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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认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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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答道:“梅小姐,奴婢兰潇,小姐还没安置吧?”声音清扬,如击玉磬。
玉蝶暗自诧异,又听她说道:“小姐府上说您进宫匆忙,有件心爱之物不曾带上•••”
兰潇进屋便紧扣屋门,与玉蝶寒暄数句,见她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不禁露齿一笑:“奴婢并无恶意,梅小姐不必拘谨。请看此物。”说罢,从袖中探出一截鲜艳夺目的红丝绳,徐徐念道:“莫染红丝线,徒夸好颜色。我有双泪珠,知君穿不得•••”
兰潇话音未落,屋中烛光忽地熄灭。她颈上一寒,原来已有一件利器架在她喉间。玉蝶手持惊鸿剑,冷笑道:“兰潇姐姐懂的真不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兰潇的话音依旧轻柔:“梅小姐过奖,奴婢不过是读了几句诗,博梅小姐一笑而已。夤夜造访,只是为家兄传一音信。对了,这就是那柄名叫惊鸿的利剑吧?”
玉蝶大吃一惊:“你,你•••”
兰潇轻轻推开剑刃,喉中却哽咽了:“我,我原本姓秦,无绝是•••我的异母兄,嫂嫂!”说着便拜下去,强笑道,“嫂嫂请细想,倘若兰潇说谎,怎会知道兄嫂的山盟海誓?这根红丝绳在哥哥眼中重于性命,宁死也不会交给旁人的!”
玉蝶如在梦中。惊鸿剑的清辉照着兰潇的面容,果然与无绝有几分相像。利剑“当啷”落地,玉蝶一把扶起兰潇,心急如焚地问:“你见到无绝了?他•••他好吗?”
“哥哥一切安好。”兰潇为玉蝶拭去急泪:“嫂嫂有所不知,我懵懵懂懂长到十六岁,才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如今上苍垂怜,机缘巧合地让我见到兄嫂,咱们一家人该高兴才是啊。”
漆黑如墨的屋里,两人含泪笑着,忽然相拥而泣。玉蝶泪雨滂沱道:“妹妹!你不知道,我一刻都忘不了他,虽然刚进宫,可我好像煎熬了千年万年•••”兰潇哭道:“哥哥也是这样,我遇到他时,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可还日夜醉酒•••”
玉蝶闻言,心如刀绞:“他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宁愿和他一起死了,快快活活地上黄泉路•••”
兰潇急忙拭泪,转身捡起惊鸿剑劝道:“嫂嫂千万别急,瞧我只顾哭了,忘了喜事。大娘早年出家,住在层碧山上的白衣庵里。我兄妹相认后,就悄悄把大娘约到后山,大娘和哥哥,他们终于母子团圆了!”说着,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可怜爹还被困在相府的迎宾馆里,我们却不能见他。不然相爷拿住哥哥,爹就更难脱身了•••”
玉蝶紧握住兰潇的双手,追问道:“无绝现在•••”
“哥哥是男子,不便留宿庵中,就在客栈住了。我托店家照看他,他只催我回宫找你。”
兰潇走后,玉蝶犹自对着红绳和宝剑出神。这条红丝绳,是她送给无绝的定情信物。当初,他们有过多少缱绻缠绵的时光?回忆,依旧美得如梦如幻,尽管已经万般惆怅•••
边关大漠,黄沙莽莽。狂风不时席卷而过,斗大的碎石随风乱走。出人意料的是,在这荒凉可怖的大漠外,竟有座孤城静静伫立着。半轮月下,城门上的大字依稀可见:清平城。
清平城外人迹罕至,城中却有一番繁华景象。最热闹的花街上,一座雕梁画栋的大彩楼格外引人注目。几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披着斗篷在门前揽客,鸨母在楼中招呼着,忙得不可开交。
听门外马蹄得得,鸨母顿时喜笑颜开地迎出门外:“花公子,您可来了!天怪冷的,公子还不愿带人随侍么?”
来人跳下马,随手抛开缰绳:“怎么又叫花公子了?听着死气沉沉,好没意趣!”
鸨母使个眼色,众人异口同声叫道:“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握住几个揽客女子的手笑道:“这封号活泼泼的,很对我心思,就这样叫才好。红姑还说天怪冷,就叫她们一直站在门口,手都凉了。走,都上楼去,摆几盘小菜,热热地烫壶酒,咱们说说笑笑,又暖和又有趣。”
众女子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笑语盈盈,蜂拥而入。花花公子一面上楼,一面回头笑道:“红姑,都快入冬了,以后可别叫这些女孩子站门外,挺可怜的。”
红姑依旧眉开眼笑:“公子是惜花人,只要是您说的,我们红袖楼自然照做。”
楼外西风正烈,楼上雅间却温暖如春。红姑在屋外听着众人欢声笑语,忽听花花公子高声叫道:“红姑,进来坐呀,守着窗子做什么?”
“吱呀”一声,红姑推门而入,笑道:“公子的耳朵真神,我只怕进来搅了您的兴致,原想在门外看看就走的。”
只见茶几上摆了几样荤素小菜,小火炉上烫着黄酒。众人拥炉说笑,其乐融融。花花公子拿火筷子拨弄炉灰,口里嚼着火腿丝,含混不清地笑道:“你别揪着心,我每次来都和大伙儿聊得开心得很。”
见红姑盯着火筷子,满脸不悦,几个姑娘忙站起来,七嘴八舌道:“妈妈莫怪,您也知道,这些杂事,公子总爱亲自做,我们姐妹一插手,他就生气。”
红姑无可奈何地笑笑:“小祖宗,您是郡王爷呢,这些怪癖,什么时候才改。”
花花公子满不在乎地挥手笑道:“我不过替皇兄照应着清平城,摆什么郡王架子?你这老货,我才松快些,就来念紧箍咒了。”
红姑忙说:“好好,不提这些。公子难得高兴,我们特意备了两个极标致的姑娘,一会儿伺候您,不比外面那些粗笨的人•••这花开堪折直须折,公子总要赏个脸吧?”
花花公子半晌才勉强一笑:“既然花开得好,就看它开着,何苦定要折断,叫它早早地谢了?”
红姑只得讪讪道:“赏花不掐花,也是公子的老规矩了,只是我们红袖楼上上下下都不过意。每次您都给不少赏钱,可姑娘们从没正经伺候您•••”
花花公子的筷子沾了炉上的黄酒,他舔舔筷子,兴高采烈地招呼道:“你们快尝,可热乎了!今晚咱们痛痛快快玩一场,人人都要尽兴!谁唱得最好,我亲自给她倒酒!”
屋里顿时莺啼弦乱,笑语喧哗。众人闹得兴起,纷纷除了鞋袜,赤足在炉边跳起舞来。红姑只见红巾翠袖满屋飘舞,珠光钗影四下横飞,忽听楼下有人高叫:“着火了,快救火呀!”
浓烟滚滚,眼看就要逼上红袖楼头。红姑纵身一跳,径自破窗而出。姑娘们尖叫奔逃,呛得咳喘不止。花花公子抄起茶壶喝止道:“别慌!快把手帕浇湿了,咱们捂住口鼻一起出去!”
花花公子有条不紊地将众人带出火窟,红姑已不知去向。蓦地,一个姑娘惊呼道:“楼上•••他们要干什么?”
众人举目望去,也不禁胆寒。只见红袖楼顶火光冲天,梁柱被烧得哔啵作响,红姑立在屋梁上觳觫不止。在她身侧,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怒目而视。熊熊烈火中,他的双眼被映得赤红。他手持火把,仗剑凝立,宛若寺庙里的怒目金刚。
红姑满面惊恐,颤声问:“你•••你来做什么?”
黑衣男子仰天大笑,笑声凄厉不绝。姑娘们猝不及防地听到笑声,都不由自主地靠到花花公子身边。花花公子默不作声,只全神贯注地盯住了两人。
黑衣男子丢开火把,厉声喝道:“秦依依,你这恶妇,还不快来领死!”
红姑面如土色,却咬牙切齿道:“从我当年过门起,你就没半点夫妻情分,成天陪着那小贱人,还把我关进寒水地牢,害我连囚犯都不如!这红袖楼是我辛辛苦苦才得来的基业,你烧了它逼我出来,还要我领死?虞卓群,你睁眼瞧瞧,这里是清平城,可不是你那阴森森没人气的恶鬼窟!”
虞卓群怒发冲冠:“我聘你为妻,传你武艺,你不但没为我明家生下一男半女,反而杀了我的妾室和儿子!哈哈,苍天有眼,今晚就叫你血债血偿!”话音刚落,他手中长剑便已刺出。红姑见他攻势猛烈,只得躲闪避让,连连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