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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功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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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大厅内,韩世忠正在审阅边关谍报,却见梁红玉拉着秋凤风风火火走进来。
韩世忠笑道:“红玉,你终于醒了?”
“韩将军,这不是重点,”梁红玉说道,“我先前说的‘三复式田垄’你可答应否?”
“-------”
梁红玉见韩世忠未语,继续说道:“韩将军若觉得此法不行,我可以先带着亲兵卫队开辟一片试验田,等此法确实可行,便可大面积推广下去。”
“不用开辟试验田,就依你所言,你昏睡的这几日,我着人研究了此法,众人觉得此法确实可行。”韩世忠说完又看向她,“不过,你好似忘了一件事。”
“何事?”
“忘记吃饭了。”
梁红玉醒来之后一直惦记着‘三复式田垄’的事,没想到韩世忠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她以为此事还要经过几番周折。高兴之余,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倍觉饥肠辘辘,毕竟她昏睡了整整三日都水米未进。
韩世忠见她有所动容,便吩咐手下去准备吃食。
只用了片刻功夫,梁红玉就见桌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饭食,此时顿感饥肠辘辘,便狼吐虎咽起来。
韩世忠看到她那副吃相,不禁嘲笑道:“红玉,你在宫中被调教多年,难道还没改掉看到吃的就狼吞虎咽的毛病?”
梁红玉经他这么一说,又记起在宫中被潘妃难为的日子,那时潘妃专门为她请了一个调教宫中仪态的嬷嬷,可没少折磨她,即便她有武艺在身,却是为了可笑的宫中规矩诸多忍耐,难道他还在怪她进宫为妃吗?那还不是被官家逼迫所致。
梁红玉边吃边回道:“韩将军说笑了,身为大宋女将,如若有细嚼慢咽的功夫,恐怕敌军早就破城了。”
韩世忠闻言心道:还是那般伶牙俐齿,却在宫中被潘妃百般刁难,难道是为了官家这才诸多忍让吗?
梁红玉一顿饱餐之后,便对韩世忠说道:“多谢韩将军今日的招待,我还有要务在身,就先回府了。”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
“红玉,你可曾对官家动过心?”韩世忠此言一出,便已经后悔了,梁红玉对他诸多冷淡,他这一问,便是将她推得更远。
梁红玉并未回头看他,她知道不论世事如何变化,她入宫为妃这件事,始终是横在她和他之间的一根刺,更何况她还有誓言在身。那夜城楼上的那个吻,就只因未得到,所以才觉得销魂吧。
于是她回道:“官家实乃人中龙凤,任任何女子,都会为之动心吧。”
梁红玉走出府衙的那一瞬,一滴晶莹的泪滴突然从眼眶中涌出。
出府之后,秋凤问道:“姑娘,明明韩将军还是对你有意,你方才为何要那般说?”
梁红玉闻言突然驻足,回她道:“你以为官家凭何能放我出宫,因为我向官家发过誓,不能再和韩将军有任何私情。”
秋凤没想到自家姑娘竟然承受了这么多,她怎就未想到,一个帝王怎会轻易放他的女人离开呢。
儿女情长之事,总会耗费心力,梁红玉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重建楚州城之上。
田垄之法很快被推广下去,一道道深沟与高垄纵横交错,如同棋盘一般将平原切割得支离破碎。
此法不仅极大地提高了土地的利用效率,更重要的是,它在无形中改变了地貌。这样的地形,莫说金人的铁浮屠,便是最矫健的战马也寸步难行,天然形成了一道阻滞骑兵的绝佳屏障。
秋收之时,楚州全境粮食产量,竟比往年丰年还高出足足四成!
军民欢腾,梁红玉的威望,在楚州达到了顶峰。
然而,梁红玉的目光看得更远。她深知,战争的胜负,不仅在于兵强马壮,更在于智谋与算计。
她环视军中,发现自己的女兵们虽然英勇,却大多不通文墨,于排兵布阵、后勤调度上终究是短板。
于是,她又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在军中设立女子学堂。
她亲自出面,重金聘请了一位因战乱落魄至此的落第秀才,不教诗词歌赋,只教两本书——《孙子兵法》与《九章算术》。
前者教她们何为正奇、虚实、攻守;后者教她们如何计算粮草、调度兵员、构筑工事。
这在整个大宋,乃至整个华夏历史上,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一时间,楚州城内,白日里是喊杀震天的操练声,夜幕下则是朗朗的读书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机,在这座浴火重生的城池里激荡。
梁红玉在楚州的功绩,如雪片般飞入了临安皇城,摆在了赵构的案头。
临安皇城的大殿内,赵构看着奏报上那一串串惊人的数字和事迹,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惊叹于梁红玉的经天纬地之才,却也愈发忌惮她与韩世忠的旧情。
一个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韩世忠,已经足够让他头疼。若是再加上一个能治政、能练兵、深得军心的梁红玉,足以让任何一个多疑的君主夜不能寐。
时值今日,他依旧记得梁红玉纵马离开那日,红色的衣袍如同烈焰中的火舌般在鹅毛大雪中翻飞,城楼外只留下她绝决的背影和马蹄扬起的飞雪。
他对她那般好,为了她,他可以和群臣对抗,为了她,他可以遣散后宫所有女人,只留她一人,即便这样,却依然留不住她。他堂堂一国之君,却留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要一想到他心爱的女人躺在别人怀中,他的心就如同泣血般疼痛。
那道誓言,是时候再提醒她一下了。
数日后,一支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抵达楚州城。
荣公公手捧圣旨,当众宣读了对梁红玉的嘉奖——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封“护国夫人”,食邑五百户。
满城军民跪地谢恩,山呼万岁。
梁红玉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一丝莫明的担忧涌上心头。
果然,宣旨之后,那太监笑眯眯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递到她面前,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将军,这是官家给您的私信。官家说,他时常感念将军‘此心此身,皆付于大宋’的忠贞。有将军这等纯臣在,实乃国之幸事。官家还说,楚州军政,还望将军多多费心,切莫为俗务所扰,有负圣恩,且累及他人。”
“累及他人”、“俗务”,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梁红玉的心上。
她接过木盒,入手冰凉。
她甚至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写了什么。那不是嘉奖,而是一道警告,一道冰冷刺骨的提醒。
前方是虎视眈眈的金人,后方是猜忌多疑的君主,她就像是行走在一条细若发丝的钢索上,而韩世忠和她身边之人,定有赵构按插的暗卫,稍有不慎,他和韩世忠便会有性命之忧。
她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收越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圣旨宣读之后,梁红玉迟迟未起身接旨,韩世忠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在她身侧轻声唤她:“红玉,还不赶快谢恩!”
梁红玉闻言,突然转头对韩世忠怒目而视:“韩将军,你我只是同袍之谊,请您唤我梁将军。”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这才跪拜在地,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臣梁红玉,谢官家隆恩。定当恪尽职守,为国尽忠,万死不辞。”
荣公公见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梁红玉也随之出了营帐。
韩世忠被梁红玉这么一呛,久久未回过神来,直到身边的亲卫提醒,这才起身。
待亲送荣公公和仪仗队走远之后,梁红玉独自登上楚州城最高的那座角楼,寒风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
她望着南方临安城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