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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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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郑玫的指示,沈祈来到商场二楼。
“瞧,这多好看啊,”郑玫将看中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在女儿身上比划,气质的淑女的活泼的可爱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把手中的这件放回去,又扭头在衣丛间来回拨弄,“不来多可惜。”
很快又看上件不错的,拎着衣架美滋滋转过身来,见到沈祈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郑玫一个深呼吸:“沈祈。”
沈祈看向她妈:怎?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郑玫忍无可忍。
沈祈:“那不然我怎么站。”
郑玫无奈:“你这孩子……”
沈逸轩衣服已经买好了,购物袋在身旁齐齐竖着,他正在休息椅上打游戏。眼下虽也是自由的人了,也不忘抽空帮沈祈说一句:“妈,你就别逼我姐了。”
郑玫推了一下他深埋的脑袋:“我怎么就是逼你姐了?”
沈逸轩抬手摸了摸被推的那处,随即又继续奋战:“她刚刚在车上就说了,她不想买啊。”
刚刚有电话打过来,沈有信正在店铺门外接听电话。
“那你爸要走了,好心想给你姐弟俩买几件衣服。”郑玫往门外看了一眼,又道,“你瞧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领情。唉!”发出由衷的感叹,“我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么些冷漠的孩子!”
沈逸轩这局终于是输了。
“妈,说话就说话,怎么又人身攻击上了。”失败的结算页面在屏幕上大剌剌显示着,沈逸轩无奈抬起眼,“而且我全程可都是留下的,我姐她本来也就习惯了爸妈这样,你们这完全也没必要啊。”
郑玫微不可察地一噎。
沈逸轩挠挠脸。
他无心说习惯,具体没有展开,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他这句习惯指什么。
沈祈从小就不是在爸妈身边长大的,爸妈常年在外打工挣钱。
在她四年级,也就是爷爷去世之前,幼儿园到小学的前半段光阴,她都是由爷爷一手带大。
奶奶在沈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沈祈脑海中对于奶奶的记忆几乎为零。
四年级以后,沈有信给沈祈办理了转学。
从栗泉县转到外婆所在本市偏远乡镇羌桐,继续小小的她所剩的学业。
羌桐离栗泉有些距离。在沈祈的印象里,小时候坐车要坐不到两个小时才能从其中一个地方抵达另一个地方,她那会晕车还厉害,因不舒服而感时间漫长,总让她觉得两个地方相隔非常非常远。
沈祈在外婆的照顾下读完了小学和初中。
虽说羌桐偏远,各方面资源都比不上她原本所在的栗泉,但羌桐教育上做得也并不差。
比不上陵厘市一中,学校却也和县内栗中差不太多。因为习惯了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又不喜住宿时间上的不自由,沈祈直接就近考了镇上升学率可观的羌桐中学,顺顺利利读完高一。
在她以为自己能继续往上读高二的时候,她的表弟郑森阳却出了一点小意外。
郑森阳只比她小一岁,爸妈也是在外工作,平时学习不比表姐,但成绩也算说得过去。
他在初三最后一学期的大考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大家都以为他可以考上和表姐一样的学校,可最后郑森阳中考成绩出来,结果大跌人眼镜。
分数只够上离家很远的一所高中。
因为不考虑复读,学校不提供住宿,最终只能让奶奶陪同,带着腿脚不便的爷爷,沈祈的舅舅给他们在学校附近先租了一年的房子。
沈祈再度无人照顾。
按理说可以给沈祈办个住宿。
只是凑巧,沈逸轩不知不觉也到了读初一的年纪,因为户籍的关系,他无法继续在抚林读书了。
这当口夫妻俩决定先让孩子妈回来。把女儿送上大学,把儿子送进高中,郑玫再继续和丈夫去抚林。
——给沈祈再办一次转学。
外面走了一圈,她再度回到栗泉。
除了离县二十多公里的乡下老房子,他们家目前还没买房,沈祈在栗小读书那会的房子,也是沈有信在学校附近找人租的。
一个月前,沈有信在栗中附近租了个三室一厅,在新租的房子里待了不到两周,这会又要匆匆赶回去工作。
离开之前,想要通过买新衣服弥补点缺少了孩子的所谓陪伴。
可沈逸轩也说了,他姐从小都这么过来的。习惯了不陪伴,所以买不买,好像也没差。
服装店里,气氛默了默。
“内啥,”沈逸轩咳了声,知道嘴快了,心虚给自己找补,“我乱说的,姐,你买,多买点啊。”
沈祈:“……”
察觉到什么,沈祈目光一动,便发现她妈此刻正在用无比怜惜的目光炙烤着她,她有些受不了了,一到煽情的时候就想跑。
本来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太久,正心烦着,这会沈有信打完电话进来了。
“怎么样,有喜欢的吗?”他询问女儿的意见。
沈祈轻点头。
郑玫一愣,随即眨眨眼好奇地看向女儿沈祈。
沈有信:“诶,闺女,看中哪件了?”
沈祈抬手指。
“粉的?蓝的?”沈有信不确定沈祈说的是哪一件,耐心地问道,“还是都买?”
沈祈放下手臂。
“那件白的。”
和校服一个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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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有信去抚林一周以后,栗中高一高二正式开学。
九月的陵厘依旧气温高得骇人,沈祈很快找到高二理九班的门,她站在门口,抬头确认班级,额角覆着层薄薄的汗。
九班的教室相邻楼层的教师办公室,教师办公室另一边是楼梯口,上了楼往左走,经过办公室,遇见九班的后门。因此她这会看到的,是他们班后门的门牌。
沈祈略略往班内扫了一眼。
此时班主任不在教室,整个班级处于相对闲散的状态,不少人已经来了,但室内大致还是安静的。
谈不上落针可闻,看上去每个人都很忙,补作业的补作业,小声聊天的聊天,没人注意到教室后门这边。
沈祈目光一动,看到第四组靠窗最后一排的座位是空的。
她径直往里走去。
说是空座位,桌子上其实摆满了杂物——几张草稿纸,若干用剩的粉笔头,几册杂志,桌肚里几本旧教材和椅子上数学老师用断的大三角尺……
后面的垃圾桶早就满了。沈祈拎着三角尺,正想着先把这玩意搁哪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来自前桌的一道声音。
“诶,你……”
沈祈抬眼。
女生微张着嘴,惊诧之余,还带着几分细微笑意。那张脸有些熟悉,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那笑意大概代表惊喜。
她花了两秒便想起了,这是那天在她爸车窗外被人挤兑的女生。沈祈眨了眨眼,示意我认出你来了。而后又下一秒,她听见有老师在后门叫她的名字,让她去办公室。
班主任姓路,单子一个薇,挺新奇的,理科班的班主任却是教语文的。
“你爸爸之前也找我沟通过,”路薇一边翻看手中转校生的资料一边对沈祈说,“他说你是一个学习从来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高一入学的时候就以第一名的成绩分到了羌中的实验班。”
沈祈安静听对方说。
“后来次次也都是第一名,除了有一次考前吃坏肚子的情况。”
路薇抬起头,温和地看着她:“转来咱们普通班,心态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年级上理科共设有两个实验班,路薇知道,以沈祈目前的成绩,就算去实验班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转校生也要按照学校的流程,要分进实验班,需要沈祈高一一整年在栗中的成绩。
路薇也是想到哪问到哪,态度挺随意,见沈祈摇头,说没有,她觉得在哪都是学。
这回答让路薇微怔了下,但她很快又笑出来:“那感觉能适应吗?”
沈祈还是那句话:“一样的。”
三两句便察觉出这是一个不太爱聊天的孩子,路薇便放下心来,不再多问。嘱咐一些一会领新教材和校服的相关事宜,让沈祈先回去。
于是回班以后的沈祈就发现,自己原本放在三角尺椅上的书包不见了,桌子也被人收拾干净了,而此时上面正躺着的书包,仍然也不是自己的。
视线刚要往前,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什么情况?”
沈祈循声侧了侧身子,朝后看过去。
陈帆然刚上完厕所从洗手间回来,他接着先前的话,语气略有些纳闷:“我这才刚出去一会,我书包怎么放后面来了?”
原来这是你的书包。
梁栗栗也是听见陈帆然的声音才注意到他们俩几乎是同时回来了,她看向陈帆然,眼睛里闪烁着星星,对男生介绍道:“陈帆然,你还记得吗?这位新同学……这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天在KTV门外帮我说话的人。”
沈祈茫然的视线便从陈帆然那转移到她身上。
我帮你说话了?
“哦,那个,同学,”察觉到沈祈的视线,梁栗栗连忙对她道,“我没有乱动你的东西。就是刚刚你出去的时候,我把你和陈帆然的东西前后调换了位置。你就和我坐吧,他一个人坐在后面没关系的。”
知道是帮过梁栗栗的人,陈帆然态度也很友好。
“……是啊同学,你别不好意思,”也劝道,“你跟栗子去坐前面,我——”
这当口,脑子里闪过刚走到这一组时,无意瞥见前桌女生正在干什么的画面。
“不用了。”沈祈打断他。
“……”二人皆是一顿。
兴许是对方拒绝得直白,他们还没有缓过神来,紧接着,又听见新同学说——
“我看你自习时间爱看小说,我怕跟你坐会影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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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这么说?”
“可不么。”
“真的?”
“是啊。”
“噗。”
“……”
中午饭点,学校食堂靠墙的某张餐桌上,陈帆然义愤填膺把筷子拍在餐盘上。
“不是你俩笑什么?”他指了指自己,“我很正经呢你俩也给我严肃起来行不行?”手指又换了方向,“你,赫迢。”
被点名的男生没有吭声,只抬了抬眼皮以示回应。
“那天是不是你说的?有人在帮梁栗栗。”
赫迢:“我有说好像吧?”
“那你说是不是你,”陈帆然又道,“我让你去帮忙照看下栗子,防止有人欺负她。你倒好,人都被欺负完了你才赶到,本王要你何用。”
说起那天的事情,原本陈帆然可以陪同梁栗栗一起参加彭肖的生日宴。
因为他性格开朗,人缘好,放眼学校到处都是他的熟人。梁栗栗能去参加彭肖的生日宴,也是因为陈帆然在十三班有认识的人。
但好巧不巧,教练通知他那天全校的体育生要突击训练,无故不能缺席。梁栗栗对十三班人生地不熟,陈帆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于是打了个电话,让赫迢代自己陪她去。
梁栗栗和陈帆然熟,和赫迢并不熟,又因着赫迢看上去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样子,总有种淡淡的疏离,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心理让她拒绝麻烦赫迢。
但陈帆然无所谓,该麻烦还是麻烦。
“你几点打电话给我的?”赫迢提醒。
“怎么了。”
“是两点么?”
陈帆然夹菜的动作一停,当真思考了半秒。
“我按时按点到,他们排挤你那小同桌是在你给我的时间之前,我有什么办法。”
陈帆然转向另一边:“江鹿你看他!”
“赫迢没毛病诶。”江鹿客观道。
陈帆然:“嘿……”
赫迢:“而且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奚落我?”
“这不也是才知道那新同学性格这么恶劣吗。”说到“恶劣”两个字时,陈帆然明显加重了音调。
“恶劣?也还好吧,”江鹿咬着筷子分析,“人家指不定就是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呢。”
“那她总不能对栗子这态度吧?你们不知道,早上栗子看她一个人,刚来人生地不熟,好心把我的位置腾出来给她,可结果呢……”
江鹿:“所以说这是梁栗栗的事,你急什么呢。”
“我只是替栗子抱不平。”
“唔……”江鹿不作评价。
想起那天下午他打电话给赫迢,问人到没到,有没有人欺负梁栗栗。
“赫迢跟我说有人在帮她,问了他又不说清楚。后来栗子也跟我说这事儿了,说那天遇到了个很……很什么?她怎么说来着?”想了半天,在脑中摸索出那个词汇,“哦,她说‘特别’的女生,说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
“我寻思多特别呢。哦,没礼貌就是特别啊,我真得好好说说她了。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边往嘴里扔着毛豆,一边碎碎念:“而且你们说十三班那帮女的也是,有够无聊的,没事在大门口找人栗子的茬……”
无意看见江鹿似乎在憋着笑。
“笑什么呢老鹿。”陈帆然问。
“没,”江鹿摇摇头,“就觉得你替人抱不平的样子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陈帆然来劲了,这次筷子是轻搁在餐盘上,梅开二度,“你别看我一大老爷们是吧。我也知道你们小女生心思多点敏感点。”
“就说你的看法吧老鹿,如果栗子把她当成自己人,想跟她做朋友,人自己这么说的啊,不是我自作主张替她想的啊……”
“然后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不接受我的善意就算了,你还把我对你珍贵的善意扔垃圾桶里,说我影响你学习!”
“人家只是不想耽误自己学习,有你说的这么罪恶。而且我听你的语气……”江鹿停顿了下说,“不像是真算了,怎么的你给我就得要啊?”
陈帆然:“那不得好生呵护着。”
江鹿:“……”
赫迢:“……”
江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能人家就是觉得麻烦呢,你说这件事,倒是让我想起来……”
话没说完,有人轻拍了下江鹿的肩。
江鹿抬头,见是他们班班长。
“江鹿,你快点吃,”班长说,“姜老师让你吃完去她办公室一趟。”
江鹿说了声好。
她随即肩膀碰了碰赫迢的。
“姜老师欸。”赫迢没什么反应,江鹿想起什么又抬起脸问道,“叫赫迢了吗?”
班长摇头:“没有哎。”
“行吧。”她叹出一口气。正好饭吃得差不多了,江鹿端好餐盘,起身前又对对面的陈帆然说,“不说了,我班班主任叫我了,我得去了。”
“说话说一半……”眼见江鹿端着餐盘,小跑着离去,陈帆然对着她的背影风凉凉道,“你说她能想起来什么呢?胳膊肘往外拐,一个劲儿给自己不认识的人找补。”
感受到赫迢瞥过来的视线。
陈帆然:“看什么?我说得不对?”
赫迢不置可否。
“吃你饭呗。”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