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成年人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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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康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他一时失去平衡，径直向后倒去——
谁他妈的要暗杀我！！！
唐长康下意识使双臂护住了头，随即狠狠摔在地上。
冰冷的地板从背部传来处处凉意，他感觉自己的肩胛骨被撞击地好似四分五裂。
紧接着是着地的手肘和腰肢，仿佛被压断了神经般，大面积地钝痛逼得人心跳加速。
他现在以一种极其妖娆的姿势侧躺在地板上，整具身体成S型，被身上的“重物”死死禁锢在冰冷的地板上。
唐长康甩了甩头，企图通过右手臂撑在地上，挣扎着起身，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动弹不得。
他这才抬头，看清了袭击者的脸——
万永健？！
那人全身都欺压了上来，两人明明差不多高，他却能手脚并用，把唐长康钉在地上难以反抗。
万永健盯着他，瞳孔被月光照得亮晶晶的，眼里流露出压迫、焦急......还有几分担忧。
唐长康左右扭动着，急得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拼了劲地反抗着，试图挣脱万永健的束缚，却再次被压制。
万永健眼神明暗不晦，只一味地拽住唐长康的双手，低声道：“你在干什么？”
“我他妈干什么管你屁事啊！”唐长康被气得冒火了。
之前的事他就一再忍让，眼下这人一言不发就突袭了他，这下不管是多帅的脸都救不了了。
两人僵持不下，万永健的体力快速被消耗，唐长康瞅准时机，左手一下挣脱束缚，反手就拽住了万永健的领口。
万永健见状下意识后仰，唐长康借力坐了起来，拽着对方领口的手仍旧没松。
唐长康一把将万永健拉近，两张面孔紧贴着对方的呼吸，唐长康咬着牙说道：“你他妈到底发什么疯！说话啊！”
“我......”万永健刚想回答，就被对方一把推得向后倒去。
万永健手肘下意识地撑地，腰椎狠狠摔在了地上，脑袋向前探去以免后脑勺着地。
攻守易型，此刻他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背部的疼痛还没来得及传入大脑，精神就被刺激到了极点。
床边的医疗器械被打翻，叮呤咣啷地声音吵醒了整个病房。
同病房的病人吓了一大跳，边往外冲边尖叫着：“有人打架啊！！！”
唐长康一手按住万永健的左肩，另一手摁住他的右大腿，整个人压了上来，目光之狠厉吓得人不寒而栗。
万永健竟出乎意外地不反抗，只痛得皱了皱眉，老实地躺在地上被唐长康控制着。
这人估计真有点精神疾病，唐长康想着。
这下是真闹出大笑话了，他听着病房内外的骚乱和急躁的脚步声，忽地松开了禁锢着万永健的手。
不料，万永健猛地一惊，反倒主动抓住了唐长康的手腕。
唐长康不明所以，竭力挣扎着：“你想打架等我出院了再打！这里是医院！”
万永健没说话，手上的狠劲却出奇地大，以至于唐长康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练过什么。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长康急了，腾出一只脚就想往万永健身上踹。
万永健只得松开一只手，从而擒住了他的脚腕。
他慌张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还能去哪儿啊？他们人都快进来了，你就这么想和我这样子被他们发现啊？！”唐长康肺都要气炸了。
万永健还是不愿松手。
“我靠，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你究竟为啥拉着我不放？你倒是说啊？！”
万永健咬了咬嘴唇：“我以为你要......”
他的声音太轻了，以至于唐长康完全没听清后半句：“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急促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两人的神经被吊到了极点。
万永健深吸一口气。
“我以为你要自杀。”
唐长康瞳孔骤缩，张大了嘴。
“哐！”病房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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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康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睁开眼，眼前崭新的墙皮与医院老旧泛黄的截然不同。
他坐起身，这才意识到，他已经不在医院了。
唐长康掀开遮光帘，从上铺爬下床。
宿舍的门正巧被推开，姚升背着书包从门外走进。
他把钥匙和书包堆到桌子上，惊异地问道：“你住院的时候都没睡觉吗？刚起来？”
“嗯，”唐长康抓了抓头发，“很晚吗？几点了？”
姚升看了眼手表：“下午一点了，我上午两节大课都上完了。”
“卧槽。”唐长康赶忙汲着拖鞋，冲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怎么了？你有事着急出门？”姚升斜靠在卫生间门口。
唐长康拿起放在一旁的擀面杖擀着牙膏：“嗯。”
姚升嘴角挂起一抹奸笑：“千万别被我抓到偷偷去图书馆，不然你就死定了。”
“我什么时候那么好学了？”唐长康无语道，“我下午要去安宁的公司找她。”
“这样啊，”姚升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唐长康，两只熊猫眼黑得吓人，“昨晚没睡好？”
唐长康三两下刷好牙，吐掉泡沫：“嗯，出了点岔子。”
姚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唐长康没说，他也没好意思再继续问。
唐长康迅速冼好脸，他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姚升不解地看着唐长康捏着他自己的脸颊：“百忙之余还要欣赏自己的帅脸吗？”
“不是，”唐长康仍盯着自己的脸，“我脸怎么这么肿啊！”
“还好啊，”姚升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你本来就太瘦了，现在肿一肿反倒刚好抵消了。”
唐长康耸了耸肩，走出卫生间，换好衣服后，一拍姚升的肩：“吃饭了吗？”
姚升摇摇头：“刚下课，没呢。”
“那正好，载我去食堂吧。”唐长康自说自话地拿起钥匙，朝门外走去。
“我还没答应呢？”姚升无奈地笑着跟在他后面，关上了宿舍门。
“去哪个食堂？”姚升问道。
“研究生食堂吧，”唐长康想了想，“二食堂人太多了。”
“行吧，”姚升转着电瓶车钥匙，“你为啥不自己买个小电驴啊，又不贵，总不能一直蹭我车吧。我又不读博士，等我毕业了你咋办？”
“那就等你毕业了再说呗~”唐长康笑着耍赖道。
“真的是。”姚升笑着指了指他。
唐长康一屁股坐在了姚升电瓶车的后座，两人顶着寒风在J大校园里穿梭着。
唐长康一路上默默想着。
他现在可能真买不起小电驴了。
他的生活开支本来就比别人多出一部分，一堆胰岛素、血糖仪等等，还有各项检查，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千多。
而且这个月他还住了院、甚至还进了几天icu，开销只多不少。
他点开支付软件，查询银行卡余额。
竟然意外地还有四千块钱，比他预估的还要多一点。
他想了想后续的安排，肾穿、住院、等结果、评估、治疗......又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唐长康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读研究生以后就不再好意思向他爸要钱了，每个月国家和学校的补助勉强能把糖尿病的支出补齐。
导师也算给力，每个月能给八百，再加上兼职辅导员，日常的生活花销也能满足。
而且幸好他研一的够卷，虽然国家奖学金是差了一点，但起码一等奖学金到手了，平均下来每个月能存一千块，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不时之需就这么来了。
唐长康烦躁地挠了挠头。
妈的，为什么成年人的世界就一定要考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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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康跟姚升吃完饭便分开了，姚升下午去开组会，唐长康坐地铁去安宁的单位。
他走进车厢，此时并不是早晚高峰，地铁里只有寥寥数人，唐长康随意地找了个空座坐下。
车厢门在几声预警声后缓缓关上，地铁向前飞速疾驰着。
上海的地铁就这一点奇怪，行驶的时候有冷风不知道从哪个缝隙呼啸着灌进来，杭州的地铁就没这个问题。
他感觉这冷风吹得自己头都痛了，不禁裹紧了外套。
顷刻后，他手机响了，唐长康接起电话。
“喂？”
“喂康仔，你在干啥呢？”范峻霖在电话另一头问道。
“坐地铁，去找一个朋友。”
“哦......”范峻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唐长康打趣道：“还能有让你欲言又止的事？”
“哎，就是，”范俊霖斟酌道，“昨天我下班早嘛，今天早上来上班了听同事说才知道......你跟万永健昨天闹矛盾了？”
唐长康缄默着，电话里只有呼吸声在回荡。
范峻霖发觉气氛不对，刚想切换话题，就听对方回答道：“你问万永健了吗？”
“问了啊，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哎，你俩这......”范峻霖无语凝噎。
唐长康思索了一会儿说：“哎对了，我问你个事儿啊。”
“你说。”
“万永健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
“啊？”范峻霖丝毫没有预料，“没有啊，他这人虽然是有点内向，但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啊。”
“是吗。”唐长康轻声应答道。
“他是做了什么很出格的事儿吗？”范俊霖猜测道。
唐长康抬头看了看到站显示：“也没有。地铁上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啊。”
“哦，行吧。”
唐长康挂断了电话。
他仰头，从鼻腔中深深呼出一口气。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唐长康瞥了一眼。
万永健：在吗？
唐长康直接反手倒扣了手机。
他现在豁然开朗地理解了两个他曾经无法理解的人。
一个是他的父亲。
他现在才感受到，有些时候，逃避确实比沟通更能让人心情舒畅。
另一个是他的初中政治老师。
那老头子经常在课上聊些有的没的，从国际时局到人际交往，只要给他一点拓展的空间，他就能把人类如何对抗外星殖民的计划全盘托出。
想不起来是讲什么内容的时候了，但反正政治老师就是在课上讲过——
很多时候太过聪明的人反倒混得不好。
他现在确实设身处地地明白了。
尤其是当，你的聪明戳穿了别人竭力隐藏的机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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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到站，唐长康迈出车厢，走出地铁站，再步行五六百米，便站在了安宁的办公楼下。
安宁工作在一家中小型的游戏公司当策划，这家公司占据了办公楼的七八两层。
唐长康在大堂登记信息，随后保安帮他刷了直达七楼的电梯卡。
轿厢显示屏中数字不断上升，像是在唐长康心中打鼓。
“七楼到了。”电梯门随着播报声缓慢打开。
唐长康走出电梯，向左看去，正是安宁工作的公司前台。
他顿了顿，停在原地，拿起手机给安宁发送最后一条消息确认。
康仔想摘星星：安宁，我现在在你公司门口，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他焦急地等待着，结果仍是杳无音讯。
唐长康感受到自己手心在微微冒汗，忍不住又拨打了她的电话。
还是那熟悉的铃声，一段又一段，长得令人头皮发麻、仿佛进入无尽的循环。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唐长康一把挂断了电话，径直向前台走去。
前台招待员被他的汹汹气势吓了一跳，语气格外客气：“您好，请问是来开会的合作商吗？”
唐长康发觉自己这样特别像来抓奸的，害臊地清了清嗓子：“不是，我找个人：克里斯幻梦策划部的安宁。她在吗？”
“安安啊，她今天刚好不在，”前台翻看着出勤记录表，“她下午请假去医院了，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或者我给你带个话？”
唐长康听到回复后愣在了原地。
考虑片刻后，他答道：“你帮我带个话就行，就让她看我丘丘消息。”
“好的，您慢走。”
唐长康转身离去。
他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等待的期间，他焦灼着，不断地在手中一下下摁着手机的开机键。
他抿着唇，盯着不断减小的楼层数字，思忖了片刻，随即在键盘上敲打着。
轿厢门开的瞬间，他按下了发送健：
康仔想摘星星：安宁，这几天你没回我的消息，电话也不接，这让我很担心你的状况，但绝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会因朋友间的矛盾而进行冷暴力的人，所以我肯定你是遇到了难以言齿的困难。
你现在若是不愿意与我分享，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作为你的朋友，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你有什么烦恼、是对是错，我都可以倾听，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给出一些见解。
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自我消化和考虑，我会一直等你。
不过现在，我希望你先以任何方式，告诉我你一切平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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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康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他往床外瞥了一眼，见姚升还没回来，偷偷爬下梯子，挪步靠近姚升桌上的自己的电脑。
“吱啦”一声响，唐长康被吓得一激灵。
姚升裹着围巾走进宿舍，抬眼瞅见偷感拉满的唐长康，止不住笑了笑：“被我抓到了吧。”
“我真的太闲了。”唐长康泄了气，一屁股坐回自己桌前。
“你倒是闲，我头都要大了，”姚升一边扯下围巾一边叹气，“真是服了我们导师那臭脾气，钱是一分不给的，骂是都要遭殃的。”
“哎，我们导师也是啊，这难道就是文科生的命吗？”郑霄原本正趴在上铺看书，此刻也加入了吐槽，“我好想再过一次国庆啊，怎么接下来就什么假期都没有了呢。”
唐长康住的是四人寝，上床下桌，条件还算不错。
四个人中，他和薛志铭读的是航空航天工程专业，姚升和郑霄读的是法学专业。
唐长康是唯一一个保研的，薛志铭和郑霄都是大四考研上岸，只有姚升是工作了两年后再回来读书，所以年龄比他们大两岁，大家也因此都叫他“升哥”。
姚升环顾了下四周，指着薛志铭的空座位，诧异道：“我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回来的，结果阿铭还没回来啊，这都十点多了。”
郑霄对此毫不意外：“这个学期你见他什么时候在十一点前回来过了。”
说曹操，曹操到，“砰”的一声，宿舍门被猛地推开。
薛志铭面如灰土，行如走尸般有气无力地回到了宿舍。
唐长康被吓了一跳，赶忙迎过去接住他沉甸甸的书包。
薛志铭什么话都没说，脱下外套，径直向床铺爬去。
唐长康差点以为奇行种照进现实了。
薛志铭瘫倒在床上，头埋进枕头，倒头就睡。
三人看着这幅场景，相顾无言。
郑霄的床铺正挨着薛志铭的，他即刻放下书，小心翼翼地跨到薛志铭的床上，结果一脚踩在了他的小腿跟。
“啊！”薛志铭发出惨烈的一声痛叫。
郑霄被吓得拍了拍胸脯：“妈呀，你还活着啊。”
“滚，”薛志铭生无可恋地坐起身，“我只是没招了。”
“咋的啦这是？”姚升后仰靠在椅背上。
薛志铭愁眉苦脸地挠着头：“我之前跟我导说过很多次我想做祖传课题，结果今天开组会，他还是让我选了个开荒的。”
“最关键的是，”薛志铭开始掰手指，“他同时还让我们搞横向，我动不动还得飞广州，导师补贴几乎全都得花光。”
“你们导师给多少？”郑霄好奇道。
“三千，”薛志铭叹了口气，“是不是听起来挺多的？但花出去的也不少。而且一周只休半天，还朝九晚五——我指的是从早上九点一直干到凌晨五点，兼职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
“天哪，怪不得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姚升怜爱道。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神经衰弱了，”薛志铭摆了摆手，“我只是个专硕啊真的至于吗。”
“你导师这纯纯压榨啊，就没有什么办法反抗一下吗？”唐长康同情地问道。
“没办法啊靠，我毕业证还在他手里呢，”一说到这，薛志铭瞬间躺倒下去，“反正我估计是得延毕了，到时候你们都博士毕业了，我可能才能硕士毕业吧。”
“我先睡了，明天早上九点还得打卡上班。”薛志铭盖上了被子，拉起遮光帘。
唐长康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两人虽是同一专业，但选的导师不同。
当时唐长康还劝薛志铭跟他选同一个导师，但人家没听进去。
唐长康现在的导师虽说品格也没高尚到哪里去，但总体来说还挺不错的。每个月给个几百块钱，进度也催得不紧。尤其是这个月听说唐长康差点小命不保，更是吓得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过。
只能说实在是幸存者偏差，人们在网络或现实中见过太多本硕博连读的天才和轻轻松松月净收入过千的研究生了，以至于忽略了像唐长康这种拼死拼活才卷到保研名额，和薛志铭这种倒贴钱读研的情况，才是真正常见的。
就比如，此刻一个名字自动浮现在唐长康的脑海——
万永健。
这么想来，他这个搞生物化学的博士居然还能每天抽出时间来医院晃荡，实在是太“科幻”了。
唐长康打开手机，翻开与万永健的聊天界面。
仍然只有一条消息。
万永健：在吗？
他依旧没理会，顺手点开了万永健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一张摆满一桌子的手工艺品的照片，有机械、钟表、羊毛毡、陶土等等，各式各样、眼花缭乱。
唐长康继续往下翻看着他的朋友圈......一条都没有？
他这是，被屏蔽了？
卧槽？为啥啊？
唐长康这个从没被人屏蔽过的交际花感到了不甘，他怀疑可能是界面没刷新，于是返回万永健的用户信息界面再点了一次。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唐长康顿时手忙脚乱，赶忙返回对话页面。
他不是已经关掉“拍一拍”功能了吗？！
但幸好，他并没有“拍一拍”万永健，而是对方正巧发来了一条消息。
万永健：你上次说请我吃的饭，还有效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成年人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