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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筑巢 ...


  •   秦墨陪她买了套运动装,主要是长裤,必须穿,袜子也要穿厚的长筒袜,才不会被刮擦到。

      她说,想学骑自行车。这怎算是愿望,说好要教她的。

      周諵记忆里的那家租车店还在。她们租了辆自行车。

      再走一会,就到了高桥底,阴凉僻静的大直路上。上次是朋友陪她学,也是在这里,她学不会。

      他给她调试好座椅高度。让她上车,他在背后扶。

      「这样会太重。」上次三个朋友都扶不住她。
      「相信妳男朋友。」
      「……」

      她先用两脚点地,感觉很稳当,左腿慢慢试着,离地,找到脚踏。

      「对,呼吸,看前面,慢慢来。对。」

      他真能扶住。

      竟一次也体会不到失平衡的感觉了。跟她上两次学,根本是两回事。很奇异。

      「可以加速,不用顾我。」

      周諵连他扶着的力度越来越轻都没察觉,直直往前骑了。

      「很好,继续,别往后看。」

      秦墨跟了会,追到她旁边。又到她前面,才倒后着小跑。
      「啊怎怎么转弯。」呵,「不急,我接着妳。」
      「这不是学得很快么?」

      欸,对哦,怎么……可一停,要再起步,她就不敢自己起了。

      周諵眼神求助他:「我之前一步都没骑出去过。」

      被她需要的感觉,很好。

      日头还烈着。

      周諵可以自己转弯,自己起步了。

      她绕着他转圈,绕太大了,想缩小范围,又差点压他脚面上。「对不……」头—抬——

      人家果然乐着呢,差在没把「太可爱了」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

      把车还了。

      两人终于手拉手。并肩走着。

      鸟儿并排站在栏杆上,成群的飞走。

      「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

      「虽然有时候被托着走的感觉很好。」让她再也不怕摔。但真的骑起来,也远不如看别人踏的轻松。

      「我衣服很多的。」

      「我知道。」
      「毛病也多。」
      「嗯?」
      「好。」

      「我不会只把它当成落脚点的。」
      「何况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愿望。」

      「不过生活习惯我不会让步,你要做好磨合期间可能会讨厌我或者被我讨厌的准备哦。」

      「装修、家具、水电杂费就我包了。」

      「以后吵架的话,你如果说这是你家,我就说……」噗。
      「这是我买的沙发我买的椅子,你有本事别坐。」
      ……
      「……怎么啦……」

      突然抱她那样紧。

      「都好,妳说什么都好,但,家人是不可能对妳说那种话的,说那话的人不配做妳的家人。」
      他执拗地看着她,大有一副打算盯到她肯回答为止的架势。
      「知道了。」
      他才又将她抱紧——

      「我们要有个家了。」

      嗓子都哑了,呼吸也有些颤抖。

      周諵再无暇顾及,不知是否存在的路人的目光。

      「諵諵……」

      /

      「墨墨,有兴趣亲自装修吗?」
      「好啊。」

      秦墨过来,贴向她的侧脸。

      「你都不问要装什么。」
      「我们可以一起学。」

      「呐,你看,我真不是为了省钱,是以前就想过的,收藏了很多刷漆和铺地板的视频,刚刚看了下感觉用得上。」
      「嗯嗯,我知道。」
      「你知道?」
      「妳一直很馋禾木的木地板、木桌木椅。」
      「有这么明显?」
      有,还常盯着木头嘀咕说这么多木头竟然没有白蚁没有虫蛀。

      ……

      「偏暖的奶油色漆?好像最耐看。」
      「用实木地板也可以耶,像禾木,也不怕虫蛀或者太潮湿。」
      「浅色的木?我喜欢这种人字铺,或者鱼骨铺。」

      「好——」他凝着她,心底好似也被一块块铺好,空气里似乎也有奶油的甜,滴落心尖:「很有筑巢的感觉。」

      「欸唷?秦先生是诗人么?」
      「都是周老师教得好。」

      ——厨房这里搞个中岛怎么样?
      ——好啊。
      ——那餐桌和茶几就不用全要了吧?
      ——妳有时不是会坐在地上,靠在床边写字么,还是都要吧?

      ——你觉得我们用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我比较想两个,因为我有时候很晚睡,然后又喜欢在床上写东西。
      ——我也觉得两个。厕所也要两个,马桶跟异性共用对女孩子健康不好。

      ——这边这个房间……
      ——做健身房——不行。

      秦墨率先开口。

      「我要是只在一个房间里做运动,就不能常常让妳看到了。」
      「哈哈哈。」
      两人都几乎有些吹毛求疵。可能因为,这里是她们第一次想留、想回的地方。

      她们之间也没有家务纠纷,都会各自收拾,他还要抢着收拾周諵那份。

      就这么,一点一点,在相爱的地名,筑起巢。

      到处都是她们想像过无数次的样子。

      都安顿下来。

      两人还是住禾木居多。许叔下山找老友了,或者朱曦阿言来小住,她们才回家待一段时间。

      轱辘辘,轱辘——

      「我来吧。」欸?

      还没她高的女生,三两下就把各路司机都嫌重的行李箱给提上去了……

      「刚到高海拔的地方最好不要剧烈运动,妳慢点上楼,洗澡也最好在十五分钟内洗完。」

      秦墨下楼,听到这话,心下微妙。好似倒回最初,她闯入的那片暑气。太亮,太烫,他没敢直视。

      「哦,好,谢谢妳,那个不好意思,我没预约就上来了,请问还有房吗。」
      「有的,没事,妳先休息一下。」

      看周諵给人递了个橘子,又去倒了杯冷泡茶,七分满。路过他,脚步却不停,「你跟许叔说一声吧,他应该在房里?」

      秦墨倏而笑了。

      安顿好客人,她们回家。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晃眼的白:
      「感觉似曾相识。」
      那两颊苹红鼓起来了。

      接收过的温暖会成为反哺的力量。

      秦墨在家里睡得很好。

      原先是不习惯的。

      可她,正好,日夜颠倒,说凌晨比较有灵感写东西。可很多次,她十二点多就来陪他醒着。和他看窗帘曲隙,流在天花边的波光。一起觉着暗室一度一度变浅。等来黎蓝,她们也呢喃:

      早安。

      周諵的身体里其实还有根筋,很执拗,总觉着早睡早起才不算懒惰。那她不必睡醒见到天亮了。不如见到了天亮再睡。那也是早醒着。这就是她要的吗。

      在禾木,周諵可以独占宽一米二的床。在二人的巢,就独占一米八的。原地翻身的肌肉记忆被翻滚着,覆盖得差不多了。她才知道,自己的睡相并不那么规矩。

      间和闲都有空。
      站在可以肆意挥动双臂的,抬脚也不会踢到什么的家里,很难不蠢蠢欲动。

      所以她重新开始跳舞了。

      跟很久以前一样,影片开镜像慢放,学完编舞,练顺了再放常速音乐。秦墨看见过一次——

      当即屏住呼吸。她穿着宽筒长裤,一边裤腿挽到小腿中间,短袖下摆也被她束短。明明很帅气……是,头发太轻了,比她的动作慢了不止半拍,在她转圈时滞空……伶伶落在她颈侧。卷绻在她脸庞……她发现他了。

      周諵红着脸去赶人,音乐都没关。推他一下他还不动……双腿跟钉在地里似的。

      「我就站这不出声不打扰妳?也不可以么?」
      「我帮妳录下来?」

      她自己会,录。

      好吧。所以他还是能看到的对吧?

      台下观众再多,周諵也不怯场,反倒是,只有他在的话,总感觉怪怪的。

      客厅一盏小灯,只要其中一人在家,便会亮着。

      今日照旧。可是,太静了。

      电脑和手稿在都沙发上,铅笔却落了地。

      她房间,没亮灯。秦墨轻轻推开房门一角。

      总算压平了心慌。

      那团被子有起伏,很轻微,不均匀的起伏。枕边放着几个塑料袋,空的。

      赶忙换了衣服。坐到她床边。「諵諵……」她醒着,额头,很凉,还冒了虚汗。

      「躺一下就好了……」

      「别担心。」她不是没有求生欲。

      昨晚她一个人睡的,又做起了梦。

      居然梦见她杀她妈。纵火。居然还有第二次。
      头一次,她好似意外发现一块木板?纸板?恰好能卡在那人房门口。那人再也出不来。她放火,那板就熔进去了,满室的橙红,没有任何声音,火人也没有挣扎。不真实。画面断了。

      第二回,故技重施。那人挣扎了,但她还是成功纵了火。只是这火不像上次,一燃即烈。断断续续的,有几次快要灭了的样子,不行的,火不能断。她三番五次开门进去调整,但好似感受不到温度,只有颜色,她只想看到,满室的橙红色。

      梦醒,不似上次落魄了。

      秦墨没再说话,也没走。

      周諵顺了顺呼吸。
      「我今天,一起床就煮了个粉吃。」
      「嗯。」很棒。

      「吃完之后想吐。前面,这里一整块有灼烧感,感觉是胃酸倒流。然后我,搜了搜。才知道,不能空腹吃绿豆做的粉丝。」多冤呐,好不容易想给自己煮点吃的,这么多粉粉面面呢,偏偏挑了个粉丝。

      她委屈,有气无力,苦哈哈的,却看得他长呼一口气,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忍七八个小时,看把她能的。

      「网上说,垫高枕头,左侧卧,能缓解。是有用的。」

      宁愿上网搜索都不给他打个两个字?

      鼻孔被他抹了什么。凉凉的。
      「现在还很想吐么?」
      「不了。」
      秦墨在她「前面一整块」抹好药膏,衣服盖起来,轻轻按揉她腹部。

      「确实好很多诶。」
      「今晚吃蒜蓉扇贝蒸粉丝?」
      「我记得我有给你留灯的。」鼻孔又被凉了一层。
      「……」

      ……

      正在煎鸡胸肉的秦墨被抱住。

      他盖上锅盖。

      「怎么起来了?」
      「嗯。」

      她居然吹干了头发。

      水气翻腾不出,在玻璃顶底凝得越来越重……滋啦——

      油噼啪反弹。

      「妳吓到我了。」秦墨终于覆上在他身前扣着的那双手。

      「我以为你回来之前,我能好的……」
      「我想妳的时候,」他转身——

      「妳在笑,在家写着什么,跳舞?转着圈圈唱歌,看着哪里发呆,或者拍照。」
      「没有妳生病难受的样子。那些时候我不该在想妳,应该在妳身边。」

      秦墨不要听对不起,所以周諵没说。她也确实不需要对他抱歉。

      只是她的眼神啊。遭不住。他只好朝她讨罚。俯身:

      「亲我一下。」
      ……
      「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周諵慢慢开始想要做饭。

      做她以前就爱吃的,能精准把控蛋清和牛奶比例的单皮奶·懒人版双皮奶。有烤箱,她能做电饭锅蛋糕以外的甜点了。还有加一整包奶酪的平底锅披萨,也能用烤箱试试效果。

      一罐写着「开封后五天内食用完毕」的酱,不用再连续吃几餐,或者搁冰箱里等着扔掉。

      空瓶了。

      今天的晚餐由她负责:玫瑰酱海鲜手工意面。

      周諵以前觉得红酱单吃寡淡,白酱就算不用奶油做也还是容易腻,就把两样混了一下,一试就爱上了。之后她没再做饭,却在网上刷到了这种红白混酱的做法,很火,叫玫瑰酱。

      他就呆在她旁边。明明厨房就这么大点位置,可她去岛台他要跟,她去灶台也紧跟,有点可爱。这位吉祥物先生饿了吗?

      周諵夹起一只煎得焦黄的虾,吹凉了,喂给他。「好吃。」
      「可不嘛。」用蒜末和黄油煎的很难不好吃。「不过好久没做了,还好很成功。」

      面也收好汁。
      「出锅啦——」

      她还记得意面要怎么出锅才可以摆好盘。配料拨到一边,先倒面,边倒边用夹子卷在碟上,最后再把虾仁带子夹到上面。

      大功告成。

      锅连带夹子一沾上水池,腰就被他环住。肩上也多了个脑袋。

      嗅她干嘛,「都是意粉的味道,腌入味了都,你闻这个呀——」她指着两坨冒着热气的奶油橘色,两整盘呢。

      他笑了,鼻息扑在她耳畔。抱她更紧,接着嗅闻,还抓起她手贴在鼻尖唇前。

      「怎么啦。」才发觉他眼眶湿润得厉害。周諵在他怀里转身。

      他两堂眉扬了又扬。又咽了咽,才开口。

      「妳以前就是这样的么。」他又笑着,猫胡须浅浅的。

      一边擀面一边哼歌。
      觉得调料的量下得非常刚好,看到食物颜色变得「很好吃」,会满足地笑。
      翻面,见煎得够焦、尝到满意的味道,眼睛就刷一下亮亮的。
      她身上,竟然会有食物的香气。

      欣慰。又心酸。但任他再心疼,也过期了。

      「只想这刻镀过期时间都腐朽,一呼一吸媲美望玄烛旧……」她握他的手唱起了粤语歌,她之前写的歌。

      盐味可
      三醒觉痛心凉意到此一游
      留苦燃后不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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