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颂之心》叶小饶

15、我不喜欢他了

　　“你喜欢的人，是那个男生吗？”
　　“谁？”
　　“一起吃饭那个。”
　　杨可颂不想说谎。她闭上嘴巴。
　　“他不喜欢你？”
　　“你喜欢过很多人吗？”杨可颂好奇。
　　江南磕巴了一下：“两个吧，初中一个，另一个是你。”
　　“初中那个呢？不喜欢了？”
　　江南摸摸鼻子：“问这么细？你很在意？”
　　“就是好奇。想问问你，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你不知道？”
　　杨可颂脸皱成包子：“我不想让自己喜欢他，如果我现在不属于‘喜欢’，那我肯定很快会变心。那我现在就不用费心了。”
　　“你一直都这么理智的吗？”江南越来越觉得这女孩特别了。
　　“我不理智，我很感性，我总是哭。”
　　“你脑震荡了都没哭。”
　　那是因为在你面前。杨可颂很贴心地没有说出这句话。
　　“你不上晚自习吗？现在天都黑了。”
　　“不上，我学不学成绩都一个样。”
　　“很好？很差？”
　　“不好也不差。”
　　“你能不要喜欢我吗？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杨可颂语带恳求：“我在二中还没有交到朋友，我觉得和你说话很轻松。”
　　“不行，我喜欢你。”
　　“不能不喜欢吗？”
　　“等过段时间吧。”
　　“你还没说你初中喜欢的那个女生呢。你们在一起了吗？”
　　“好了，我和你说说今天上了什么课吧。”
　　“这学期课本我已经学完了，不用讲了。说说女朋友的事吧。”
　　“你要做我女朋友。”
　　“你再这么说，我们就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今天头还晕吗？”
　　“晕。”
　　“我给你讲讲我的篮球赛吧？”
　　“好的。”
　　江南讲故事没什么天赋，但她发现他有个很大的优点，他不说脏话。所以喜欢幻想的杨可颂，在江南平铺直叙的讲述中，想象出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篮球赛。
　　夜幕沉沉，江南终于压着熄灯的时间回去了。杨可颂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
　　沈余知道自己住院了吗？
　　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万一让父母知道就不好了。
　　哥哥怎么样了呢？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报喜不报忧呢？
　　希望哥哥身边也有人照顾他。

　　在江南的精心照顾下，杨可颂终于在周五下午返回了学校。
　　一周没见室友，杨可颂觉得自己能坦然面对大家了。然而她一打开是寝室门，却发现自己的床铺被扔满了杂物，衣柜里塞满了不属于她的东西，整个寝室，好像不存在她这号人一般。
　　“这些是谁的东西吗？”
　　苏荷默了一下，飞快地来拿走衣服，并将衣服堆到了自己床上。
　　“你不放衣柜里吗？”杨可颂好心询问，苏荷却始终低垂着头不说话。
　　“她柜子挂杆坏了，不太好放东西。”田妮正画着妆，抽空解释了一句。
　　“我床上是谁的东西？”杨可颂再次询问。
　　依旧是沉默的苏荷来拿走了所有杂物。
　　杨可颂终于察觉不对劲。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吗？”杨可颂轻声问苏荷。苏荷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杨可颂有点生气了。
　　“你被霸凌了？”她压低声音凑近苏荷。苏荷眼中呈现某种痛苦，片刻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杨可颂不再说话，抱起床上的杂物，一股脑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些应该都是不要的吧？垃圾桶有点装不下，我去扔一下垃圾。”
　　田妮停下动作，站起了身。
　　曹可欣不在，杨可颂吃不准东西到底是谁的，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做绝。
　　她回头，看向田妮。
　　“是我的东西。”她笑着说。
　　“还要吗？”杨可颂明白了。
　　“给我吧。”田妮放下眉刷，张开手，却没有走一步。
　　杨可颂有些生气，她觉得田妮的行为，很像是一种挑衅，她不能直接把东西送还给她。
　　“好像挺旧了，真得还要？”
　　田妮不笑了，重又坐下化妆：“那就不要了，麻烦帮我扔了吧。”
　　“好的。”杨可颂讨厌自己这该死的礼貌！应该很凶地回复：“太多了拿不动，你自己去吧！”
　　可惜，不喜欢麻烦的杨可颂，已经习惯了粉饰太平。
　　当她扔完一大袋垃圾走回寝室大门时，正看到对面男寝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男生。
　　男生身边，还有一个女生。
　　明艳动人的女孩，齐腰的长发随着主人的晃动而微微摇摆。
　　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看到男生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情。
　　女孩不知说到什么，打开手机屏幕，和男生靠在一起边看边聊。
　　我不喜欢他了。
　　杨可颂再次对自己耳提面命，生怕自己忘记自己的身份立场。
　　学习学习学习！杨可颂斗志昂扬，冲回寝室拿上手机和饭卡，便去了教室。
　　先给父母报平安，然后在听到他们说陈平已回了家时，杨可颂决定这周不回家了。
　　又不能回家了，好想爸爸妈妈煮的菜！杨可颂欲哭无泪，说出口的却是：“没事的妈妈，学校菜很好，我还有好多书没看，还书日期快到了，我得抓紧看。嗯，下个星期一定回家。妈妈再见。”
　　挂了电话，心里还是堵堵的难受。
　　随手翻了几页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片刻之后，电话铃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难道沈余刚才看到我了？他从哪里知道我的号码呢？
　　杨可颂胡思乱想着，眼看电话要断了，赶紧接起来。
　　“可颂，这周不回来吗？”
　　陈平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输过来。
　　杨可颂心猛地一抖，险些把手机扔了。
　　“嗯，叔叔，我这周不回家。”
　　“啊，不回家啊……叔叔有些想你……”
　　话筒里传来令人作呕的声音，杨可颂狠狠掐住手。
　　她终于反应过来，将手机拿远一些，那恶心的感觉却好似顺着手臂堵在了她的心里。
　　要怎样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呢？
　　难道不死不休？
　　四年了……
　　她无法让自己期盼陈平死去。
　　那只能期盼自己了。

　　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夕阳透过窗户打在黑板上。
　　杨可颂望着黑板发了会呆，始终无法排解心里极端的情绪。
　　得找个人说说。
　　可是，没有人能说。
　　杨可颂拿出一张纸，将所有的杂思，一股脑的写了下来。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条理没有逻辑，乱成一团的思绪，一点点落到纸上。
　　写完，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觉得活了过来。
　　“不能留在这里。”
　　杨可颂将纸折好，放在口袋里，走出了教室。
　　一路漫无目地闲逛，杨可颂四处找着可以销毁这张纸的地方，最终竟走到了校刊亭。
　　“你要寄信吗？”亭长看她一直在徘徊，便笑着询问。
　　大概是亭长的笑太温暖，杨可颂头脑一热，就将纸递了出去。
　　“要寄到哪里？”
　　“寄到……济平市。”
　　“济平市哪里？”亭长拿了个信封，将杨可颂说的地址写下来。
　　“济平市，方弈舟。”
　　杨可颂喃喃，竟将梦中的地址报了出去。
　　“写好了，你看看是这个地址吗？”
　　杨可颂木讷地接过信封，麻木地核对了一遍地址。
　　“没错。谢谢叔叔。”
　　亭长又确认了杨可颂信息，这才笑呵呵地贴上邮票，示意她刷饭卡付邮费。
　　“地址比较远，寄过去要个把月。你得慢慢等回信。”
　　杨可颂一一应下，等离开校刊亭，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居然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心事，寄给了一个梦里的人？！
　　“这要是能有回信，那我得吓死。”想着想着，杨可颂又笑了起来。
　　以后，不怕无人可说了。
　　不管它会寄到谁手里，反正，他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