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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归白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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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难求自由身,繁华一锁倾城梦。”
她举起烛台,欣赏着火花跳跃挣扎的模样:“受家族拖累,她嫁入皇室,婚后与丈夫相敬如宾,无有妻妾。
“这样听上去是不是很浪漫?”子车谭笑着反问。
商阔无解,他不知如何破题。
“世人都想做人上人,尤其是无能者。”她安然坐下,“可出身不由人,如何扭转大局呢?”
“……姻亲。”
这题,他深有所感。
“是啊,男女情爱,鱼水之欢,本是水到渠成,情之所至。可若只是一场交易的话……”她停顿一瞬,又道,“正如我先前所说,女子立世之本,无非貌与孕二字。”
“可,殿下以为这当真是对的吗?”
“问我没用。”子车谭指了指穹顶,“要问天家。”
人之所存,其意只在天。
在世道泥泞中挣扎的蝼蚁凡体,没有任何辩解反抗的可能。
所以,子车谭会为上官媛送药,以郢王的身份。
上官媛可以是百姓的贵人,却是皇族的子嗣工具。
其实商阔没有说错,王妃选擢的确考虑良多,可这些,不过是为后嗣服务罢了。
可悲,可叹。
悲世道之艰,悲金银器藏富贵花。
叹她子车漱谭,明知世情如此却无力改变。
一个人的力量,到底还是太弱了。
“此乃灵丹妙药。——白池山三长老留”
事了拂衣去,子车谭换下寝衣,又为自己掖好被角,心情良好地奔赴周公去了。
次日,一封灵识信便毫无征兆地打在她脸上。
回头一看,天还没亮。
来不及计较对方无礼地打断自己的好梦,信笺认过主,其中的一寸神识就这样跳了出来,与半梦半醒的她大眼瞪小眼。
信中人双眼灵动,童颜鹤发,一身华贵素衣垂地,环佩叮当,吵得她头疼。
“三师弟,醒啦?”
过分,实在是过分。
古晟无甚在意地直起身子。
仙人无长眠,以灵守万生。
但这也不是这位得道高人在深夜骚扰她的免死金牌。
子车谭没有理会,翻了个身补眠。
“诶诶诶,”古晟连忙收起了调笑的做派,轻咳两声,说起正事,“师父飞升前曾为你留下一道宝匣,言明只有你能打开。”
“……”子车谭不想理会,但这人实在吵闹,最后还是受不住对方的三催四请,满怀怨气地坐起身来,“所以你是想把我骗回白池山咯?”
“哎呦喂,你瞧瞧这用词怎么这么不严谨呢。”古晟拍着她的肩,“是请求,请求好吗?再说你多久没回来瞧瞧了,阿岫她可想念你了。”
“那怎么不是二师姐给我发灵识信,”子车谭双手环起,撑着疲惫的眼皮还能调侃对方,“这样说不定我还真能考虑考虑。”
闻言,古晟方才残留的些许讨好烟消云散,甚至没忍住白她一眼:“那还不是因为,郢王殿下声名在外。”
是哦,子车漱谭做久了,忘记自己还是那个纨绔皇子了。
“行了。”古晟正色,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又道,“就算师父留下的秘宝你不稀罕,但你师兄我现在可是掌门,掌门令出,白池山弟子皆得应召。”
“……”好吧,以权压人你赢了。
于是丑时三刻,子车谭带着古晟叫醒了守夜时浅眠的商阔。
没人知道他看见东家身边跟着一道灵体的冲击感。
那一刻,他甚至以为子车谭让什么东西夺了舍。
“去牵两匹马,我们回白池山去。”
“是。”他没多问,只松开了攥着刀把的手。
子车谭又捡了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朝着屋檐一掷。
几声惊叫传来,策谪化作人身就冲着她飞去。
“想死直说。”现在还忍住没一掌劈死这个毫无法力的子车谭,策谪还是太仁慈了。
你瞧,半夜扰人好眠是件多么不道德的事。
于是子车谭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把古晟推了出去:“不是我,是他。”
“……?”
一灰一百两道身影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大妖帝江?”
“白池山的人?”
子车谭挠了挠头,她这时候才想起一开始与策谪遇见的时候,这妖是在逃亡的路上。
害,四百高龄了,记性不好对面也该体谅体谅。
不过最后她还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叫双方都解开了误会,顺道骂了两句古晟御下不严。
商阔正好在此时到达这片混乱的地界。
策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明显有些许不解:“你去白池山,带个凡人?”
“是啊。”子车谭不顾他要吃人的目光,走下青石阶,从商阔手中接过缰绳,“白池山人杰地灵,平平好歹护佑本王这么久,我让他吸收些灵气还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本王,有何不可?”
这话落在他耳中还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策谪冷哼一声,道了句:“随你。”
上了马,子车谭拍了拍带了软甲的左肩。
哪怕方才此人的大言不惭着实气人,但策谪也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过面上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于是他撇过脸去,化作雀鸟乖乖站在她肩上,却一言不发,还故作气恼地不看她。
知道他在怄气,子车谭只笑着,取下腰间短匕划破右指。
“你干什么?!”小雀扑腾着翅膀,控诉她乱来,“生怕自己身体太好了是吧?”
“殿下?”商阔也有些不解,倒是古晟看出了她的意图,还施法助她一臂之力。
看着血气化作灵光飞远,古晟才飘荡到她身侧,问:“你给谁寄灵识信呢?”
“我徒弟啊。”子车谭笑着,把受伤的指尖递到小雀嘴边。
“你就作吧。”小雀轻轻吹过一口气,伤痕便即刻了无踪迹。
商阔看着她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握紧缰绳,面上还泛着些许苦涩。
古晟作为旁观者,这样细小的改变自然也逃不出他的眼。
看来三师弟不仅女人缘不错,这男人缘也不少啊。
想着,那头已经开始催着他回到信笺之中。
也是,带着一道灵体上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踏着月色,两匹骏马启程向着世外天而去。
至于子车淳那边,自有子车谦周旋。
说来,她有多久没回到这儿了?
“大概有两百年了吧。”
山门外,古晟与古岫等候多时。
商阔先下了马,随后扶着子车谭安稳落地。
她这才看见,师兄师姐身后还站了一排洋洋洒洒的少年弟子。
顺着她的目光,古晟古岫回头,也瞧见了这群玩心重的孩子们。
“害,都知晓三长老风流倜傥,名震八方,恨不得分出三个头来观赏郢王殿下的英姿呢。”古晟笑着,拉住古岫提着鞭子的手,“二师妹你也是,三师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用门规拒着他们了。”
说着,他还向子车谭使了使眼色。
惹不起,她这位二师姐可是传承了老古板师父的衣钵,严于律己,肃以待人。
可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二师姐,这么多年不见,好歹也为师弟我破个例吧。”
开玩笑,掌门和掌罚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情分说重,不及门规重;情分说轻,难耐相思轻。
“罢了罢了。”古岫松口,将法器收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师姐!”
护山大阵盘旋虚空,此处谢绝任何术法伪装,于是前脚子车谭踏入山门,后脚策谪便这样狠狠摔在地上,显出人形来。
六翅张开,吓得子车谭连忙护着商阔往后退了一步。
“妖?”古岫凝眉,杀意呼之欲出。
坏了。
子车谭又小跑着上前拦下她灵力化剑的动作:“师姐莫惊,此妖与我有恩,此番随我归山也是怕我术法尽失无力自保而已。”
古岫默然,还是收回了杀心,顺道告诫她莫要对他人心怀侥幸。
“知晓知晓。”子车谭连忙附和,“师姐还不知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就是因为太清楚你是什么人,阿岫才对你带回来的所有生灵有所警觉。”
古晟笑道,偏生古岫还极度认同他的说法,以至于子车谭连反驳都不知从何处说起。
“过分……”
策谪将妖形收起,在子车谭搀扶下起身,只是头顶的镇守依旧存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子车谭取出一道灵符,所幸先前画符时还有寄存灵力的习惯,不然现在这也就是一堆废纸了。
圣盾符依照主人意愿,护佑在策谪命门处,叫他也能自由活动,不受阵法限制。
只是这般,也换不来帝江大人的一句谢。
他依旧化作小雀,落回她肩上。
古岫一挑眉,不禁要问:“三师弟是真把此妖收作了灵宠?”
明知这样说会惹得大妖嗔怒,子车谭还是笑着应下:“是啊是啊,他现在是我府上的谋士。”
“妖……”
“妖性恶劣,顽皮贼骨。”她先一步接下古岫的话,“可是我的好师姐,您好歹也活了这么久,这些刻板古文你还信吗?”
子车谭可还记得,某次他们与师弟师妹同出任务,在古岫坠崖命悬一线时,还是一只飞鸟化形救下的她。
再嫉恶如仇的人也会有心慈手软的时刻。
古岫轻叹一声,自知是规行矩步。
“还有,师姐你可得好好自省,素日里也不能再信奉教条了。”子车谭忽的变了脸色,难得教育起师姐来,“怎么说我还挂着长老的名呢,这两百年的月俸可是一分都没有啊!”
“可是我明明托师兄……?”
“……”
古晟脑后一凉,对面三人一鸟也齐刷刷看向他。
不好,他的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