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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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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惠如第一次见到表弟陈梁育,对方穿着白洁优雅的浅米色polo衫,卡其裤,头发向后梳,优雅时髦得像港岛台电视剧里走出的富家少爷。明明小她三岁,身材却已经高出一个头。
“表姐,你好靓。”陈梁育嘴角咧出漂亮的弧度。
不知怎的,梁惠如觉得自己耳朵红了。她没说话绕到了外婆身边。外婆同她介绍。“这是你表弟梁育。”
梁惠如第一次回越城长住,这里是家却不像家。她在山上长大,顶着大太阳穿梭在树林草地里,成群的鸡鸭牛羊,还有一只叫八哥的黄狗,是她最好的玩伴。
回到越城的那个夏天。白天她要上补习课。母亲叮嘱过,一年后就要高考,不能大意。傍晚,早早地吃完晚饭。外婆让表弟陈梁育带她出去玩,熟悉环境,锻炼身体。
一开始,他们去游戏厅,陈梁育玩得起劲根本不管她。难怪答应外婆那么爽快,很明显自己成了他出来打游戏机的幌子。连着两天都是这样,第二晚回家进门前,梁惠如叫住陈梁育。
“我不想去游戏厅了。”她说。
“那你想去哪儿,其他地方又没有游戏好玩。”陈梁育不放弃。
“我要去游泳。”她听外婆提起过,表弟很会游泳,是校队的。
“行吧。那明天去。”陈梁育知道躲不过,干脆答应。
次日,游泳池。
陈梁育到了才知道,梁惠如根本不会游泳,他得从头教她。
一开始蹲在水里换气,她学得很快。适应之后,他开始教动作。
“手要这样拨开,腿这样向后踢。”他边说边示范给她看。她的有些动作发力不对,陈梁育手把手握住她的,一次,两次,直到做到位。他没注意到,有人红透了耳根。
到了水深的地方,陈梁育先游了一段当示范。轮到她,陈梁育自然的托住她的腰让她尝试往前游动。少年清瘦但纤长的体型笼罩着她,他托在她身上的手力量十足,触感灼热。
这是她第一次和父亲以外的男性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头反复扎进水里,唰唰的声响中,她的少女世界懵懂打开,将这份从未有过的悸动记得分明。
暑假很快过去。在陈梁育回自己家前,梁惠如拉着他一起去了新开业的东方乐园。两人都是第一次坐过山车,失重的瞬间,惠如和梁育手拉着手,青春肆无忌惮,跟着过山车的轨道起起伏伏。心跳震耳欲聋,却又沉没在呼喊的巨浪里。后来,梁惠如回忆起来,这大概是他们姐弟关系最纯真美好的时刻。
随后的那个寒假,梁惠如以为能像暑假一样同表弟陈梁育相伴度过。结果只等到了姨父陈有山和小姨梁又珍,他们照例过来看望梁田生夫妇。惠如从大人的对话中得知,表弟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游学活动,去了北方。
二人再次见面,已经差不多是小半年后。
端午。
“表姐,一会有赛龙舟,吃完饭一起去看吧。”说话的人是陈梁育。
惠如看向对面坐着的正在大快朵颐的人,几个月不见,他长得更加高大了,眉眼间的少年稚气在渐渐褪去,嘴唇四周开始泛起浅浅的青色。
“不去。年年都那样,有什么好看的。”不知为何,惠如拒绝了他的邀约。
“我吃好了。”她放下碗筷,细心向长辈方向打了招呼,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还在继续。
“表姐怎么了,和她说话不太开心的样子。”陈梁育歪着头问。
“马上要大考了,是不是学业太重压力大。”外婆语气透着关切,又朝向外公的方向说,“你信里和爱珍说说,让他们多关心一下自己女儿,我看她这段时间心思重的。”
“会不会是拍拖失恋了!”陈梁育一脸八卦的神情。
“少瞎说。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般没个正形。你阿姐读书用工,科科拿第一,好得很。”外公发话。
陈梁育做了个鬼脸,捣蛋般的语气模仿外公,“好的很。”
饭桌又传开一阵笑声。
傍晚。惠如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表姐,是我。”
“干嘛。”她恍惚了一下,又说,“门没锁,进来吧。”
陈梁育走进,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钵仔糕!”惠如眼光欣喜,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我看你晚饭没吃多少,路上有阿婆在卖,就顺手买点回来。”陈梁育只是碰碰运气。
书桌靠窗边,只有一个书凳正被梁惠如坐着,陈梁育就倚坐在书桌边沿。两人一高一低,谈天说地,气氛变得融洽。
“今年暑假我不过来了,我们陈家老爷子找了补习老师,要我的命啊。”陈梁育其实还有一年才高考。
“你准备上哪个学校?”惠如问他,语气抱着一丝期待。
“这我自己说了也不算,家里有两位教授,他们让往东我肯定不能往西。”陈梁育咧嘴笑,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又反问惠如,“表姐你呢?就剩一个月左右,你很快就解放了!”
梁惠如没有即刻作答。
陈梁育并不追问,只安慰她道,“表姐正常发挥就好了。不像我,老爷子说明年我考不上就把我送去隔壁南城新安工地,那里正缺劳动力呢。”
梁惠如终于被他逗笑了。
年少的二人并未能预见将来的千变万化。但此时的他们,心联结在一起,从未如此靠近。
就是这一年,和越城邻近的新安县,成为刚刚建市的南城的一部分,农田和海边滩涂上,开始筑起大片的钢筋水泥。
不出意外地,梁惠如考上了越城最著名的松山大学。对于这个结果,她本人并不像家里长辈们一样兴奋自豪。没有人知道,其实选择本地就近的学校,她是凭着一股冲动,为了能常回外公外婆家,为了能和那个少年多一些相处。
朦胧的情绪压抑在她的胸口,辨不清,道不明。苦涩的味道,注定是没有结局的少女心事。
陈梁育破天荒般补习英文,一年以后,考去了港岛的大学。
已经上完大一的梁惠如,接触了更广阔的外界环境,她也因此认识了更多的同龄人,男孩子们。
一开始得知表弟去了港岛,她躲在被子里哭了。其实她明白,虽然到现今阿爸依然会称呼阿妈表姐,但表弟陈梁育和她,并不是,也不可能成为阿爸阿妈一样的夫妻关系。大概,她只是依恋那样的相伴,又或是怀念那时第一次见到英俊的陈梁育时,心情思绪已经不同于山间田野般的自己。
梁惠如选择的专业是工商管理财会专业。不难理解,因为毕业后她就要帮外公打理生意。
母亲曾说,“可惜你,像我一样是个女人,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情是少时没有坚持多念书,没有及时接触更前沿的思想,导致选择受限,现在只能和你阿爸呆在后方基地。对于你,我的女儿,阿妈希望你拥有更多选择,你是我的女儿,你姓梁,你得让自己具备相应的学识,去开拓思想和眼界。公司的生意以后会发展更大,你得要帮妈妈和爷爷(其实是外公,只是母亲一直让梁惠如称呼爷爷)把梁氏这份产业做下去。”
母亲对她除了期盼,还有叮嘱。“但你要知道,外界对女人的规则是不同于男人的,即使到了如今这个时代,这条路走下去,肯定会碰到不少钉子。不过呢,事情可以失败,工作也可以重新选择,但我唯一不希望看到的,是你的人生被性别束缚,懂吗...”
对于这些话语,梁惠如还不能体会得太深刻,但多多少少有些感悟。
她从乡下回到省城的这三年多,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她发现自己并不受到太多的关注和宠爱。她需要很用功读书名列前茅才会得到外公的几句赞赏,外婆会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作为奖励。而反观表弟陈梁育,他不需要特别做到什么,只要在吃饭的时候故作深沉唉声叹气,等外公他们开口询问再顺势撒娇几句,他想要的都会得到。
对此,梁惠如倒也并不介怀。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没有养成城市里的消费物欲,这里的娱乐爱好对她而言也似乎不如田野山间有趣。比如,外婆试图让她去学古筝,上了几次课,她发现自己并不十分投入,但也不介意继续学着。
似乎是从考上松山大学以后,外公对她重视了一些。有次周末回家拿衣服,吃饭的时候,外公和她说话。
“你们专业课的刘副教授我找梁育爷爷打过招呼了,平时碰到困难不懂的多问问老师,他会给你提供帮助的。“
果然,一次课后她被点名留了下来。好在教授只说她的功课很好,不用有太大压力。又过了一两个月,教授给她列了一个书单,让她找时间读完一本就交一份总结。拿到书单后,梁惠如就去了图书馆,她把清单上的书名都查了个遍,了解到内容都是专业课的细化分支和一些实操案例,之后她便一本一本的看起来了。
大二下学期,梁惠如发现课堂的很多内容和她之前看过的书是重复的,功课自然更轻松了。也因此多出了更多的自由时间,她问教授还有没有书单,教授大笑回答她,“我上次给你的书单已经涵盖了本专业整个大学的教程内容,接下来你不如去找个单位实习,用理论结合实际。”
于是,梁惠如给母亲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