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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安李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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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楚垣二人汇合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叶邵周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苏渡心下了然。
“没租成?”
“得先去四级政务部门申请许可。”叶邵周语气闷闷的,“其实也不麻烦,申请了一般都能给批。但是正常申请许可的时候需要全体上船人员的指纹、声纹、虹膜对比,你们俩——”他瘪瘪嘴,“你们俩的身份一暴露,咱仨首先就得被邀请去指挥中心喝茶。”
“只有你和我会被邀请去指挥中心喝茶,”苏渡冲着楚垣抬了下下巴,“他会再被遣返出境。”
叶邵周哀嚎,“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去不了明泽星海可怎么办?”
楚垣沉思,“如果是公事的话,就不用上报全体人员,申请人直接用官员身份就能申请,但是如今……啧,之前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确实不好办。”
叶邵周用肩膀碰碰苏渡,“苏渡,你认识什么能帮忙的人吗?”
苏渡沉默不语。
叶邵周以为苏渡是担心给其他人惹上麻烦,毕竟以苏渡的身份不可能不认识七盟各级官员,他遂宽慰道:“申请过程其实不难,审批也不严格,只是需要走个手续。免个手续的事儿,不会惹上麻烦的。”
“你想多了,我当然知道搞一艘飞船对她们没风险。”苏渡瞥他一眼,“但她们都是刨根问底型,我不想被追着问因果。”
“反正你进明泽监狱肯定要上报,早晚会有人知道。”
“我的事,上报也是报给夏长墨,你以为人人都是她那个等级?”
叶邵周一时语塞。
苏渡沉思着,她没想到搞一艘飞船还需要借助其它力量,她确实不愿意把自己还没想清楚的事情告知别人,但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也不会因小失大。
“说到夏首,她是不是说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她?”
苏渡思考过程中,楚垣试探着把话说出口,他左手大拇指在风衣口袋里摸搓着食指,观察苏渡的反应。他一直觉得苏渡对夏长墨应当是有某种“敌意”在的,这也正常,继任者总是不能得到离任者的真诚祝福。
他从苏渡刚才的回答中察觉到她的犹豫,虽然他不太懂真实原因,但他隐隐察觉到苏渡可能有一些不愿和熟人说的内容。但夏长墨不是苏渡的熟人,所以他开了口。
苏渡好像没表现出什么更新换代的怅然若失,“办法可行,但是我怎么确定她是真的会帮忙,而不是暗地里刺我一刀,比如,把我软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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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长渡穿着运动外套来到穆百里,她刚结束和暮申的临时会议,暮申今年会面临更严重的冰灾,暮申的指挥官白芷汀和总务内长崔渝都眼下乌青,七盟各星正在商议是否需要再次拨款救灾。
三安里是穆百里治安最差的地方,其中的三安李巷更是出了名的混乱不堪,夏长渡在三安里狭隘的街道边踱步,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街边许多烧烤摊、小吃店、违章搭建的黑诊所依然被顾客挤得满满当当。
街道尽头就是三安李巷,三安李巷至今没监控,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多么隐蔽的监控,装了之后不过24小时就会被打烂,哪怕是实施传播画面巡逻的飞行器,在飞到这片区域时也会被击落,连带着三安里警署的监控网络也会收到入侵警报。很简单的以牙还牙的方式——你要装监控找到我犯罪的证据让我不得安生,我也同样尝试入侵你的系统让你时刻提防。
路灯早就被破坏,整条巷子漆黑一片,夏长墨在巷口站住,从手腕终端调出悬浮屏看了看地图。和她记忆里一样,说是一条巷子,其实根本不通,巷子尽头是死路,作奸犯科者又最爱把人逼到死路。
巷子里隐约有声响,夏长墨皱了皱眉,抬腿迈进去。
一名少男被一个男人抵在墙角,少男张着嘴,嘴角隐约有液体滴下,空气中一股劣质药的味道。
那男人听见脚步声,扭脸看过来,天很黑,没有路灯,他看不清夏长墨的脸。他继续往那名少男嘴里灌着东西,眼睛盯着夏长墨,往地上啐了一口,“喂,你是哪个?来干嘛的?”
没有回答。
下一瞬,夏长墨一脚踹在他的心口,她控制着力道,没直接把人踹死。那男人被踹飞在地,大口呼吸着,喉咙咳出血来。只一脚,这男人就意识到眼前人能凭手脚功夫就把自己杀死。
他在恐惧的驱使下试图手脚并用往后爬,却因为极度疼痛根本爬不动。那被灌药的少男只是瞪着惶恐的双眼,甚至不知道用他脏兮兮的袖口擦干净嘴。
夏长墨没上前,她还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俯视着被她一脚踹出血的男人,“去警署录个口供吧。”
她摁了一下隐藏在袖口的通讯器,发了个信号,不过5分钟,三安里警署的人员就过来带走了嗷嗷喊疼的男人和已经腿软的少男。
警署人员走后,夏长墨站在原地没有动,约莫半分钟过后,她抬头看向巷子一侧的瓦片屋顶,“还不下来吗?”
伴随着一声嗤笑,苏渡顺着一旁的电线杆滑了下来。
“又见面了,夏首。”
二人在巷子里慢慢踱步着,苏渡思索着让夏长墨帮忙搞艘飞船的可能性。
在她本来的预想中,夏长墨帮自己的可能性是0,但通过这两次的接触,苏渡没感受到半分敌意,甚至还有善意——毕竟夏长墨两次都帮她掩护了。
苏渡试图打破这沉默,“我印象里怎么记得你不喜欢夜晚的行动?那这黑漆漆的巷口你还主动进来?啊,不是我偷偷打探了消息,只是恰好听说过。毕竟不管是训练营还是研究中心,都有夏首的威名啊。”
苏渡语气虽有调侃,却没说假话,夏长墨和她一样,在训练营和研究院都是顶级优秀的学生。她一直都听说小她两级的学生中出了一个和她一样优秀的人,甚至在她当了最高指挥官之后,也偶然能听到李菲夸夏长墨,说又养出了一个百万里挑一的好苗子,领导层觉得现有的职位对她来说都都不匹配。
苏渡还记得李菲当时开玩笑的话——“你们两个人都是天生的最高指挥官,我们甚至想着不然让你们二人担当一个职位。”
夏长墨点点头,“我知道。”
苏渡的思绪被拉回。
夏长墨确实不喜欢黑暗里执行任务,倒不是说她做得不够好。她只是不喜欢那种一片模糊的场景,不喜欢看不见对手的样貌。
手机铃声响起,夏长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一片空白。
夏长墨声色如常,“浅浅。”
“你在哪儿?”
“三安李巷。”
“我去找你。”
“不用。”
“你怎么没吃饭?”
“还不饿。”
“都十点多了,再不饿也该吃点了吧。”
“好,等会儿吃。”
通话很快就结束,夏长墨把手机放回口袋。苏渡轻笑,从来电显示她就知道,对面那人是夏长渡的专属通讯员。
七盟每颗星球的指挥官和总务内长都会配有一位专属通讯员。通讯员绝对忠诚,只对指挥官或总长一人负责,把对方的要求视为最高命令,时刻为其服务。
苏渡的眼神闪烁,“浅浅?叫得这么亲呢。”
夏长墨却一身正气,“闻浅浅,她的名字叫闻浅浅。”
本意想调侃却碰了灰的苏渡摸摸鼻子,“一起吃饭吗?我请你吃饭,你帮我个忙。”
“好。不用,好。”
苏渡把夏长墨的回答一一对应起来,不由得挑了挑眉,“夏首这么大方,该不会是想先取得我的信任,然后给我挖个陷阱吧?”
“不是。”
如此直白的回答,不是苏渡预想中会收到的迂回曲折型答案。她少见地怔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应付夏长墨的坦诚。
“训练营里的课教我们永远不要正面回答他人的问题,尤其是互相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怎么,夏首没学?”
“学了,但是执行起来很累,而且我觉得很多时候都没必要。”
二人快走到巷口,夏长渡重新戴上外套帽子,巷口唯一的那盏灯落在她的睫毛上,阴影打在她的脸颊,“你想知道我的什么底细,直接问就好了。”
苏渡突然生出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她可以相信身边这人。
她从7岁入营就开始被教导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对任何人全盘托出,不要相信自己的一时冲动,永远警惕,永远谨慎。这些内容当然有用,当然要做,但也当然会累。
她尚未亲眼见过夏长墨的手腕,但她从未轻视过面前人的实力——若整个七盟中有谁的能力最不需要怀疑,那一定是夏长墨,她的继任者,从训练营时期就和她被一同提起、和她各项能力都最相像的人。
“你为什么会帮我?”苏渡把你和我两个字故意咬重了些。
“这个回答会比较长,不适合现在说。”
苏渡脱口而出,“哦,那帮我搞艘飞船。”
夏长墨有些不明所以,她主要负责启涟的外部事务,不太了解内部流程。
“很难搞到吗?你要去哪儿?”
苏渡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下。
“政务部门是内部审批,”夏长墨想着流程,慢慢说道:“这是内部事务,直接走艾翁那边比较保险。你知道我的邮箱,给我发个消息,我到时候回复你,可以吗?”
“不用这么麻烦。”苏渡一直站在夏长墨的右边,她极其自然地把手伸进夏长渡的外套口袋,掏出后者的手机,点亮屏幕之后对准夏长渡的脸完成解锁,然后点开拨号页面,输入一串编号。
夏长渡任由着苏渡动作,她的目光随着苏渡的手移动,注意到苏渡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痕迹,大概3厘米长,那片皮肤比周围的颜色要淡,像是结痂的疤痕掉落之后留下的痕迹。在当今七盟的医疗水平下,最高指挥官手上能留下疤痕,说明这道伤口很深,也许快要深到贯穿伤的地步。
个人加密通讯编号输入完成,苏渡按下确认键,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进行连接确认。
她把夏长墨的手机放回原位,冲后者眨眨眼,“夏首,我可是直接把我的专属联络编码给你了。劳烦您帮帮忙,到时候直接和我联系。”
个人专属联络编码是整个星系每个公民自诞生起就会拥有的一串编码,无法更改,无法取消。不管主体更换多少台终端、迁移到哪个星系,只要这个人还在使用电子设备,她就可以通过其个人专属联络编码被联系上。
夏长墨有几秒没说话,待她重新开口,竟是让苏渡放心,“我的通话不会被监听,通信记录也无需上报,你可以放心。”
“我知道,我又不是没当过最高指挥官。”苏渡拍拍夏长墨的肩,感受到运动外套下这位最高指挥官的薄骨和肌肉,她轻咳一声,“走吧,吃饭去。”
夏长墨似乎想再次说不用,最后却欲言又止,跟着苏渡离开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