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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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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删掉,重打。
“好久不见,你怎么样了。”删掉,重打。
“不管怎样,好好照顾自己。”删掉,重打。
“我们还是朋友吗?”她鼓起勇气,终于点了发送。
瞬间,屏幕弹出红色感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芝烁愣住...被拉黑了?!
已经是十二月。
“机器人一期顺利进入小批量投产。为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已预定今晚隔壁自助餐厅,欢迎各部门同事一起前来庆祝。—— 研发部”
看到这条内部通知时,芝烁想,这下延森的工作可以缓一缓。也许是个机会,找他聊聊。
一下班她直赴庆功宴。
现场正在组织游戏,大家聚在一起,好不热闹。找了一圈儿,没有看到延森。
何晖也出差了,连个打探消息的人也没有。她在现场左右为难,终于看见有个熟悉的面孔,戴着黑框眼镜,嘴角上扬,胸前挂着工牌,“研发部”三个字十分醒目。
“你是林芝烁?我认得你。”
“恭喜你们。今天好热闹,怎么没看见陈工?”她没忍住问出口。
“Jensen吗?”
芝烁连忙点头。
“他不是休假了么。还好他要休假,核心数据得等他回来做,老大才放我们今天休息。”
他去休假了。
都计划了出去玩,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躲避不见她,还拉黑她的联系方式!
那天傍晚,延森已经坐上了去拉萨的飞机。
商务舱。
延森的座位靠窗,落座时,眼神交错碰上了领座的女生,她一直盯着自己。
“哥哥你好,可以加你的微信吗?”女孩儿笑容甜美。
“我号满了,抱歉。”他不想加人。
被拒绝了,对方明显失望的表情。好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延森凝神,将目光投向窗外。
从十几岁开始,时不时会有异性主动想要认识他,但其实因为外形而受到关注给他带来的困扰大过于享受。他自身性格内向,不善于和陌生的人交际,更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虽然学习好,长得好看,冲着这些光环仍然有不少人主动接近他,但他总是我行我素冷着一张脸,再加上回避的眼神,看到人多的地方甚至会绕着走。他似乎也根本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议论。
不是没有勇士。大二的时候有个北方女孩接近他,他去图书馆总能巧合地碰见她,他打篮球她会在旁边喝彩,一开始延森没觉得自己的生活受到了多大影响,偶尔和他说话,女孩性格爽朗大大咧咧的样子,延森倒是不介意让她这样跟着。
只是没过一段时间,她开始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抱怨,说他只知道学习,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也不见他主动付出。延森不懂,便问应该做什么。她要去逛街,延森说你找别人一起,她想亲近他牵他的手,被他躲开说不合适。
女孩终于是受了挫,主动远离了他。又过了一段时间,延森听到同学那里传来离谱讨论,说论坛上有人爆料他是gay。
延森也就笑笑,摇摇头不予理会。校园里牵手,拥抱,接吻的男男女女那么多,他不是没看到。男人要讨自己喜欢的女人欢心,他明白,就像爷爷关心照顾奶奶那般。他只是还想象不到,属于自己的这个人在哪里。
大学最后一年,那个女孩又主动加回了他的社交账号,问他要不要在一起,他果断决绝,“不合适”。
对于这样消耗的过程,他不想纠缠。
仔细回想,自己的外形是否有给他带来什么好事,答案是没有,他向来也不需要靠这张脸获得什么。
但芝烁是个意外。
因为他的这张脸,让芝烁和他走到了一起,因为他长得像她的前男友。难听点说,他被当成了替身。可笑的是,这个把他当作替身的女孩,是他第一次心动,想要在一起的人。
延森想,难道这是他以前冷漠待人的报应。
延森没谈过恋爱,在他的人生经验里,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父母当初是因为何故结合而有了他,却又分开,可是就算分开,为什么母亲会消失,让他连一面都见不到。
他隐约觉得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至于芝烁的前男友Justin,为什么会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理性判断这不会是简单的巧合,他已经让在加国生活的表哥谢浩均去调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那晚从芝烁家狼狈离开。他刻意避开她,屏蔽和她相关的所有事情。他以为,只要专注在工作上,就能回归理性,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无法忽视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她,走路时想牵她的手,吃饭时想点她爱吃的菜,看资料时文字符号都变形成她的名字...一想到要和她做回普通同事,夜晚根本无法入睡。
他问自己,比起失去她,被当成替代又如何?只要在她身边真实拥有她的人是自己,还不够么?
如果她要的是他的外形,这没什么。他反倒庆幸自己还有这点能吸引她。
此刻,空姐问需不需要什么。思绪被打断,他点了一杯酒,喝完闭上眼睡觉。
下飞机前去了趟洗手间,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终于开始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南城。冷水洗了把脸。他想,这几天放空过后,会有答案。
第二天早上七点,延森出现在酒店餐厅。接下来几天可能会风餐露宿,他先尽量喂饱自己。
到租车点领了一辆黑色越野。回酒店取行李。他出发了。
这趟行程的目的地是纳木措。
冬天,因为没有太多雪地行驶的经验,他的车在下高速后就抛了锚。雪太厚,寒冷超出了他的估计。
前后放下故障标识,他坐在车里,并不着急打救援电话,天还早,他想就这么静静地呆上一会儿。
天空是透彻的蓝,云朵白得不像话,一团一团,高高低低,说不清是不是和同样白色的苍茫大地走散了。
眼睛看久了,有些乏。他把胸口的拉链拉到顶,耷拉着脑袋。眼睛皮开始打架。几乎是毫无目的地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在敲他的车窗。延森睁开眼。
是一辆运输物资的车。司机师傅听他说要去纳木错,“差不多顺路,可以带一程。”
延森这才打了拖车电话处理抛锚的车子,拿起行李,坐上了货车的副驾。
被冰雪覆盖的高原,车辆缓慢前行。爬过垭口,一直沉默着的司机师傅终于开口,他手指前方,“念青唐古拉峰。”
延森看到,湛蓝的天空下,锋利的山脊隆起,白色积雪向下延展,露出大片的灰黑凛冽,让人难以分辨这片土地真实的颜色。空气稀薄,反应变得迟缓,他忘了拍照。后来索性收起了相机,专注眼前大片的苍茫。
到达纳木措。
“明天,上午11点,这个位置接你回拉萨。准时到,错过等下周。”司机师傅是本地藏人,一字一句交代延森。
接下来车辆还要继续前往更远的物资目的地。下车时,师傅看了延森的背包一眼,问“带氧气没有?”延森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扔给他一罐,“晚上用。”
其实出发前晚备了一只氧气,昨天落地拉萨后,他没有明显的高原反应。今天翻阅山区,海拔爬升,有些轻微的鼻塞和眼压不适,可以适应。没来得及和司机师傅说明白,车已经走远,他只好先收下,将氧气罐塞进包里,步行到湖边营地。
板房营地的住宿环境很简单,延森将背包放下便独自前往湖边。
没有预计需要走多远。营地在小山的背风面,他翻过山,下到临湖的这一面,想绕过眼前的湾走回去。同样的目的地,换个路线而已。
此时的纳木措湖仿佛被静止,白雪从山的方向覆盖而来,只留湖的沿岸还保留些许湖水原本的蓝色,不过水已经冻结成波浪形状,失去了流动。
延森双脚踩在冰面上,试图打破这片寂静。寒气穿透鞋底往身体里钻,将他身上的热气一丝丝都带走。直到身体的本能敦促他离开冰面,寻找温暖。他回到了岸边。
一个人埋头前行,起初他并不在意。
直到行走接近快三小时,太阳光越来越弱,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营地明明就在不远处,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疲惫感侵袭而来,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视线前方好像出现了一头狼?他下意识想掉头,可是已经走了这么远,说不定绕过前面的土坡就到了,现在撤退,往回走大几个小时谁直到会怎样?
可狼怎么办?延森下意识观察四周,确定只有这一头狼。他捏紧手里的登山杖,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连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狼就在前面,一个小点,不紧不慢,偶尔回头望。
风越刮越冷,天就要黑了。
拖着两条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寒冷而变得麻木的双腿,他终于听见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再走近些,是人类的嘈杂声,随着冷风吹往四周。太好了!找到同类生命的痕迹,恐惧消散,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狼呢?
借着依稀的日光,延森寻找刚才一路相伴的生物,它的身影出现在了远方的土坡上,这会儿他看得更真切了些,心中不禁升起了疑惑。那是狼吗?有没有可能是狗,狐狸?
不重要了。
回到营地,延森喝了一大碗牧民家的热酥油茶,简单漱口,便和衣躺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头痛撕扯着醒来。房间里的其他人也睡得并不安稳,沉重的呼吸声,行军床上身体翻动带来的吱呀声,板房外呼呼的风声,此起彼伏。他拿过氧气瓶深吸了几口,闭眼尝试继续入睡,又时而睁眼醒来。
一片黑暗之中,手机屏幕亮起。看来是有消息了。
“你让我查的度朗市那个叫Justin同你长相一样的,还真有这么个人。”
“是华裔吗?还是留学生?”延森回复。
“还不确定,我这几天有比赛,已经让人在查,等我打完这场就再亲自过去。先把他的社交账号发你。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个账号从去年6月开始没再更新任何内容。”
“好,谢了。”停止更新?难道是因为去世的原因。不过他还没有这个信息告诉过表哥。
“不用客气。”屏幕还在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又半天没有消息过来。
延森刚想按熄手机,又看到对面发来的文字。
“根据目前的资料,这个人和你年龄接近,一样长相,你有想过这里面的可能性吗?”
“不知道,我也挺好奇的。”延森早有推测,但不愿下定论。
“该不会是你失散在外的同胞兄弟吧。那也太扯了,比我家还狗血哈哈哈哈哈。”只看文字延森都能想到那人此刻笑得有多没心没肺。
“手机电不够用,先这样。”延森找借口结束了对话。
他没忘记再三叮嘱,“让你帮我查的这个先不要向家里透露,尤其你要小心别让谢叔发现,他知道就等于我爸知道了。”
“知啦阿伯,长气。”
对话那头是谢浩均,延森的表哥,是姑姑梁惠如和姑父谢绍飞的孩子。
关上手机,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延森睁着眼,那个推测在心里像藤曼一样,疯狂生长。
如果是真的,他要怎么告诉芝烁,她又会如何面对他...
他们两人,还能走到一起吗?
还有,母亲,自己真的要找到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