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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弃置听雨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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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止渴”。
那四个潦草却凌厉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更烙进了惊惶未定的心里。
毒酒解渴?自取灭亡?
这是在说那碗诡异的药,还是在说我与虎谋皮、试图借君灏之力复仇却反被拖入更深地狱的处境?
是谁?在这铜墙铁壁、满是耳目的灏王府,谁能如此精准地窥破方才发生的一切,又将这警告送入我这被严密“看护”的囚笼?
是友?暗中示警?还是……另一拨心怀鬼胎之徒,想利用我这颗棋子?
无数的疑问和猜忌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几乎窒息。
我死死攥着那张粗糙的纸条,指甲掐入掌心,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身体蜷缩在窗棂投下的狭窄阴影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
这一夜,在极致的恐惧、愤怒、茫然和这突如其来的警告中煎熬而过。
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墨蓝,再一点点渗出灰白,每一刻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勉强透过窗纸时,我已浑身僵冷,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眸子因彻夜未眠和过度刺激而烧得通红,里面只剩下孤狼般的警惕。
没有早膳,没有丫鬟例行公事的询问。
厢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如同鬼魅滑入。
我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进来的,是昨日那两位面容刻板、眼神沉得像古井的嬷嬷。
她们手中没有食盒,没有汤药,只一左一右,捧着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
那是一件料子普通、毫无纹饰的月白裙衫,素净得近乎丧服,透着一股不祥的冷清。
她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沉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其中一位上前半步,声音平板无调,如同宣读早已写好的判词:
“王妃,王爷吩咐,今日起,请您移居‘听雨阁’静养。”
听雨阁?!
这三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最后的侥幸!
那是灏王府最偏僻、最荒凉的角落!
紧挨着一片多年无人打理、死水微澜的枯荷塘!
府中私下早有传闻,那是用来关押触怒王爷、或是失了宠幸的姬妾的地方!
进去的人,从未有过好下场,不是疯了,就是悄无声息地“病故”!
他昨日才强行喂我喝下那诡异“养分”,今日就要将我丢进那种地方?
是觉得“种子”已种下,只需等待“发芽”,无需再虚与委蛇?
还是因为我昨日的反抗和质问,触怒了他,所以要给我更严厉的惩罚和囚禁?
巨大的寒意和一种被利用完后即将弃如敝履的恐慌,如同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
他不仅要我的身子做容器,还要将我彻底打入不见天日的冷宫,像喂养蛊虫一样,圈禁起来,直到……直到那“东西”成熟?!
“不……”我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声音干涩发颤,“我要见王爷!”
那两个嬷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如同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
她们步步逼近,眼神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王爷有令,听雨阁清静,最宜养胎。”
另一个嬷嬷开口,声音同样毫无起伏,却将“养胎”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
“请王妃更衣。”
两双略显枯槁却异常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要将我从地上拽起!
“放开我!”我挣扎起来,绝望地试图反抗。
可一夜的煎熬早已耗尽了力气,她们的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粗暴地将那件月白丧服般的裙衫套在我身上,动作麻利而熟练,仿佛早已做过无数次。
冰冷的布料贴上皮肤,激得我一阵战栗。
完了。
他真的要彻底囚禁我。
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孕育着怪物的容器。
我被半推半架着,拖出了这间住了不过一两日的厢房。晨光刺眼,却照不暖半分寒意。
穿过一道道寂静得可怕的回廊,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景致愈发荒凉萧条。
最终,在一处垂花门前停下。
门楣上,“听雨阁”三个字早已褪色斑驳,透着一股死气。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内杂草丛生,残破的廊檐下结着蛛网,正对着的,便是那片望不到头的、死寂的枯荷塘,水色浑浊发黑。
这里,将是埋葬我的坟墓吗?
嬷嬷将我粗暴地推进正屋。
屋内陈设简陋,积着厚厚灰尘,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大半,只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王妃在此静心休养。”嬷嬷留下这么一句冰冷的话,便退了出去。
沉重的落锁声,再次响起。
将我与我那不可知的、恐怖未来,一同锁死在这片绝望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