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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小镇就靠在森林边,尖尖的屋顶如同一颗颗挺拔的松树,用褪了色的方砖垒起来,镇子不大,或者说比我印象中小多了,特别是在我走了那么久的石头路之后,眼前出现的小镇竟然让人有种很突兀的感觉。
      走进小镇的巨大的铁门前,退了漆的静灵镇三个大字要已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被腐蚀不堪,勉强还算能看得清字体,半圆形的铁架上,一只黑色的乌鸦正目光炯炯得看着站在大铁门前的我,我隐约看到一道诡异的黑褐色的光从乌鸦漆黑的眸子上滑过,跟着,乌鸦大叫了一声,振翅飞远。
      我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乌鸦的眼睛怎么会闪光呢?难道是我被艾玛咬伤后的心有余悸吗?导致我看到其它动物也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不禁低头看了看手上缠绕的绷带,这似乎这不是一个好预兆呢……
      不愿意多想,我提起行李迈开腿,走进这寂静无比的小镇。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灰蒙蒙的天气还是那片黑压压的森林,褪了色的小镇整个显出毫无起伏的灰色,屋顶,墙体,道路,无一例外,唯一充实的颜色只有那一扇扇的黑色的大铁门,带着斑驳的锈迹,一些废弃的宅子,铁门早已倒向了一边,枯萎的杂草僵硬得躺在地上,苍白的颜色跟石头地面倒是十分得接近,时不时游走在街道上的几个女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如同鬼魅一般,见到我,上下打量几眼便加快脚步离开,那样子就好像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我看着街边的建筑,搜索着脑海中点滴的记忆,从我踏入这小镇开始,脑海中关于这小镇的记忆便不断与我眼前的景色对比,我讶异于时间的流逝竟然能带给这小镇如此大的变化,将童话摧残成为破碎的纸片。
      走到镇子中间空荡荡的三岔路口时,我停下了脚步,向南延伸的街道可以通向小镇唯一的教堂,从我站的位置只能模模糊糊得看到站立在教堂顶端的十字架,那个中间带圆圈的黑色十字架;向西走的街道可以回到我的家,或者说是我父母的家,但我现在还并不想回去;最后一条向东走的岔路可以去到络玲的家,小时候我常常去她家玩,络玲是私生女,她的母亲一直都不愿意说出络玲的父亲是谁,于是络玲自小跟母亲相依为命,印象中,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常常会拿出甜点招待我们,温柔得抚摸我们的头。
      就在此时,我远远看到一个女人,同样穿着一袭黑色长裙,不同的是她的裙子略显破旧,走近了看甚至能看到她裙子上的破洞,看样子,是刚钩破的。
      女人歪着脑袋,披散着头发慢悠悠得走在街道上,两只手垂在身体的两边晃荡着,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得往前滑,我靠近她的时候,只觉得她有点脸熟。
      似乎感觉到我在看她,女人直直抬起眼珠愣愣得看着我,依旧歪着脑袋,几缕粘乎乎的头发挡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伸手去整理,只是似笑非笑得看着我,混沌的眼珠泛着淡淡的黄。
      “阿……阿姨?”
      我猛然想起面前的女人竟然是络玲的母亲,当初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女人,如今正痴笑着看着我,歪着眼珠。
      “你是……”
      女人似乎反应过来似得,缓缓得开口,口齿间蹦出来的两个字模糊得要人集中了所有的精力才能辨得清她说的是什么。
      “我是瑞秋啊,阿姨。”看着面前的女人我真的很难想像她会是络玲的母亲,但这的确是事实,不知道络玲她……
      “络玲呢?络玲在家吗?”
      “络玲……”
      听到络玲的名字女人似乎终于有了点反应,抽搐似的歪了歪脑袋,混沌的眼珠子突然被灌进了神似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力气就像是抓住了我的骨头,疼得我直咧嘴。
      “络玲!她在家!你找她?!我带你去!”
      说着,女人抓着我就往她家的方向快步走去,我摆脱不开她的手只能被她牵扯着,所幸她的家不是很远,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提起络玲,她的母亲就来了精神?
      络玲的家是层两层的楼房,同样的尖顶,哥特式的风格,深棕色的大门上还有个生了锈的铃铛,不过在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这铃铛还能响。
      “络玲!!络玲!!”
      女人大声得呼喊着络玲的名字,但楼房内并没有人回应,女人上上下下得跑了两圈,似乎并没有找到络玲。
      “络玲她……可能出去了……”女人结结巴巴得说着话,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眼珠在眼眶里微微得抖动着,就像是个癫痫病人那样。
      “这样啊……那我先……”
      “没关系!你先坐这等一下,我给你倒杯茶!”女人突然把我拉到厅里摁在椅子上,跟着跑进厨房忙碌起来,“络玲马上就会回来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曲奇好吗?我做的巧克力曲奇很好吃!”
      “嗯……好……”
      我尴尬的点点头,现在轮到我不知所措了,看着络玲的母亲在厨房忙碌起来,我想起小时候到络玲家玩,络玲的母亲总是拿出她亲手做的巧克力曲奇招待我们,那的确很好吃,而此时正安静得立在厨房角落里的铁炉,那就是当年我推倒络玲撞上的那个炉子,炉子上的星星图案虽然已经被磨损的圆润了,但还是清晰可辨。
      我打量着这房子,跟我小时候的映像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家具显旧了些,原来鲜艳的颜色也早就褪了个干净,屋梁上和角落里也爬上了几张蜘蛛网,但总体来说这房子还算干净,想来可能是主人每日打扫的缘故,总算,还可以找到点小时候的记忆。
      接着我看到了餐边柜上的照片,最多的还是我们小学时的照片,嬉戏的,快乐的,阳光明媚,络玲保留了许多我们一起拍的照片,看得出,她很重视我这个朋友,是的,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但如果不是她的电话,恐怕我早已将她淡忘,这么说来,我这个朋友是不是很不够格呢?我看着这些照片,脸上挂着丝惭愧的笑,等一下见到络玲,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跟她打招呼。
      我沿着餐边柜上的照片一张一张看去,络玲成长的照片相比我们一起拍的要少太多了,寥寥几张,还都没有什么笑容,就如同她身后的天,灰蒙蒙的,难道这些年来静灵镇都没有什么好天气吗?还是,她只是挑这样的天气拍照呢?应该只是凑巧吧……不过照片上的络玲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是的,我们都长大了。
      可是等了很久,络玲都没有回来。
      我看了看天,灰蒙蒙的颜色正在慢慢转成深蓝,于是低头看了看表,这样的时间络玲还没有回家吗……
      转头看向厨房,阿姨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做着什么,将碗盆敲得直响,我看着窗外渐渐暗去,毫无人影的街道,犹豫着时不时该先离开这里。
      “阿姨,既然络玲还没有回家,那我先离开了……”
      “啊!!不行啊!络玲马上就会回来的啊!!”我话还没说完,络玲的母亲急急得将我的话打断,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眼珠子突兀得在眼眶里转动了一下,眼神渐渐得发直:“络玲她……应该在教堂吧……”

      “我在教堂等你哦……”

      我突然回想起了络玲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教堂……怎么会她们两人都提起教堂?难道络玲知道我今天就会回来?还是……
      关门的响声将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透过窗户,我看到阿姨正赤着脚走上街道,那一身黑衣衬得她毫无血色的脸显得更加的苍白,不,也许不止是苍白,应该是发青才对,就像是月光的颜色穿透了她的皮肤,几近透明的青色……
      晚风撩起她打结的长发,女人双眼无神得走在过庭院,踏上了街道,她就像是在梦游似的,连转弯身体都是直挺挺的,一双纤细的手臂无力得垂在身体两侧,就像两节断肢似的来回晃荡着……
      “阿姨……”
      我赶忙拎上行李追了出去,阿姨那个样子让人担心,看来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不明白络玲怎么会放心这样的母亲一个人呆在家里,我急急追到街道上,却发现漆黑一片的街道上见不到半个人影。
      “人呢?”我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她应该走不远才对,赤着脚能走得有多快?只是这天黑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要快的多,一转眼的功夫,可视距离不超过五十米。
      我提着行李向阿姨离开的方向追去,可是跑了很久却依旧一个人都看不到,她的脚程可能会有那么快吗?还是拐进了某个拐角而我没有注意呢?站在空荡荡的路口,我茫然得望着四周,黑夜里我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更重要的是,整个小镇静得吓人。
      我努力辨识着,隐约看到几个店招牌在风里晃荡,走进了看了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小镇中心的三岔路口,白天时我在这里碰到了阿姨,而晚上我也在这里迷失她。

      “瑞秋……我在教堂等你哦……”

      络玲的话再一次在我脑海中回荡,清晰得就像她在我耳边轻诉一样,随着晚风又一次掠过我的身体,我突然打了个冷颤,冰凉冰凉的感觉,就像是冰窖里吹来的风一样。
      跟着,我转身走向教堂的方向,只要知道了自己的方位,我有信心不会在这小镇迷路,毕竟,我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不短的童年。
      白天的静灵镇还有几个鬼魅似的女人晃悠,而晚上的静灵镇就恐怕静的连鬼都没有一只了,这样的时间正是城市灯红酒绿,霓光灯闪烁的时候,但是在这里,静灵镇,这个靠着镇子里唯一的一台发电机供给电力的地方,看来这么些年来依旧没有一点变化,电力的限制,只有难得的几个依旧亮着灯的窗口也很难将这里黑暗的街道照个清楚,路灯唯一的作用就是装饰,破碎的玻璃和锈迹斑斑的灯杆已经足以说明这些路灯已经被废弃很久了。
      手上提着的行李显得越来越沉了,奔波了一天没有过休息的我独自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教堂位于小镇的外侧,一个高起的小山丘上,而通向教堂的路只有一条,小时候还有一排排的树木,而现在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而已。
      远远的,我看到教堂黑色的影子矗立在夜空的背景中,高高的圆圈十字架在墨蓝色的背景里显得十分的突出,它就像是一把剑,连夜空都可以刺穿。
      远远的,教堂的彩绘玻璃还能看得清,教堂内似乎还亮着灯,这让我有点意外,这么晚了谁还在教堂?难道络玲真的在教堂等我?
      夜晚里来到教堂的门口,总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教堂顶上那高高的圆圈十字架就会让我的心里感觉不安,特别是站在教堂前看着它,那种黑色的压抑,就好像这十字架随时会倒下来压在你头上似得,那种沉重得让人无法直起腰来的感觉就像是被某个高高在上的人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一直被人看到内心深处,这种赤裸裸的感觉,就像是能一下将人掏空似的。
      所以我走进教堂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得低下头。
      大木门关着,但光线依旧可以从门缝里透出来,那种暖暖的黄色的光,还在微微摇逸,凑近了还能闻到股淡淡的烟火的味道,看来教堂还是和以前一样使用的是蜡烛,但这样的话就需要守夜人,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在这里守夜。
      教堂里很静,我试着伸出手去推开厚重的木门,意外的,门并没有锁,花了点力气打开到足够我进出的距离,探头向里望了望。
      整个教堂内点着许多蜡烛,但仅靠这些蜡烛也无法照亮整个教堂,所以教堂里的光线看起来是这么得灰暗,二楼的深棕色木架长廊围绕着整个教堂内侧,高高的墙壁上,玻璃彩绘描绘着一个又一个圣经里的故事,每一面都是圣母玛利亚刺向的脸,只是在玻璃的拼接和晦暗的烛光中,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异样的感觉。
      一排排整齐的长木椅,在两边数个烛台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微微得晃动着,就像是长椅上正坐着一些只能见到淡淡的影子的人,他们的影子扭曲着身子摆出奇怪的造型,纤细得像蛇一样,甚至,在我探头进来的时候,所有的影子都看向我,脸上仅有的眼睛和嘴巴立刻弯曲正弯月一样,看那样子,就像在笑。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臆想,我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影,整个教堂里面空荡荡的。
      “有人在吗?”我叫了一声,当然,并没有人回应我,除了蜡烛,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所有的蜡烛突然向我的方向摇逸了下烛火,只有一下的功夫又回复如常,只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风。
      用力推了推门,我走进了教堂,沿着长椅中间的走道一直走向祭台,整个教堂里回荡着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哆……哆……”一步一步得踏过木头地板,回过头,我的影子在地上被拖拖得长长的,扭曲得不断晃动着,就像我刚才开门时臆想的那样。
      走过祭台前高高的阶梯,祭祀的讲台后面似乎摆着什么东西,走上前去才发现,原来祭台的后面放着一张长台,有一个人似乎正躺在长台上,身上盖着长长的白布,连面孔都被遮掩着,因此我可以看到她侧面清晰的曲线。
      我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不远处躺着的人,那似乎是个女孩,从她身体清晰的轮廓就可以分辨得出来,个子不高也不算矮,垂在白布外的手臂看来,是个挺瘦的女孩,女孩的手上带着个木镯子,镯子看得出有点年份了,已经被磨得十分圆润,镯子上雕刻着粗糙的花纹,镯子懒洋洋得耷拉在女孩白得吓人的手腕上,仔细看去,女孩的手似乎有点发青。
      我记得这镯子,那原来是奶奶送给我的,后来我把它转送给了络玲,因为络玲说喜欢它的木纹。
      “络玲……吗?”
      我走进几步,仔细看了看躺着的女孩,可白布遮挡了她大部分的身体,除了那只垂落出来的无力而苍白的手臂,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手臂上还分布着一些淡褐色或淡紫色的斑纹,就像是从人的皮肤下冒出来的一样,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应该是这女孩口鼻位置的白布,完全没有起伏过,就好像她不需要呼吸一样,更奇怪的是,她似乎张着嘴,嘴巴中间的位置,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时不时得撞着这白布……
      “络玲……是你吗?……别开玩笑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说话都变得结巴了,教堂里阴冷的空气直往我的毛孔里钻,就像有无数的蚂蚁爬在身上似得,它们钻进毛孔,钻进血液,密密麻麻得依附在我的骨头上…… “络玲!!起来!!别开玩笑了!!——”
      不知道是因为不耐烦还是因为害怕,我抬手猛地掀起她脸上的白布,我要看看躺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是哪个人这么无聊在这里装死吓人!!
      “啊!!——”只是一眼,我便尖叫着跌坐在地上,心脏几乎在这瞬间停止了跳动。
      因为白布下的女孩没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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