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弥撒》青罗幽兰

3、第二章

　　我呆呆得看着空荡荡的窗台，直到掌中的刺痛让我回过神，鲜血早已顺着我的手指滴落在地上，我走进厨房取出医疗箱，用酒精棉花清理伤口。
　　伤口很疼，一下一下刺激着我的神经，火烧似得，我颤抖着手将伤口上的血一点点得清除，虽然动作慢，但还算熟练，毕竟，从小我都只能自己做这些事，然后去医院寻求母亲的安慰。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手掌颤抖不已，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被酒精烧得生疼还是因为翻开的皮肉可以见到掌心的肌理，一只猫的牙齿可以咬得这么深吗？深的只差一点就可以看见骨头。掌心没有血再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伤口的深处似乎有个黑色的东西，于是拿出尖嘴镊子试着将它取出，却没想到一碰便疼得入骨，血猛地又涌了出来，我赶紧用纱布压在伤口上，瞬间纱布便染红了，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想来我刚才真的碰到了掌心的骨头，难道那黑色的东西是嵌在我的骨头上的吗？那到底是什么……
　　我动了动包扎好的手，缠绕的纱布紧紧帮着手心，这样做虽然可以缓解疼痛，但也会让我的手不灵便，我不敢再尝试去取骨头里的东西，于是就让它留在手心里，只期望那不会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收拾好东西，我拿了抹布擦去留在地上和窗台上的血迹，如果被房东太太看到还不知道会叫嚷些什么，都要走了，只期望自己的耳根能清静些，收起窗台下的碗，小碗里的鱼干一条都没少，倒是那小半碗牛奶变得有那么点粉色，想来是我的血滴落在牛奶里的，而这血，应该是从艾玛的的下巴上落下来的。
　　我不明白艾玛为什么要咬我，直到今天艾玛来的时候还跟平时没什么异样，只是在她抬头看我的时候……她眼里闪烁着我从没见过的光，那时候，她的表情很奇怪，那不是一只猫会有的表情，那更像是个人类，一个诡笑着的人类，是的，那张脸接近于一个人类的脸。
　　想着，我竟然打了个寒颤，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似得站立起来，浑身一阵一阵得发麻，掌心过电似得一阵疼痛，我咬咬牙，关上了门窗，今天我不希望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了。
　　然后我一个人走进小小的卧室，整理着要带走的东西。
　　抽屉里放着的文件已经有点泛黄，这是母亲放在这里的，无非是一些存折之类的，不过这上面的钱早已被医疗费用完了，但我已经保留着空存折，只因为这上面还有母亲的味道。
　　一份一份小心的收起，却发现抽屉地下放着的牛皮袋，被仔细得压在报纸的下面，如果不是因为脆弱的报纸已经破损，恐怕我永远不会发现它。
　　我打开牛皮袋，里面放了几张陈旧的纸，仔细一看竟然是老家的房契，这上面还有我父母的名字，想来是母亲带着我离开的时候一起带出来的，然后藏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父亲……应该还在老家的房子里吧……
　　“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吓了一跳，刚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去接电话，说实话，我的电话很少会响，除了一些无聊的推销。
　　“喂？哪位？”
　　“瑞秋？是瑞秋吗？！”
　　“是，你是？”我很奇怪对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是我啊，络玲啊！！”
　　“络玲？”
　　“不会吧！！你连我都忘记了吗？”对方的语气似乎十分得兴奋，“我是络玲，你的表妹络玲啊！！静灵小学！！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推倒我撞上火炉啊，我的左脸被烙上了铁炉上的星星痕迹，不过为了怕你被骂我谁也没告诉，我可是说自己摔倒的啊！！”
　　“啊！络玲！！”
　　一提起静灵小学，我便立刻想起了络玲，她是我的表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络玲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妹妹，虽说是表妹，但我们两个差不多大，从小玩到大，还一起上的小学，在我印象中她总是梳着两把小辫，那个脸颊总是红扑扑的女孩，很爱笑，如果说我曾有过朋友的话，那就是络玲。
　　“想起来了吗？别告诉我你已经把我忘记了啊！！”
　　“不会，不会，”我对着电话甩着手，“怎么会啊。”
　　“那就好！！”络玲在电话那头爽朗得笑了起来，“瑞秋，在外面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我笑笑，眼睛扫过小小而凌乱的房间。
　　“那就好，”络玲笑了笑，“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话，就回小镇来吧，你应该知道过两天就是静灵镇的万圣节弥撒日……”
　　“弥撒日……”我喃喃轻语，这是家乡小镇的习俗，但自从离开那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弥撒，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弥撒的内容了。
　　“你也该回来了，都离开这么久了……”电话里的沙沙声让络玲的声音听起来变得低沉起来，“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今年的弥撒，你不要再错过了……”
　　电话里的噪音并不能掩盖络玲的声音，反倒是让她的声音更像是依附在我耳边说话似得，近的几乎让我错觉得感觉到她正倚在我的耳边，一双白皙的臂弯环绕在我的脖子上……
　　“弥撒日……”我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房契，直直得发着呆，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也许，我还有地方可以回去……
　　“好……我回来……”
　　“瑞秋……沙……我在教堂等你哦……沙沙……”
　　电话中的沙沙声越来越刺耳，我勉强听清了这最后一句话，噪音就完全掩盖了络玲的声音，跟着就传来嘟嘟声，我试着重播回去，却发现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唯一的电话还是我昨天接到的房东的电话，于是只能默默得挂上电话。
　　我简单整理好了不多的行李，然后发了个短讯通知房东明天来收房，并留了张N次贴粘在电话上，告诉房东电话坏了，做完所有的事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个晚上，我睡的很沉，我梦到自己又回到小学的时候，久违的晨曦如薄雾般洒进教室，同学们围绕在我的身边，个个洋溢着笑脸，他们在与我愉快得交谈着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就站在我身后的络玲，明明那么近的距离，我却始终无法看清她的脸，或者该说，她好像根本就没有脸……

　　2.静灵镇
　　坐在远去的火车上，我拖着下巴无聊得望着车窗外变化的景色，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蔚蓝的天空了，清澈得就像是刚刚被洗净的蓝色玻璃，这算是这个城市送我离去的礼物吗？不禁浅笑一下。
　　“啊！！是死神！！”
　　“不是吧！！难道这次旅行会出事吗？好可怕哦！！”
　　“真的耶，你翻到的是死神呢！！完了，一定会出事，要不……还是不要去了……”
　　“不对不对，你看看，是逆位置的死神，是会遇上好事的意思！！
　　“啊！！真的！！那我不担心了，嗯，还有点期待呢~”
　　“哈哈哈哈……”
　　“该我了该我了！我来翻牌！！”
　　几个女生在对面座嬉闹的声音好响，我转过头，只见她们在桌上以奇怪的布局摆了几张牌，其中几张被翻了开来，我张望了一下，原来是塔罗牌。
　　最近好像又开始流行用塔罗牌算命了……
　　不过比起这些一知半解的学生，络玲才算得上是个行家，很小的时候络玲就会用塔罗牌做占卜，而且她的占卜术准确率超高，但阿姨并不许络玲对外展示她的天赋，于是络玲只能拉着我，给我做占卜，说我将来会爱上一个很特别的男生，我反问她会有多特别，她就皱起小小的眉头说，连塔罗牌都占卜不出来，呵呵，想在想来真的是很好笑。
　　而对于静灵镇，我已经没有太多记忆了，虽然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脑海中只依稀记得静灵镇是个靠着片茂密森林而建的小镇，每家每户尖尖的屋顶有点哥特式的风格，十分得西洋化，印象中，那个不大的小镇，只有百来户人家，由于地处偏僻，静灵镇是个十分闭塞的地方，你很少能在那里见到现代化的东西，镇民们大多都十分保守，思想又守旧，所以那地方至今依旧遗留了很多风俗传说，比如万圣节要举行弥撒，据说是为了防止鬼怪的侵扰，也有人说是因为小镇外的森林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所以在静灵镇很容易见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也就是为什么静灵镇的宗教十分强大的缘故，可以说，静灵镇就是个教会的城镇，一切都以教会为主，也正是因此，阿姨不允许络玲展示她在塔罗牌上的天赋，想来是怕教会会以邪术或异教徒的名义，做出伤害络玲的事，就像中世纪那样……不过，虽然我跟络玲是表姐妹，又是好朋友，但我就似乎没有任何的天赋，不过这也让我安安静静得在那里只读了几年小学，虽然当时班上只有二十多个学生，但孩子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想来，如果能在静灵镇长大，也许我会是另一个样子，至少，我还有朋友……
　　说实话，对于回到静灵镇，我还有那么一点担心，我唯一能回的地方只有自己的家，但我想父亲还在那里，对于我的突然回来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赶走母亲时那样大吼大叫？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回去，直到我找到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几个小时的火车再换几个小时的大巴，静灵镇比我想像得远多了，很难想像当初母亲是怎么孤身一人把我带离那里的，一定很不容易吧……
　　大巴一路都行驶在田园的景色中，随风摇逸的金色麦田翻滚着一阵一阵的大波浪，摇下车窗，沙沙的声音随着风漫进车厢，这样的惬意让我憋了许久的心情轻松不少，车上人不多，浅浅的说笑声似乎有种催眠的韵味，我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沉。
　　我做了个梦，感觉很真实的一个美梦，我回到了静灵镇，那个阳光灿烂，质朴得如同欧洲童话般的小镇，小学时的朋友们都微笑着在镇口等着我回来，村民们热情得与我打着招呼，我踏着印象中的小路回到以前的家，夕阳下，我的父母正在家门口等着我回家……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巴正行驶在颠簸的山野路上，我看了看窗外，空旷而荒芜的石头大地，远处几块突兀的大石头光秃秃的，连天都变得如石头般灰蒙蒙的。我看了看车厢内，似乎只剩下我这一名乘客了。
　　“请问，这里离静灵镇还有多远？”我抬头问司机。
　　“静灵镇？”司机转过头来奇怪得看了我一眼，“还有段距离，前面下车后还要再走上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去静灵镇？”
　　“是的。”我点点头。
　　“你……是医生吗？”司机上上下下得打量了我几眼，看得我很不舒服。
　　“不是……”被人这么看着让我很不适应，我挪了挪位子尽量让自己靠后一点，“为什么这么问？”
　　“哦，因为除了医生没人敢去那里，”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眼神很失礼，司机转过头，“十四年前那里爆发了一场传染病，死了很多人，连当时政府派去的医疗队都没回来，之后政府又派了军队封锁了那个区域，但没过多久连那军队都消失了，听说就消失在镇子旁边的森林里，篝火都还燃烧着，营子里的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饭菜，甚至有些人的扑克牌还整理过的样子放在床上，但所有人就在这么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没人再见到静灵镇里的人出来，也没有人敢进去，恐怕现在知道那镇子的人也不多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里长大也不会知道那地方，不过我想那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吧。”
　　司机干笑了两声，又看了看我不再说话。
　　“十四年前……传染病……”我想我读到了司机眼神里的意思，如果换了我恐怕也会用相同的眼神去看一个只身前往曾爆发过传染病的小镇的女生，十四年前，应该是在母亲带我离开之后没多久发生的。
　　“那地方很偏僻，再加上道路不畅，很少有人去那里。”这次司机没有转头看我，“你一个女孩子自己要小心点。”
　　“嗯。”
　　司机的话让我的心里感觉毛毛的，我点了点头，坐正身体，又转过头看向外面一片灰蒙蒙的景色，天与地好像混沌一片似得，空得让人发怵。
　　颠簸的车子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我的胃已经颠覆到极限的时候，司机招呼我下了车，之后司机指了个方向给我便回去了，我大口大口得吸着终于不再颠簸的空气，踩着不知延绵到哪里的石头路，走了将近两个多小时，远远的看到一片黑压压的森林。
　　静灵镇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