨无悔。然世事无常,她却还是给赵王生了个孩子。
总之,俗世的男女关系很混乱……
赵王或者燕王,应该对如意都是重要的。
只是她死了,这两个人却都没空去知道。通禀了魏蒹蒹,尸体被内侍用草席拖出去,随随便便就地一埋。
禁苑变得有些空荡。卿九因为可以搬到床上去睡觉,倒也不觉得太忧伤。
瞎子此后几天也又混进来一次。
来的很轻松,一如进自己家门。且吃的东西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些香料。卿九无聊了会跟他打听些外面的事儿,他话很少,比平常还少。想了很久,只说
“有个禁卫被弄死了。赵王让人把他拖去犯兽塔!”
卿九微怔,想到他指的是那个乡下人“螃蟹”,只耷着脑袋“氨下,也没表示什么。
“这事儿新鲜不新鲜?”瞎子嘴角微翘,不肯轻饶。
他便摇头。
不难受,他并没觉得难受。夜里做恶梦被惊醒,想到铁侍卫那张黑的发光的脸,他还是不难受!
生老病死皆是前世的业,造化而已。
之时连着几夜睡觉不稳当,翻身时还砸碎了床头的伤药。白玉的瓶儿碎在地上,成剔透的几片儿。里面是铁侍卫送的药。药液溢出来,带着淡淡的带着檀香的香气。
卿九搂着被坐起来,愣了很久。脑子是空白,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第二天睡醒了,只记着被那股气味勾的,让他很久没碰过香料的手泛痒痒!
卿家子弟自发蒙起习“书武乐药香”五艺。
卿九受资质影响,也就算“香”术还算精通。许久没温习,也还算怪想的。于是便翻出瞎子带的包袱着手料理起药材。按着祖传的谱子加以改动,再把先前得来的舍子入炉,十几天没好睡,最终炼出了一味安神养气的好方。
因为是用如意夫人的地方炼的,故卿九给香取名“润生十如意香”。原本只是消遣,没想到如意夫人的在天之灵居然像是知道。
烧过三七,她给卿九托了梦。
梦里,她白衣曳地,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对卿九鞠躬道谢,还出了个字谜。
卿九醒来后记得真切,谜题就写在自己掌心。是句顺口溜:
下山又上山,开门再关门。
“是[出]。”
给瞎子猜,他一下就猜到了。
卿九又告诉他,如意夫人在梦里点化自己
“若要保一生安泰,此事大忌。”
瞎子脸色骤变,立马不信了。
阴着脸嗤笑了,说卿九:肯定是被关的失心疯。
倒是赵王还懂得点神鬼敬畏。来时听了他叨咕,竟然微带愠色的拂袖咒骂
“阴魂不散!”
卿九点头:的确是‘阴魂’没散。
赵王却又说
“有些人,死都是可恶!”
卿九没反应了。。
听不懂。
为什么可恶?
为什么是到死还可恶?
他觉着里面有故事,只是懒得问。
或许是给圈养久了的缘故,他进来越来越懒。
赵王也像是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厌烦了,渐渐来的少。那以后半月,梁州北边的亟侯淳于氏突然带兵攻打荣城。战火烽烟霎时席卷了蜀郡。连行宫习惯了醉生梦死的诸位,都开始自危。
“梁州之余西川,紧要如同咽喉。
历来亲王来了封地,都会留驻军在阳平关。以强兵压着斜谷,骆谷,克敌不前。可现在的皇帝信不过赵王,所以改派了右将军曹净统兵。结果,一仗没打,曹净就跑的屁滚尿流。致使淳于氏冲克关城,长驱而下。”
荣城之役,指日可待。
当然,这都是瞎子说的,卿九对这一切全浆糊。只知道赵王倒是露了脸。
他平常从不管朝政,大家原本都以为淳于家过了阳关便能一举吞下荣城。没想关键时刻,他却急调出强兵一万,由江湖异人驻守到剑阁。利用天险,阻断了敌军进攻。
行宫的人都议论:
“赵王这也算不嚎则已,一嚎吓人。”
司马宪自个似乎还是觉着嚎的不够响。因而点整了下他亲自培养的行宫禁卫,他决定要亲自领兵出征。
出征前夜,他来了禁苑。
因为事前没接着通报,所以他进来的时候卿九还在沐浴。赵王推门直入,听了水声却立即在十六扇云母抠金团的牡丹屏风后站下
“小九!”
他咳了两声,声音收得极软
卿九这头正搓着泥,顿时发现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王爷!”他回身闪出屏风瞅,影影绰绰,总觉得那个彬彬有礼的轮廓像是谁假冒的。“王爷。好!”
鞠了躬,扯过条巾子走出澡盆。烛火把他的身段映在牡丹花绣上,赵王居然又破天荒的腼腆起来,瞥过头去。
“王爷有事?!”
边问,卿九边裹了白绸绕出屏风。也不敢太靠前,怕挨打。地面阴湿,澡盆里的花瓣也被带落了些。
赵王先没支应。只垂眸把他从头看到脚,
房里混了水汽,薄薄漂浮起的茉莉的味儿。混了烟香,让人闻了心境平和。赵王盯着卿九的脚丫子,见到水珠儿从他裸出小腿上细细淌下来。觉着他就跟刚来的是时候一样,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