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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衡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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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的血从额角滑落，铁锈腥气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里，刮得喉咙生疼。
闻人宁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尖锐的痛楚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清醒。
她这个异世漂泊之魂在死后托生于此，成为灵族闻人世家的婴孩，沐浴在春风与爱意里无忧成长。
直到那把焚尽花岛，吞噬亲族的大火。
“还跑？”带着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几个人不疾不徐地逼近，“花岛覆灭，灵族受创，就连你们的扶桑灵圣都死了，你又何必负隅顽抗？”
闻人宁死死攥紧了手里的剑。
那些人哄笑起来：“怎么？拿着你的这把破剑，想报仇？”
他们提刀落下之际。
“嚓”地一声轻响，如冰晶碎裂般。
提刀者的臂膀自肩胛处齐根而断，碧绿幽光瞬间沿着经络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血肉消弭。
“啊！”那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看向来者的目光怨毒惊惧。
他的同伴也连连后退，骇然失色，“改青仙尊……”
余改青剑势未绝，剑锋距离闻人宁咫尺之遥生生止住。
凌厉的剑气在她脸颊上割开了一道血痕。
闻人宁抬眸死死盯住眼前人。
玉质冷清般的青年，火星晃过余改青的眼睛，如同投入古井的微尘，却瞬间拉回了他的焦距。
他垂眸凝视少女。
少女面颊沾染血污，束发的红绸翻飞，跟漫天霞光和满地血色融为一体。
寒星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回视他。
悬于他身前的剑影光芒微黯。
他眼眸轻眯，剑尖倏地转向追兵，“走。”
这句话却是对闻人宁说的。
闻人宁明白这人不过萍水相逢，路见不平，此刻出手相助而已。
她立刻转身就跑。
身后追兵不敢有丝毫犹豫，燃烧道基，瞬间用法宝撕裂虚空遁走。
闻人宁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去，身后的脚步声犹如催命符一般。
直到荡然一剑斩尽追兵。
如月华涤荡，驱散了周遭的灼热与血腥。
一双手递到了她的眼前，“你可愿随我走？”
闻人宁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焦黑的土地，红着眼睛，用尽全力握住了那个人的手。
力竭倒在那人怀里，昏沉之中只剩下满腔的恨意。
一点微凉触及眉心，仿佛有什么被轻柔拂去，许多尖锐的染血画面渐渐模糊、褪色了。
唯有那份恨，烧灼入骨。
朦胧间，她听见一道声音：“你神魂激荡几近崩散，此间细于你而言还是过于惨烈了，暂封存罢。以待来日，你道心稳固。”
那人极轻的叹息：“只盼你，不要囿于血海深仇，毁了自己。”
声音渐低。
不知多久，那声音再起：“甫明，她就交给你了。”
……什么？
“小师妹……小师妹？”
呼唤声由远及近，闻人宁挣扎着睁开双眼。
一片山灵水秀，云深草木翠。
春望山楹，石暖苔生。
大气磅礴的山门，上书玉衡宫。
“……什么？”闻人宁低喃。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
眼前几名宗门弟子面露同情，“师妹才经逢大难，必然还没有缓过神来。”
“虽不知是谁造就这灭门惨案，但师妹既得玄臻尊上所救，入我玉衡宫门，必然性命无虞。”
“尊上将师妹交于甫明大师兄照料，那许是让师妹入内门修行了。”
“下回便是百年一度的内门大选，若能崭露头角，得师长青睐，便可拜入长老门下。”
“若夺得魁首，指不定能像大师兄这般成为尊上弟子呢。”
“能拜入长老门下已是万幸，别痴心妄想了。十日之后便是此次内门大选，师妹不妨去瞧瞧，也好为下回大选早做绸缪。”
他们说的东西信息量太大，多少让闻人宁恍惚。
什么意思？
将花岛覆灭的火焰仿佛在眼前重现，石破天惊般的一剑劈开了火焰。
那些人似乎都畏惧那把剑，但都成为了剑下亡魂。
她还记得那把剑的名字——玄真。
“说了那么多，还不知道师妹名字呢？”对面的师兄师姐问。
“闻人宁。”闻人宁攥紧了掌心。
她仰起脸，目光坚定，“我叫闻人宁。”
“好了。”一道声音自背后传来，如山泉清流。
闻人宁尚未回神，就被一只手牵住。
她怔然抬头。
那人眉眼恬淡隽秀，笑容温和，般般如画。
他垂着眼，望着闻人宁浅笑，似有怜惜之态。
这个似乎就是他们口中的甫明大师兄，玄臻尊上的首徒。
“师妹历经波澜，心绪未定，还需好生休养。若还有什么话，来日还可以慢慢说。”甫明温声说道。
“是我们思虑欠佳了。”那些师兄师姐们忙道。
甫明牵着闻人宁缓步前行。
闻人宁这样被甫明牵着，有些郝然。
“师兄，不必如此顾及我。”她小声道。
甫明笑了笑，“无妨。”
闻人宁嗓子发涩：“闻人家……”
“宁宁。”甫明轻柔地喊道，“我能这样叫你吗？”
“嗯。”闻人宁点头。
甫明双目微垂，俊逸的侧脸被长发半挡，“你还小，别囿于血海深仇。若是想报仇，也要待来日。”
见闻人宁沉默，甫明语气愈发和缓：“不必忧惧，你是纯血灵族，天资卓绝，来日可期。”
“……师兄，我若是想要和你一样拜入尊上门下，该怎么做？”闻人宁忽而抓住甫明的袖袍。
甫明神色如旧，“今六界分立，仙、魔、灵、妖、人和域外之界。仙魔妖灵四族各安其位。”
他娓娓道来：“仙尊玄臻、余改青，魔君重光、赫连炤瑾，妖王华容、龙隐，灵圣扶桑、樰澜，分而治之。”
“灵族形同避世，而灵族灵圣……樰澜圣上久居域外之界，行踪缥缈。扶桑圣上寿元已尽而陨落。若非如此，灵族、闻人家也不至于……”
灵族是创世之初就随之而生的种族，而今却纯血凋零。
两位圣者一个陨落，一个隐世，所以式微。
灵族骨血皆为异宝，纯血更甚，因此引得不少心怀不轨之人觊觎。
甫明提到扶桑这两个字，闻人宁眼前一晃。
记忆中的火海，亲族的血，还有华服女子悲哀且怜惜的眼睛。
越想记得清晰，却偏偏越模糊。
“听师兄的意思，拜玄臻尊上为师并非是唯一的出路吗？”闻人宁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甫明莞尔，“你合该挑最适合你的才是。”
他领着闻人宁到一处院落前，“这是内门弟子住所，去挑一间吧。”
他俯下身，擦掉闻人宁脸上的灰烬，“好好洗洗，换身衣裳。”
闻人宁随意挑了一处，甫明随她入内，大致清扫了一下，又从储物袋中取出用物添置。
安置妥当，甫明示意她去打理自己。
“去吧，若你还有什么疑虑，我都在南山。”甫明摸了摸闻人宁的头。
南山是玄臻的山峰，甫明既然为玄臻弟子，自然也住在南山。
闻人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片沉静，“大师兄，我若参加此届大选呢？”
甫明动作微顿。
“内门大选，非独玉衡宫一门，乃是六界四族年轻一辈的盛会。”他神色肃然起来。
“我知道。”
“各方势力天骄云集，其中不乏百年难遇的奇才。”
“我知道。”
“每次大选，都有伤亡。”
“我知道。”
甫明轻叹：“你尚年少，根基未稳，何苦急在一时？”
“时不我待，我不待时。”闻人宁没有半分动摇。
内门大选百年一期，她没有下一个百年可以蹉跎。
见闻人宁心意已决，甫明无奈点头，“万事以自身为重，切莫争一时之气。”
“多谢师兄成全。”闻人宁总算是露出了笑。
甫明的目光落在她上扬的唇角，“师兄替你递名上去，但你得答应我一事。”
“像这样。”他伸手，指尖点了点闻人宁的唇角，“多笑笑。”
他的语气带有近乎诱哄般的柔和：“小小年纪，怎么老气横秋的？”
闻人宁愣神。
甫明说：“大选在十日之后，有些急了，师兄教你一套功法吧。”
闻人宁双眼一亮，“多谢师兄！”
甫明可是玄臻首徒，玉衡宫的镇派弟子啊。
闻人宁盘腿坐在床上，凝聚灵力于丹田。
甫明于她身后，双掌聚气，疏导她的灵力与脉络，将他如今所学的玉灵功法传给闻人宁。
周身灵力平复之后，闻人宁复盘了一下识海之中的那套功法，又探了探自己的修为。
她有些呆滞，“这就涨了那么多修为？”
她的修为才刚金丹初期不久，因着这套功法竟然已入金丹中期门槛？
“嗯，是师妹根骨清奇，悟性天成。”甫明微笑。
“师兄传给我的功法，是玄臻尊上所授吗？”闻人宁有些担心。
“师尊并非为这点小事而计较之人。”甫明从容道。
这闻人宁心下稍安。
甫明的目光短暂地在窗外停留片刻，随即对闻人宁笑道：“夜已深，师妹早些安歇，若有事，便来南山寻我。”
“多谢师兄。”闻人宁格外真诚道。
甫明劝下闻人宁的相送，含笑替她合上了门。
门一合上，甫明脸上的笑意便逐渐冷却。
他掸了掸衣角，神情冷淡，“我怎么不知道，赫连君上门下，是喜欢听墙角之辈？”
“啧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树上的少年懒洋洋道。
他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衔着根芦草。
目若朗星，恣意潇洒。
魔君赫连炤瑾座下首席弟子，如悟。
如悟从树枝上坐起来，“你们仙族光明磊落，不听墙角，却偷偷在内门大赛前暗箱操作。你该不会是想押这小丫头赢得大选魁首，狠狠捞一把吧？”
“我不过是传她一套功法，尽同门之谊罢了。”甫明面不改色。
“谁家好人传功法，直接传二十年修为啊？”如悟轻嗤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