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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一) ...

  •   房外的鸟鸣叽叽喳喳像在吵嘴似的一刻未停,易慎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睁眼望了望窗口,清晨的日光已经透了进来,天亮了呢。
      “小福。”易慎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才支起身子,卧房的门就被推开。
      小福跟只老鼠一样就蹿到了床边,笑吟吟地问道:“太子是要起身了?”
      易慎掀了被子下床,筋骨在一夜歇息之后还带着些微倦意。打了个哈欠,易慎张开双臂等着小福给自己更衣。
      少年太子像是衣服架子似的站着,贴身侍从按部就班地动作着。直到为易慎系腰带的时候,小福听见主子问道:“宁怀宣来了没?”
      正在扯腰带的手顿了顿,小福抬起眼皮瞥了易慎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记得了?”
      易慎立了立领子,不以为意道:“记得什么?”
      小福低头继续将腰带整理好,道:“宁小公子不进宫了呢。”
      还捏着衣领的手顿时停住。
      感觉到主子身子猛然滞住,小福也停了手,忙退到一旁,道:“宁小公子将来是要入仕的,宁相觉得小公子年岁也到了,该是时候专心读书准备考试。”
      大试不是还早吗?最快也要两年后。宁怀宣之前的考试不都是在他一面伴着自己一面复习着去考的吗?哪一回考差过?
      “什么时候的事?”易慎抓着小福问道。
      被易慎突然的追问怔了怔,小福吓得往后退开,无奈锦衣少年抓得紧,他就只好站在原处,闪闪缩缩道:“昨晚上宁小公子还跟太子说来着。”
      易慎回想昨夜情境,那时候他在书房看书,宁怀宣照旧站在一旁,两个人明明都没有说话。
      长烛在台上烧着,慢慢滴下了烛泪,烧着两人相处的时光,静静地就烧到了最后。
      那时易慎看得头晕眼花,但就是不肯放下书,那么枯坐着,心思全然不在书本上,脑子里七缠八结的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像是又回到小时候,如何都要坐在那把椅子上,如何都不肯就这样结束了在书房中的时间。
      脑袋越来越重,当脖子终于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就趴在了书案上,竖在跟前的书本也随之倒了下去,视线里的东西都成了模糊的影子怎么也看不真切。
      因为书房里太安静了,所以即使那样的脚步声轻得就要听不见,但在这会儿的房间里还能飘入易慎的耳朵。
      迷蒙里感觉有人靠过来,站在自己身边说话,却像是小孩子学说话时候的样子,音节模糊得完全不能分辨那些究竟是什么。易慎就记得那样的语速非常慢,慢得一个字都能说上一年,然后说完那一句就过了好多年,原本还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一直都没有松开,就这么相依相伴地到了永远。
      易慎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书房回到卧室的,又是谁为自己更衣。他只是如旧醒来,由小福伺候着梳洗准备去见太傅,出门前见上宁怀宣一面,然后一起离开东宫。一天的时间里他除了听太傅讲学就是跟宁怀宣在一起,有时候再带着那个不太说话的青衣少年去给皇帝跟皇后请安,剩下的时间他们就在宫里到处走,或者在书房看书。
      十几年来的习惯都成了自然,当今日小福忽然跟他说宁怀宣不进宫了,易慎倒不是觉得惊讶,也没有难过,就是有些忐忑和不安,就跟原本水平如镜的池子里忽然被丢来一块石头,然后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一样,总也平静不下来。
      听太傅讲学的时候,易慎还在出神想着那件事。小福已经将情况都说明了,宁相的提议,皇帝也批准的,但是那个宁怀宣居然一声不吭地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正如那个瘦弱的清秀少年莫名其妙地在当初出现,站在昭王爷身边。
      太傅叫了一声“太子”,易慎没有听见。
      年迈的老者走近易慎的书桌,扣了两下,又叫了一声“太子”。
      正在出神的少年终于被拉回了思绪,拿在手里把玩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易勤跟易勉在一边偷笑,兄弟两个捂着嘴面面相觑,头一回看见易慎这样魂不守舍的神情,觉得很是新鲜。
      “太子殿下可记得老夫方才说了什么?”太傅手里的书卷还卷着,长而白的胡子随着嘴唇的翕合在易慎眼前一动一动。
      满脑子难以名状的情绪,易慎哪里听得进太傅的说话,抬头看着已经蹙紧了双眉的老学者,易慎摇摇头。
      太傅无可奈何地摇头,转过身继续讲书。
      易慎又一次趴在书桌上,视线里是窗外丛枝绿叶、飞鸟鸣梢的春日景色,青葱鲜亮,哪一样不比这课堂里有趣生动?他是为什么就要这样巴巴坐着去想那些没有结果的事情呢?
      太傅的身影在余光中走动,易慎这样糊里糊涂地等到下学,一个人幽幽地就躲进了书房。
      案头那册《与君书》不见了。
      “小福!”易慎喝来侍从,焦急而怒气冲天道,“我的书呢!就是放在这里的那一本。”
      易慎拍着原本放了《与君书》的位置。
      小福看着易慎拍在书案上的手,五指张着能看见手背上爆出的青筋。情知易慎大怒,小福立刻跪趴在地上,颤着身子道:“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道!”易慎从书案后冲到贴身侍从跟前,一把揪起小福的衣襟怒目道,“平日都是你给收拾的屋子,你会不知道!”
      易慎的脾气不好,这点小福心知肚明,但从他第一天跟在这少年太子身边,就没见易慎有过这么大的火气,一个不留心,他就可能被拖出去活活剐了。
      “奴才……奴才……”小福吓得双腿发抖,就差哭了,声音颤得快连不成完整的句子,求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太子……太子饶……饶命……”
      易慎狐疑地盯着小福,直到从侍从的眼光里看出他当真不知那册《与己书》的去向才松开手,一把推开,道:“给我去找,找不回来我就送你去菜市口。”
      易慎那一把推得用力,小福差点就跌在地上,想着这一推易慎的气该是出了一半,接下来的情况会好些,哪知当朝太子就那样说了一句,吓得小福又一次跪在地上叩首道:“奴才……奴才遵命。”
      “还不去!”易慎吼道。
      小福哆嗦着从地上站起来,额头已经磕得隐隐泛了青色,心间一个想法陡然转来,他便试探道:“太子殿下,奴才觉得……那本书……会不会是被宁小公子带走了?”
      易慎眉梢一挑,斜眼睨着这会儿额角已沁出细汗的侍从,心下倒是觉得不无可能。
      “那就给我去相府讨回来。”易慎扬声道。
      小福抹了抹额上的汗,连声称是,这就转身要走。
      “慢着。”易慎喝住小福,快步朝书房外头走去,道,“我亲自去。”
      然而还没走出东宫的门,就有皇帝身边的侍者过来传话,说是皇帝要易慎前去见驾。
      不出易慎所料,太傅找皇帝告状去了,所以这会儿天子微怒,才将他招到圣驾前,耳提面命一番。
      易慎心里想着出宫,没太在意皇帝的话,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两句,不及皇后语重心长,也没有偶尔宁怀宣说得柔和顺耳……
      还是宁怀宣!
      皇帝见易慎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不多说,只教易慎回去抄书。
      “儿臣的书被宁怀宣带出宫去了。”易慎道。
      “宫里复本多得是,让小福再去拿一本,不抄完不许出东宫,否则重罚。”皇帝言辞微厉。
      易慎见无可回驳,领了旨意便回了东宫。坐进书房的同时,小福已经拿了新一册的《与君书》呈上。
      崭新的书封,看着比过去那本舒服多了。易慎信手翻开几页,看着书页上陌生的字迹,笔画工整,但却直教他心烦意乱。扬手就将书册丢开,“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小福矮下身将书本拾起,拍去上头的灰尘,又小心翼翼地放去了书案上。
      易慎眉峰蹙紧,好不耐烦地瞟了一眼,道:“拿出去烧了,别让我看见。”
      “可是皇上那……”小福支支吾吾道。
      “不就抄书,我还怕了不成。”转过身拿起架子上的笔,易慎就要默写。
      小福赶紧上前为易慎磨墨。
      少年太子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字,笔迹比以往都要潦草,但一行一行还能分辨得清。
      书房里又一次陷入沉默,只有外头的鸟叫声不时传来。
      小福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又被房中沉闷的气氛感染,竟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猛然间听见一记拍桌子的声音,犹如春雷轰顶,惊得他刹那间收回了已经开始离开身体的神志,定神后,他瞧见易慎手中的笔,已经被丢去了地上。
      “太子殿下……”小福疑惑又紧张地叫了一声。
      易慎倏然从座椅上站起,道:“不写了。”
      衣上的环佩相撞,发出灵越的声响,易慎大步跨出书房,与小福道:“去备马车。”
      “马车?”小福隐约知道了易慎的意图,但还是不敢确定。
      觉得小福多此一问,易慎甩着衣袖,不耐烦道:“还不快去?”
      小福这就要走。
      “等等!”易慎叫住侍从,道,“你先跟我去母后那里一趟,让别人去备车。”
      “是。”小福还未抬头,易慎就已经跨步离去,他赶忙跟上去,直叹这易慎的步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他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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