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当值》云长月

20、日常伤痕

　　陆小阳已经连续七天以普通学生的身份醒来。衣柜里挂着的再也不是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制服，只有几件再普通不过的校服和休闲装。这种他曾经渴望的“正常”，如今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出门，七点二十分到达学校。课堂上的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在他脑中模糊地闪过，却无法留下任何痕迹。放学后，他沿着固定的路线回家，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叶子渐渐变黄，就像他内心逐渐枯萎的那部分。

　　婶婶家的大门始终紧闭。自从之迴的遗体在混乱中失踪后，婶婶抱着一个空骨灰盒度过了无数个以泪洗面的日夜。陆小阳的父母几次想去安慰，却都被拒之门外。最终，他们只能让陆小阳远离那个充满悲伤的地方，生怕刺激到已经精神脆弱的婶婶。

　　“是你亲手杀了之迴。”这个念头如影随形。每当陆小阳闭上眼，就能看到之迴中枪倒地的画面，听到婶婶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知道，家人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悲痛，还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陆长庆——陆小阳的大伯，明确禁止显森再来找他。“离小阳远点，谁知道他下次会对谁开枪。”这句话传到陆小阳耳中时，他正机械地往嘴里送着晚饭。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然而周五晚上，陆小阳学习到九点多，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他推开窗户，显森灵活地钻了进来，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

　　“我爸不让我来，但我还是偷偷跑出来了。”显森压低声音，“我知道之迴哥的事不能全怪你。那天的情况，换做是谁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陆小阳没有回应，只是默默递给显森一瓶可乐。两个少年并肩坐在床边，就像之迴失踪前那样。显森絮絮叨叨地讲着学校的趣事，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体育老师上周摔了个大跟头，全班都想笑不敢笑......”显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他发现陆小阳的目光始终空洞地望着墙壁上的帆船画——那是之迴小时候送给陆小阳的生日礼物。

　　“我没事。”陆小阳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你该回去了，别让大伯担心。”

　　显森离开前，紧紧抱了陆小阳一下：“之迴哥不会怪你的。”

　　房间里重归寂静。陆小阳打开日记本，在空白页上写下：“第19天，正常生活。”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仿佛在确认这种没有制服、没有使命、没有之迴的存在，是否真实。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冰冷的光带。陆小阳想起之迴曾经说过的话：“每天变换一种职业，坏事会马上引上来的。”现在职业变换停止了，但坏事已经发生，而他的生活，就像婶婶怀里的那个骨灰盒一样，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