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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秋猎暗筹 ...

  •   镇北侯府的桂香,是随着秋意一起沉下来的。

      谢云澜再踏进听雪轩时,暮色已经漫过了窗棂。案上的《兵策》换了卷《舆图考》,谢清辞正用银簪挑着灯芯,指尖的雪色袖摆垂下来,扫过摊开的舆图边角——那处用朱砂点了个极小的圈,是秋猎围场的暗谷。

      “哥,”谢云澜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院外的风,手里却捧着个食盒,“厨房炖的菌汤,我盛了些热的。”他把食盒放在案边,掀开时白雾裹着鲜香气漫开,恰好掩过他扫向舆图的目光。

      谢清辞放下银簪,指尖按了按眉心:“不是让你歇着?”他说话时气息轻,尾音沾着点倦,却还是伸手接了谢云澜递来的汤碗。

      瓷碗的热透过指尖传过来,他垂眸吹了吹汤面,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沉——舆图上的朱砂圈,是三皇子布下的伏兵点,谢云澜刚扫那一眼的弧度,分明是看清了。

      “歇不住,”谢云澜挨着他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食盒的铜扣,“刚去前院,见父亲在调暗卫,说是秋猎要加派人手。”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忽然偏头看谢清辞,“哥,你说三皇子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在秋猎上折腾?”

      谢清辞舀汤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时眼底浸着浅淡的惑,像真的不懂:“许是想在陛下跟前露脸吧。”他把汤碗递到唇边,热汤滑过喉间时,却尝到了一丝极淡的苦——是谢云澜在汤里加的莲心。

      谢云澜看着他喝完汤,才慢悠悠道:“露脸也犯不着动暗箭吧?我今早去校场,见三皇子的亲卫在磨箭镞,那箭头是喂了药的。”他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落点恰好是舆图上的朱砂圈,“哥,围场的暗谷,是不是藏了人?”

      谢清辞的指尖忽然蜷了蜷,袖中暗卫刚递来的密报还带着墨湿——三皇子的伏兵,的确藏在暗谷。他抬眸看谢云澜,少年的眼在灯影里亮着,笑里却没了平日的扬,只剩与年纪不符的稳:“你怎么知道?”

      “猜的。”谢云澜往他身边凑了凑,指尖碰了碰他的袖角,“哥,你上次给我的玉冠,内衬的纹我看明白了,是暗谷的布防。”他说得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你早知道三皇子要动手,对不对?”

      谢清辞没说话,只把空汤碗放在案上,指尖擦过碗沿的水渍——那动作慢得像在斟酌,实则是在给暗卫发信号:“按原计划。”

      他垂眸时,眼睫覆着浅淡的影,声音轻得像落雪:“澜儿,这不是你该沾的事。”

      “我是镇北侯的儿子,也是你弟弟。”谢云澜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热裹着他的凉,“哥,你护了我这么多年,这次该我护你了。”他指尖按在谢清辞腕间的玉串上,轻轻捏了捏其中一颗,以表信心。

      谢云澜小时候莽莽撞撞,平时拉着谢云辞出去玩老是喜欢跟人打架打的过就捏捏谢云辞手上的珠子然后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表示打的过,想打。

      谢云辞也没法,只能顺着他然后在谢云澜爹娘发觉之前就把事情处理好。

      谢清辞的指尖颤了颤,忽然又想起那年他刚被侯府捡回来,高烧不退时,是谢云澜攥着他的手,用小小的掌心给他暖着腕:“哥哥,你别死,我护你。”如今这少年的手,已经能稳稳握住长枪,也能握住他的命了。

      “好。”谢清辞轻轻应着,指尖反握住他的,“秋猎那日,你跟在我身侧,别离开三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苏氏的声音:“辞儿,澜儿,该用晚膳了。”谢云澜立刻松了手,又弯起那副张扬的笑,起身时还故意撞了撞谢清辞的肩:“哥,快些,我闻见母亲做的桂花糕了。”

      谢清辞看着他的背影,指尖还留着他掌心的热。窗外的桂香漫进来,裹着暮色的软,他忽然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袖口——那里还沾着昨夜暗卫的血渍,谢云澜没问,却在递汤时,悄悄用帕子擦了去。

      晚膳摆在正厅,烛火暖得像裹了层糖。苏氏把桂花糕推到谢清辞面前,又给谢云澜夹了块烧鹅:“多吃点,秋猎要骑马,没力气可不行。”谢擎坐在主位,捏着酒杯看谢云澜:“秋猎那日,你的枪别带太利的,陛下跟前,收敛着点。”

      “知道啦父亲。”谢云澜咬了口烧鹅,含糊不清地应着,却忽然把自己碗里的菌汤舀了勺到谢清辞碗里,“哥,这汤鲜,你多喝点。”他舀汤的动作自然,没人看见他指尖在碗沿敲了三下——
      “暗谷有伏”

      谢清辞垂眸喝了口汤,抬眼时恰好撞见谢擎的目光。那目光沉得像山,却在触到他的眼时,轻轻点了点头。

      苏氏没察觉这父子三人的暗语,只给谢清辞添了碗饭:“辞儿太瘦了,多吃点,澜儿你别抢他的菜。”

      谢云澜立刻把自己碗里的菜夹给谢清辞,笑得分外乖:“我哪敢抢哥哥的,母亲你看,我都给他了。”他说得热闹,指尖却在桌下碰了碰谢清辞的腿——那里藏着他今早磨好的短刃,只比指节长一点,却足够锋利。

      谢清辞的指尖蜷了蜷,没躲。烛火晃在他脸上,映得他脸色稍暖,他夹了筷青菜放在谢云澜碗里:“别光吃肉,噎得慌。”他说话时气息轻,却精准地避开了苏氏的目光,指尖在桌下轻轻回碰了下——是“小心”。

      晚膳散时,夜色已经浸透了侯府。谢云澜送谢清辞回听雪轩,走在廊下时,忽然抬手把自己的外袍披在谢清辞身上:“夜凉,哥你别冻着。”外袍还带着他的体温,裹在谢清辞身上,像团暖的云。

      谢清辞没推,只垂眸看着他的发顶——玉冠的系带是新缝的,针脚细密,是苏氏按着谢清辞的意思,让绣娘加了层暗袋。他忽然说:“澜儿,那年你捡的兔子,毛是白的。”

      谢云澜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时,眼底的笑里裹着点软:“哥,你还记得啊?那兔子后来跑了,我还哭了半宿。”他忽然伸手碰了碰谢清辞的耳尖,“哥,你耳尖红了,是不是冷?”

      谢清辞偏头避开他的手,耳尖却更红了些:“快回去歇着,秋猎还要早起。”他转身进了听雪轩,没回头,却听见谢云澜在廊下喊:“哥,明早我给你送热粥!”

      那声音撞在廊柱上,弹回来裹着桂香,谢清辞站在窗内,看着谢云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尖——那里还留着少年指尖的热。他转身走到案边,铺开纸笔,指尖落墨时,腕间的玉串轻轻晃着:
      “秋猎,暗谷,按第二套方案。”

      窗外的风,裹着夜露吹进来,掀动了纸页的边角。谢清辞垂眸看着那行字,指尖忽然顿了顿——纸上的墨痕里,藏着谢云澜今早偷偷加的莲心,苦香漫开时,他忽然弯了弯唇。

      这局棋,终于有人陪他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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