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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在 ...

  •   晨光揉碎在镇北侯府的飞檐上时,演武场的金铁声已撞破了晨雾。

      谢云澜一身玄色劲装,墨发被青玉冠束得利落,枪尖旋出的风裹着碎光,扫过石砖时溅起星点尘沙。他腕骨一沉,长枪“嗡”地定在半空,枪尖颤着冷芒,恰停在草靶咽喉处——那姿势舒展得像振翅的鹰,偏眉眼还带着少年人的扬,额角汗滴坠在石砖上,洇开一小片湿。

      “澜儿这枪,是越来越像你爹年轻时的样子了。”
      苏氏捧着暖茶坐在廊下,指尖摩挲着茶盏的缠枝纹,目光先掠过演武场,又飘向通往后院的小径。谢擎立在她身侧,玄甲未卸,肩甲上还沾着昨夜巡营的霜,却盯着场中少年,眉峰松了些:“就是没个分寸,昨夜刚下过雨,地滑也敢这么练。”

      话音刚落,谢云澜已收了枪,随手抛给身侧亲卫,大步往廊下走。玄衣下摆扫过草叶,带起的露水滴在鞋尖,他却毫不在意,跑到苏氏跟前弯身:“母亲,我这枪是不是比上次快了?”

      苏氏拉过他的手,指腹擦去他掌心的薄茧:“快是快了,就是这手又冻得凉——你哥今早炖了姜枣茶,说你练完枪必喝,我让小厨房温着呢。”她指尖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哥说,你玉冠的系带松了,今早特意让绣娘缝了新的,在你屋案上。”

      谢云澜指尖摸向头顶的青玉冠,果然触到系带处细密的针脚——是谢清辞惯有的针脚,偏左半分,因为他左手使针总稳不住。他弯唇笑起来,梨涡陷得深:“还是哥哥细心。”

      谢擎看着他这副模样,喉间低哼一声,却递过帕子:“擦擦汗,别去听雪轩晃,你哥刚喝了药,得静卧。”

      “知道啦。”谢云澜接过帕子,擦汗的动作却慢了半拍——他瞧见谢擎袖袋里露出的半张纸,是昨夜他托人递的边关斥候报,边角沾着谢清辞惯用的墨香。

      他没点破,只把帕子攥在手里,转身往内院走。玄衣在晨雾里浸得凉,他却刻意放轻了脚步——听雪轩的窗是开着的,谢清辞该是在等风。

      听雪轩的茶烟,比晨雾更软。

      谢清辞披着雪色绒毯坐在窗边,案上摊着卷《兵策》,指尖却停在“戍边”二字上,指节泛着浅白。他听见脚步声,没抬头,只把案边的姜枣茶往外侧推了推:“刚温的,趁热喝。”

      谢云澜推门进来时,还带着演武场的风,却在踏进门的刹那收了势,连呼吸都轻了些。他端起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抬眼时恰好撞进谢清辞的目光里——那人眼睫垂着,遮了眼底的沉,只余浅淡的倦,像刚被晨雾浸过的花。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谢云澜喝了口茶,甜香裹着姜辣滑进喉间,他瞥见案上的《兵策》,指尖点了点“骑兵阵”那页,“这阵太老了,如今边关的马都换了胡种,得改左翼的间距。”

      谢清辞抬眸看他,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你倒懂不少。”他说话时气息轻,尾音带着点咳后的哑,却精准地接了话:“改三寸?”

      “五寸。”谢云澜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的莲纹——那是谢清辞去年生辰,他亲手描的,“胡马腿长,三寸转不开身。”

      谢清辞没再说话,只把案边的暖手炉塞到他手里。炉身是白瓷的,裹着兔毛套,是谢云澜去年猎的雪兔,谢清辞让人硝了皮缝的。他指尖触到谢云澜掌心的薄茧,眉尖微蹙:“枪杆又磨手了?晚上让绣娘给你缝副手套。”

      “不用,磨出茧才稳。”谢云澜笑起来,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忽然嗅到一丝极淡的味——是松烟墨混着药香,还有点……血的腥甜。他目光落向谢清辞的袖口,雪色衣料上沾着一点极淡的红,像落了片碎梅。

      “哥,你袖口脏了。”谢云澜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被谢清辞轻轻按住手腕。

      那人的指尖凉,按在他脉上,力道轻却稳:“刚研墨溅的,无妨。”他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了片浅影,恰好遮住眼底的慌——昨夜暗卫递来的密报上,血渍是擦不干净的。

      谢云澜没再动,只顺着他的力道收了手,指尖却在袖袋里攥紧了——那不是墨,是他在军营里见惯的血,凝了半宿才会成这样的暗。他抬眼时,又弯起了笑:“哥,我今早练枪,挑了只兔子,让厨房炖了你爱吃的菌汤?”

      “好。”谢清辞松开手,指尖落回书页上,“少放姜,你嫂子……”他顿了顿,改口道:“你娘不爱吃姜。”

      谢云澜应着,却没起身,只盯着谢清辞垂着的眼睫——那眼睫很长,抖的时候像蝶翅,他小时候总爱伸手碰,谢清辞也由着他。如今他指尖蜷在袖袋里,却忽然说:“哥,下月秋猎,我护着你。”

      谢清辞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他。晨光落在谢云澜脸上,玉冠衬得他眉眼更亮,笑里却藏着点他看不懂的沉。他忽然想起昨夜暗卫递来的信:三皇子要在秋猎动手。

      “好。”谢清辞轻轻应着,指尖在书页上划了道浅痕,“你护着我。”

      廊下的风,裹着桂香飘进来时,苏氏恰好端着药进来。她把药碗放在案边,先摸了摸谢清辞的额:“没发热,就好。”又瞪了谢云澜一眼:“跟你说过别吵你哥,偏不听。”

      谢云澜吐了吐舌,却顺手接过药碗,用银勺搅了搅:“我喂哥喝。”他舀起一勺,先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谢清辞唇边时,指尖还衬着帕子——是怕药烫着他。

      谢清辞抬眸看他,眼尾浸着浅淡的软,张嘴含了勺药。苦香漫开时,谢云澜忽然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甜香裹住了苦,他听见少年压低了声笑:“哥,我藏的,你爱吃的青梅味。”

      苏氏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刚踏出门,就撞见谢擎立在廊下,手里攥着边关的急报,却没进去,只望着窗内的两道身影,喉间低叹:“这俩孩子……”

      窗内,谢云澜喂完药,把空碗放在案边,指尖忽然触到谢清辞的手腕。那人的脉跳得稳,却比常人慢半拍——是当年那场“意外”落下的旧伤。他指尖顿了顿,忽然说:“哥,我给你按按手吧,总握笔该酸了。”

      谢清辞没拒绝,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少年的掌心热,裹着他的凉,指腹按在他腕骨的旧伤处,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他。谢清辞垂眸看着他,忽然想起那年谢云澜才十岁,抱着他的腿哭:“哥,你别死。”

      如今这少年,已经能把枪握得比他的笔还稳了。

      谢云澜按着手,指尖忽然触到谢清辞腕间的玉串——是他去年生辰送的,每颗玉珠里都嵌着极小的哨子,吹出来的声只有他能听见。他指尖摩挲着玉珠,忽然笑了:“哥,这串玉,还戴着呢?”

      “嗯。”谢清辞应着,目光落在案上的《兵策》上,指尖却在桌下敲了敲——是暗卫的暗号:“三皇子动了。”

      谢云澜指尖一顿,随即又弯起笑,按得更轻了些,掌心却覆在谢清辞的手背上,用指腹轻轻写了个字:“我在。”

      晨光漫过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谢清辞垂眸,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澜,只余浅淡的温:“嗯,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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