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星系，她的阳光》》俞栖迟

26、第二十六章 涟漪效应、家的温度与暗处的目光

　　凌曜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那仓促的背影和通红的耳根，像一颗投入苏暖阳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苏暖阳独自站在洒满阳光的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缕被他触碰过的发丝，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活泼的兔子，砰砰直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惊喜和一丝丝懵懂的慌乱。

　　他那个笨拙的、一触即分的动作，那个低哑的“谢谢”和“勇气”，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让她心动。那是来自凌曜的、最原始最直白的情感反馈，笨拙却无比珍贵。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面无表情地对着墙壁或者天空，大脑却因为刚才那个“非逻辑”的行为而陷入高速运算甚至死机状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真好。

　　她的星星，似乎真的开始学习发出一种不同于冰冷数据的光了。

　　接下来的几天，凌家大宅的氛围明显轻松了许多。技术澄清会的成功举行，不仅彻底粉碎了质疑，反而进一步提升了凌曜的技术威望，连带着那些原本摇摆的股东也更加倾向于支持他。凌宏志那边似乎暂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凌夫人脸上的愁容也淡去了不少，对苏暖阳更是越发亲厚，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家人，时不时就拉着她说话，关心她的饮食起居，甚至开始悄悄打听她喜欢的口味和颜色。

　　凌曜似乎也恢复了一种新的“常态”。他依旧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工作，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封闭。他会按时出来吃饭，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目光偶尔会落在苏暖阳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前更长，眼神里那种纯粹的审视和评估，似乎渐渐掺杂了一些更复杂、更难以解读的情绪。

　　有时，苏暖阳在客厅看书或者处理事情，他会默默地走过来，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处理工作，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沉浸自我，却又莫名地给人一种“陪伴”的感觉。

　　苏暖阳渐渐习惯了这种无声的靠近。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小心翼翼，甚至会主动跟他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窗外一棵形状奇怪的云，或者张妈新研究出的甜点配方。

　　凌曜大部分时间没有回应，但会偶尔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或者在她描述甜点配方时，几不可察地蹙眉评论一句“糖酸比失衡”，惹得苏暖阳哈哈大笑。

　　这种平淡却温馨的日常，像温暖的溪流，缓缓滋润着两人之间那种独特的关系。苏暖阳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岁月静好。

　　然而，她并没有忘记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凌宏志的沉默绝不代表放弃，更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而且，凌宏远依旧昏迷不醒，这才是悬在头顶最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一边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一边并未放松警惕，依旧通过自己的渠道默默关注着外界的动向。

　　这天下午，苏暖阳的父母终于忍不住思念和担忧，借着送一些家乡特产的名义，亲自来了凌家。

　　苏父苏母看到女儿气色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这才稍稍放心。凌夫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言辞间充满了对苏暖阳的感激和喜爱。

　　苏暖阳陪着父母在花园里散步说话。

　　“暖暖，你看你，瘦了这么多！”苏母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在这里是不是很辛苦？要是太累了我们就回家，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妈，我没事，就是前段时间没睡好，最近好多了。”苏暖阳挽着母亲的手臂撒娇，“而且凌伯母和张妈她们都很照顾我，你看，我都吃胖了！”她故意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苏父看着女儿，眼神复杂，叹了口气：“暖暖，爸爸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能独当一面了。爸爸为你骄傲。但是，凌家这潭水太深了，爸爸还是担心……”

　　“爸，我知道轻重。”苏暖阳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父母，“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分寸和考量。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后沉淀下来的力量感，让苏父苏母既欣慰又有些陌生。他们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时刻护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了。

　　“你呀……”苏母最终叹了口气，无奈又骄傲地拍了拍她的手，“从小就倔，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总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家里说，知道吗？”

　　“知道啦！放心吧！”苏暖阳笑着答应。

　　送走父母，苏暖阳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酸涩。家人的牵挂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她转身准备回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二楼书房的窗户。

　　窗帘并没有完全拉上，她看到凌曜正站在窗边，目光似乎……落在她刚才和父母说话的方向？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看到苏暖阳抬头，凌曜的身影迅速从窗边消失了。

　　苏暖阳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他是在……观察她和家人的互动吗？那种最普通、最琐碎的家庭日常，对他而言，是不是也是一种陌生的、值得观察的“数据”？

　　她摇摇头，甩开思绪，走了回去。

　　刚走进客厅，就遇到正从楼上下来的凌曜，手里拿着一个空水杯，像是要去接水。

　　两人迎面遇上。

　　苏暖阳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忙完了？”

　　凌曜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快速地从她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手中的杯子上，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水分补充。”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苏暖阳敏锐地捕捉到他耳根似乎又有点微微泛红。

　　她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甜甜的，故意逗他：“刚才看到我爸妈了？”

　　凌曜接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极其平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他们给我送了点老家特产，有一种桂花糕很好吃，甜度适中，口感软糯，你要不要尝尝？”她继续笑着问。

　　凌曜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处理这个“分享食物”的社交邀请，最终点了点头：“可以。需要成分分析。”

　　苏暖阳：“……” 果然还是那个凌曜。

　　她忍不住笑出声：“好！保证附上详细成分报告！”

　　看着凌曜端着水杯略显匆忙离开的背影，苏暖阳的心情变得格外晴朗。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凌家大宅远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一个长焦镜头，正无声地对准了刚才花园里她与父母互动、以及此刻她与凌曜交谈的场景。

　　咔嚓。咔嚓。

　　细微的快门声被淹没在城市噪音中。

　　一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正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芒。

　　平静的湖水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