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怎敢心动》萧于世

4、谁是小偷

　　在姑妈家的日子，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客厅那半张沙发，承载着我夜半时分的辗转反侧。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勤快、懂事，希望能尽快融入这个陌生的家庭，哪怕只是获得一丝不被排斥的安宁。

　　一个周末的午后，天气有些阴沉，似乎随时会落雨。表姐带了她的两个好朋友来家里玩。

　　表姐比我大三岁，继承了姑妈的高挑身材和姑父的清秀眉眼，穿着时髦，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城里女孩特有的自信和大方。她对我，算不上热络，但至少从不会刻意为难我。姑妈不在家，她就是我在这个家唯一能感知到连结的人。

　　客厅里，电视机正播放着当下最热门的电视剧。

　　表姐和她的两个朋友——一个叫小雯，活泼爱笑；一个叫小芳，文静腼腆——歪在沙发上，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软绵绵的枕头。张佳也从她和奶奶同住的小卧室里拿了个枕头出来，加入她们。我被表姐招呼着，也从沙发角落，拿起被子旁那个属于我的枕头。

　　本来我也打算一起坐在沙发上，可我刚准备坐下，张佳就猛地一声大喊：“滚出我们的地盘！”

　　我赶紧背过身去，眼泪夺眶而出。我假装去洗手间，呆了很久，平复了心情，才回到客厅。除了那里，我实在无处可去，只好拘谨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加入了她们看电视的行列。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剧情，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只有我笑不出来。
　　小雯性格外向，很快就拉着我说话，似乎是想安慰我。她问我学校的课程，鼓励我一定没问题。我一一应着，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张佳则显得不太乐意，她抱着枕头，目光在我和表姐她们之间游移，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电视剧正放到精彩处，门锁“咔哒”一响，奶奶拎着菜篮子回来了。

　　“奶奶！”表姐和张佳甜甜地叫了一声，继续在沙发上坐着。我赶紧站起来，上前接过奶奶手里提的菜。

　　“哦，雯雯和芳芳也在啊。你们随便坐，别客气。”奶奶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疲惫的笑容，目光在几个女孩身上扫过，最后停落在床边的枕头上。

　　她把菜收进冰箱后，又返身回到卧室。在卧室里翻找许久后，她快步走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眼神焦急地在我们几个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表姐的朋友走后，奶奶问谁去她房间拿的枕头，大家都说记不清了。

　　“我早上塞在枕头套里三百块钱，是这个月买菜的钱，怎么不见了？”

　　三百块！在这个年代，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一个月的伙食开销了。

　　表姐也愣住了：“奶奶，是不是记错了？放到别的地方了？”

　　“不可能！”奶奶的语气非常肯定，“我出门买菜前特意检查过，就掖在枕头最里面的夹层里，绝对不会错！而且我已经又找了一遍。就你们几个下午在家里，谁动过我房间的枕头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枕头，急促地解释我只碰过自己的。而表姐她们拿的，确实是从卧室里取出来的。

　　奶奶的脸色更沉了，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像一把剑，我瞬间明白，我是这个家最容易被怀疑的外人。

　　“这样吧，”奶奶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钱肯定还在这个屋子里。你们都帮着找找，谁要是找到了，我奖励她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的奖励，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那笔巨款，解除疑团。我们都很认真地找了一个多小时，但是没有找到。

　　搜寻结束后，我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飞快地回忆着下午的每一个细节。芳芳姐姐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最后排，我突然想到，那个角落，也许没人能看清他的动静。难道是她？但是我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她是表姐最好的朋友。

　　一周后，表姐告诉我们是芳芳偷的。她试探出来了，芳芳最近买了很多名牌衣服，但她的单亲妈妈并没有给她钱。

　　“哦，怎么是她啊，这孩子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成这样了！太让我失望了。以后少和她来往！”

　　听到奶奶语气中的意外和失望，我手心冰凉，心突突地跳。她对芳芳的“意外”，是建立在对我的“直觉”之上。回想奶奶那句“奖励五十块”，那更像是一种带着审视和试探的宣告：如果是我拿了，现在主动“找到”并交出来，还能得到宽恕和一点点“奖励”？

　　我越想越觉得委屈，没人信任我。我也明白了表姐的苦衷。她选择不拆穿朋友，维护友谊；在家里说出来是为了保全了我的清白。能得到她这样的澄清，对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然而，被怀疑的滋味，像一根刺，埋进了我的心里。虽然已被澄清，那曾被置于被告席的无声审视，让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我在这里永远只是个外人。想要赢得真正的尊重和信任，我唯有更加努力，用无可辩驳的优秀来证明自己。

　　夜深人静，我躺在拥挤的沙发上，心事重重，难以入眠。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这场丢钱风波，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头，也更坚定了我必须改变命运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