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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雨霖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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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是夜怎么回到的床上,只晓得隔天的清晨是被窗外淅沥的雨吵醒了。
看下表竟已过午时,黄泉只着中衣就起身来。房间里却早已没人,餐厅的桌面上倒是摆着些碗碗罐罐。压在一旁铅笔下的,大概是银血的留言吧。黄泉懒洋洋的伸伸腰,踱步开去洗漱换衣。
银血做的早饭也是很好吃,“二弟,吾早上有例会先行离开。仆人都住在别苑,传唤的通话机在门铃边。家门、院门钥匙在门口储物柜的上层,里面还有吾先行帮你兑换的散钱。钥匙上有标注。吾会早归,别走太远。安”
漫不经心的读着留言条,吸溜几口仍带温的荷叶粥,料想当年幽溟就这么被惯着,怎么能不落得个卫璧人般的病美人态?黄泉今日倒真正开始庆幸幽溟本性是不喜欢弹棉花的了。幽溟现今又在做些什么呢?离开古都时,幽溟正是被祭奠大典搞得焦头烂额。其实不止是他,全王宫的人都在忙得不可开交……眼下的自己可就要悠闲很多了。想想自己有多久没这么闲了?
撑起伞,望着满天将歇却泻的雨丝,黄泉不由得叹了口气,伤离别吗?哈哈,自己有多久没这么闲了?作为遗孤的自己活得不自在,作为杀手时刻舔舐鲜血,而作为复仇者倘若不是那个人睁一眼闭一眼恐怕自己也难得与其登高扯淡,正常人心里的“伤离别”恐于己早失了实质吧?所以比起痛伤别离,黄泉有时候倒宁可怀念那段扯淡的时光,偶尔的在内心吐槽下罗喉关于英雄的执念。
英雄这个概念对于初识罗喉的黄泉其实算不得清晰。自己刚放下心中关于自身血缘的憎恶想要开始哪怕一丁点的兄友弟恭,罗喉就铿铿锵得把他所能仅有的剩余化为了废墟,他黄泉就算本是个英雄,也他妈的不可能更有多少英雄气概。他和银血不一样,没那么放手一搏,啸然长空的魄力与机会。有些人注定要承受生活中那些琐碎却有关痛痒的苦,在漫漫时间长河中备受煎熬、不得解脱。
黄泉也会想自己的心应该早就被这些苦磨得麻木不仁了的,可结果无论对玉秋风、神之子,甚至是君曼睩、罗喉,他都还是不由自主做得有情有义,让时间的毒渗入骨髓更深更烈——累,黄泉想到的也只能是这么一个字。
不想再去回忆,抬起伞边觑得仙山云雾的缥缈在雨幕中溶的一团。胡乱得压着马路,低头来便见路边是个苍翠竹馆。这间茶馆的廊并不很长,却见一个白衣白发仙风道骨的人不惧风雨似的挨着屋檐坐着。即使隔了甚远,有着层层雨幕冲刷,黄泉依然感到一股浓烈的欲盖弥彰气息。
皱皱眉,想这样清雅脱俗到极致的画面,啧啧,竟是个腹中墨水川流的先天所造,不免挺想吐槽。心中嘀咕着却感身后有人走来,正转身间便见淡淡水烟气息环绕着也是满头银丝的一尾鹅黄而来。
“美人,何不进店小斟?吾这里可是美人免单的。”
忍住炸毛的冲动,黄泉刚想推辞,却被药师接下来的一句彻底击败。
“呼呼,你看~~吾店里已坐着个会炸毛的美人咯,你们可以进行下同类间的交流哝!”
黄泉二话不说要转身离开,却不知何时白衣白发的道士来到了身后,“黄泉?”油纸伞下的剑子仙迹倒是一副正气凌然的严肃,“你怎么到仙山来了?”
“哎呀呀,哎呀呀,你们两个怎么早就私下认识了么?这位美人怎么称呼,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位小尼桑你可有什么伤心事哦?”身后的慕少艾依然叽喳喳的好不聒噪,没见到黄泉一个闪身,圆圆猫耳的少年便自剑子身后毫无阻碍得直直窜出,“啪”一巴掌拍上了药师的俊脸。
“麦装嫩了,老头儿,还尼桑咧!”
“哎呀,哎呀呀,竟然也是个烫手山芋样的美人!”
“呃,”剑子仙迹耸耸肩,难得的仍是重复了原句问话,“黄泉,你怎么到仙山来了?”
“剑子前辈,”黄泉顿了顿,“又为何故来仙山?”
“哈,不提也罢。”老道两颊毛绒绒得鬓毛似乎都软塌塌了下来,
“有什么也罢的,龙首不要他咯~”慕少艾从阿九不断攻势下仍然支个头出来说到。
“哎咳,”老道本就病态蜡黄的脸加了些苍白,雨天的潮湿下显得有些难看“可进来一饮?仙山雨景倒是难得。”
“剑子前辈,”黄泉望着屋檐外细细的雨幕,“您何时离开仙山呢?”
“哈,黄泉仔脑子果然好。”剑子仙迹慢慢抬手,端起桌上已有些冷的茶,“贵定云雾,乃为云雾之首。”
“吾倒是甚为好奇“道士茶”会为何滋味。”黄泉有些恶劣的扬着嘴角。
“耶,这可要问赭杉军他们咯。”剑子倒是也不恼,只将茶杯继续往嘴前送。
“麦喝咯,”慕少艾却是先一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撇开了剑子手中的茶杯。
“这么凉,”手一扬撒到旁的花坛,“汝这次倒不说急病遇到慢郎中了?”一边念着一边将手中新沏的茶给黄泉也倒了一杯。
“潇潇雨歇,残梦断……”剑子仙迹的声音虽端的字正腔圆却显然中气不足到有些呆板。慕少艾听罢这句什么也没说,倒是挥袖扫了围栏上雨水便坐了下来。
“前辈,”黄泉并不全明白面前是个什么状态,“您不总觉得执着是唯一原罪,可您自己又怎么算得不是个固执的人呢?”
剑子仙迹没有开口,反而去望眼前仍没停彻的雨,细碎的雨飘飘绕绕,好似水雾有了自己的生命随着风攀升、旋转。看了许久,倒是盯着黄泉一直“欣赏”的药师先开了口:“因为值得,黄泉仔。”而后转过头端过白衣白发人手中的茶杯,在鼻下绕了圈后轻抿:“呼呼,真真苦!”
远处似乎有个紫影在药师落话下摇了过来,满身的珠玉琳琅,配着雨滴砸落地面的频率竟合了独独的旋律,
“剑子,汝可又欠吾一回啊!”
“好说,”白衣白发的道长脸色仍然惨白的难看,可见到雨中的来人,伞也没撑的便慢慢迎去。
潇潇雨歇,残梦断吗?黄泉觉得自己倒只是见了千年的生死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