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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

  •   回至家中,沐浴入睡。
      次日清晨,韩飞唤我起床,道:“今日你祖父寿辰,理当回老宅探望。”
      我合目问道:“我的堂兄弟们可去?”
      韩飞笑道:“管他们!”
      我翻身爬起,更换衣服,同他前去,别人俱携妻带子,何必落他一人孑孓独立。
      进门问安,祖父年老,耳目不清,问何家子辈,韩飞道:“是乐陶。”
      祖父面色略沈,必是知晓长卿事宜,只道:“下去吧!”又对韩飞道:“我有话同你讲!”
      韩飞随他入内,我如蒙恩赦,转入後院,去探望小姑姑,她脾气冷僻,无人讨喜,幸祖父视为掌上明珠,才得安稳无忧,度日如神仙。
      她素爱丹青,如痴如魔,每日沈浸书画,不闻一事,不解人情,前几年媒人来往如云,後便无人问津,叔伯们也曾暗暗抱怨:“小妹妹,简直就是木头!”
      正低头胡思乱想,突撞一人身上,抬眼望去,神采俊逸无比,可惜面有郁色。
      他轻声道:“对不住,我匆忙了!”揽小错上身,为人长处。
      我连忙道:“哪里,是我唐突。”看他自後院走来,又不是韩家人,不由开口道:“你是……”
      他含笑作答:“我是秦江。”
      我眼睛一转,这後院只居一人,不由笑道:“你来看小姑姑?”
      他点头,面露苦笑,道:“可惜没得会面。”
      我不由暗生兴味,道:“若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一拍他肩膀,笑道:“这诗好不好?”
      他一怔,继而一笑,道:“好诗。”一扫眉间阴霾。
      我自离开,去见小姑姑,她见是我,理也未理,仍踞案书画。
      我信手翻她画卷,进益非常,俨然大家风范,不由笑道:“你若开画展,必成名家,我也仿你风格,作假分羹。”她自然不理我。
      我也不理她,躺在她榻上合衣假寐,不一会儿便沈沈入梦。
      醒来因为太热,睡得生汗,身上覆著棉被,不由暗笑,小姑姑也并非毫无体贴之意。
      突然心中一惊,恐怕错过寿筵,望向小姑姑,道:“可叫我入席?”
      小姑姑正缓缓研墨,轻声道:“有!”
      我苦笑道:“怎不叫醒我?”
      小姑姑仍慢言细语,道:“我留你研墨,把他们回了。”
      我才暗松一口气,也只她的话,无人敢挑剔。
      小姑姑又道:“饭後韩飞来了,现在楼下。”
      我揭被起床,笑道:“你赶他?”
      小姑姑点头,略略皱眉咕哝:“又替你取棉被,又问我生活如何,可有中意男友,烦不胜烦。”
      我大笑,抬腿下楼。
      韩飞坐於沙发上,似在出神,满面倦容。
      我上前,轻声道:“累了麽?”
      他恍然惊醒,强笑道:“哪里,方才酒有些多。”又起身道:“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我随他出来,开口道:“我来开车。”
      他坐到副座,微笑不语。
      转入大路,车流滚滚,他突然笑叹:“当日你不过手臂长短,今已这麽大,实是造物神奇。”
      我亦轻笑:“可惜一事无成,辱你英明。”连大学都不去上,遑论事业,不算孝子。
      韩飞笑道:“安稳度日才是福气。”
      我心黯然,仍笑道:“当世儿女,皆怀奇志,纵横万里,不慰膝下,你若久病,我倒可服侍床前。”
      韩飞一笑,合目不语。
      返至家中,佣人已於昨日告假,韩飞抚额笑道:“我倒忘了,出去吃吧。”
      我系上围裙,笑道:“我尚可揽此重任,偶为庖丁。”
      韩飞任我入主厨房。
      冰箱菜蔬俱全,我却不愿麻烦,一荤一素一汤足矣。
      一一端上,韩飞坐於对面,深吸一口气,笑道:“气味平平!”
      我抿唇笑道:“我一切技艺平平。”
      两人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餐毕,将碗碟收入水池,反正明日有人清洗,无需我动手整理。
      韩飞要我进书房,道:“可否夜谈?”
      我点头,今日气氛,适宜谈话,万一所言唐突,也不至於反目。
      韩飞沏来绿茶,水温烫到神经发软,我捧杯蜷在沙发里,看他言语。
      韩飞终於发言,轻声道:“这几年,你好麽?”
      我老实作答:“绝好。”钱长卿之好处,无人能及。
      韩飞望著杯中水,缓缓道:“当日我恨不得他死,现下却恨不得他生。”
      他喉头哽咽,掩面叹息,除去我不言,钱长卿是他挚友。
      我竟起身相拥,喃喃道:“都是我的错。”
      韩飞伸手揽我,低声道:“我一直希望能拥抱你,如一切父亲拥抱儿子。”
      我心中喟然,轻声允诺:“这样心愿,我自然可以达成。”心底突然一阵抽搐,疼痛入骨。
      韩飞松开手,望我道:“吾愿足矣。”
      我恍然一笑,起身退去。
      次日清晨,起床洗漱,眼前似有云雾,立於镜前,又嗅到桂花香气,狐疑之中,全身陡然一凛,无知无觉。
      再度醒来,肢体酸重不能举,但觉劳累异常,看看四壁雪白,已是医院,不由叹气。
      韩飞举步进来,面色沈重,仍向我笑道:“饿了麽?想要什麽?”
      我抬起身体,沈声问道:“何病?”
      韩飞微微抿唇,轻声道:“仿佛是癫痫。”
      我略一沈吟,笑道:“这病好,死不了人。”又道:“把医生请进来罢。”
      医生已然进来,道:“须询问发病前兆。”
      我点点头。
      医生缓声开口:“昏迷前有何异觉?”
      我轻声道:“视物不清,好像嗅到花香。”
      医生点头,面无表情道:“视觉障碍,又有幻味。”又道:“可有伤心,愤怒之类打击?”
      我一怔,只道:“爱人去世。”
      医生又点头,打算离去。
      我阻他道:“请告知病症详情。”
      医生看我一眼,冷声道:“病人不宜知道太多。”
      我不由一笑,道:“我会胡思乱想。”
      医生看向韩飞,他亦点头,便沈声述来:“发作情形,可确诊癫痫,经检查,脑部并无肿瘤或先天畸形血管,无须手术,药物治疗即可,但该病成因复杂,情绪失调,饮食紊乱,精神刺激均可导致,所幸你并无家族病史。”
      我轻笑道:“可会影响智力,我知此为疯病一种。”
      医生无所动,只道:“我亦知相当数目的音乐家,哲学家,数学家,均受此疾折磨,仍聪明非常。”
      我向韩飞笑道:“原来此病懦弱,总向人类艺术低头。”
      医生也不由一笑,道:“你如此开朗,此病欺软怕硬,必对你望而却步。”
      我大笑:“谢你吉言!”
      他从容退去。
      韩飞扶我肩膀,轻声道:“此须静养,你略平稳,便去疗养。”
      我摇头笑道:“我日日书画,还不够静心?”
      护士端药盘进来,轻声道:“请服药。”
      我摇头,捉住韩飞手指,祈道:“这些都为镇定神经,我不想吃。”
      韩飞侧身将药片取来,望我道:“你须听话。”
      我向後退身,仍是摇头。
      韩飞沈声道:“你总得吃下去!”音调为之一凛。
      我身体一瑟,慢慢上前,把药接过,张口欲言,却是把药吞下去,喝水送服。
      韩飞伸手抚我,我虽怯怕,并不敢躲避。
      韩飞扶我躺下,轻声叹息,伸手盖我眼睛上,低声道:“快些休息,病好後,我再不逼你。”
      过两日,又发作一次,还把额角撞破。
      韩飞每日为吃药同我周旋,我为逃过药物与他周旋。
      一日,我将药品丢掉,谎称吃下,韩飞怒不可遏,打翻药盘。
      医生闻声赶来,斥韩飞道:“他是病人,患病只因精神失调,你所行为,只能逼他发疯。”
      韩飞低头,唯唯称是,我竟心生窃喜,偷偷得意。
      医生冷眼望我,道:“你高什麽兴?不肯吃药,看我把你绑起来治疗。”
      我怒声道:“你敢!”
      医生冷笑:“我又不是父亲!”
      我侧头撇嘴。
      韩飞上前,歉声道:“对不起,我们一定配合治疗。”
      医生扬长而去。
      护士重新取药,我见韩飞一手持药,一手执水,仍向我微笑,不由心酸,将药乖乖吃下,不再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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