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难璃》确尔山固

2、契约小东西

　　忙碌了一晚的观师傅是又累又饿，一阵东风吹过，带着清晨露水的凉，感觉吹的背脊都是湿湿的，一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驴哥驮的包袱上空荡荡已然没有了粮食的身影。改成了大铁块，没有百八十斤，但是十来斤左右还是差不多的，就这样两人一驴开始了她们的赶路旅程。
　　森罗湖地域宽广，由帝镰城三百里外的盆地形成，本来是三山凹陷处，山地原本是小溪流，后被魔蛟血液所染，术法召唤周遭水流，聚而不散，成了湖泊。湖水泛着腥臭，水色猩红，微风拂过也是死水般寂静，湖面水雾经久不散且有扩散之势。
　　又是一个夜晚，皓月当空，格外闪亮，三人行已经熟悉了许多，观南拾柴，符璃生火，驴哥望风，搭配分工都很和谐。唯一差的就是没有吃食了，都怪某**驴嘴巴大全造没了。只有西北风还有点人情味，至少让几人有个屁能放，也算有点风味。
　　昏昏入睡之际，山底的雾气正在悄然滋长。
　　今晚的月光照耀下，周遭一切分外清晰，驴哥打盹冒出的鼻涕泡都清晰可见。抬头向上看去就像一张超大的白面大饼，亮的人饿得慌。离望月崖大概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身上还有点脂肪储存，大抵还是能坚持的。
　　不知道是不是饿昏了的错觉，这张白面大饼越长越大了，感觉再给它点时日差不多张嘴就能吃了。“不对劲！快起来！”，观南摇动着符璃和驴哥催促加紧脚步离开，刚准备启程就有一股妖风袭来，连带着湖底的红色雾气滋生迅猛，雾气经过之处树木吱吱作响，“滋滋滋。。”那是一种被腐蚀的声音，随着周围树木的腐蚀，那红色雾气越来越浓，好似周遭事物都是它的养液，供它生长，血色浓重！
　　朝着前方狂奔，浓雾在身后追赶，驴哥倒是跑得快，毕竟四条腿，跑了三刻钟符璃有点体力不支了，之前出门从来都是香车宝马，还没这么不要命的奔袭过，观南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你要是现在停下来，我可救不了你，你这命啊估计就要交待在这了。到头来还是死在这山头”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肚子里太久没干货了，没力气跑了，你看看这几棵歪脖子树哪有能跑到头的样子，累死也是死，我舒舒服服的死算了！”观南虽说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是眼睁睁看着别人送死还是难以做到，眼看符璃脚步变缓，连忙伸手去拽她，“真是不争气的东西！白费劳资之前费力救你了，给我跑起来！”，生拉硬拽跑了一段时间，观南突觉哪里不对，那几棵歪脖子树好像确实没动过，脖子歪的角度高低一模一样！这是中套了！像是某种阵法，但是荒山野岭除了他们三个，难不成还有其他人，那个大活人会住这样的地方，还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埋伏他们。
　　就在观南细想的时候那种树叶腐蚀的滋滋声没了，回头一看身后的雾气依旧在朝他们追赶但是距离却始终一样，脚步放缓滋滋声突又响起，这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当三人止步之后，那血雾也在不远处停下，慢慢的整块地面开始震动，头顶的月亮也在崩坏，雾气消失。
　　缓缓醒来，像是做了个冗长的噩梦，腰酸背痛却是真的，驴哥一睁眼就在哼哼唧唧，驴蹄子到处乱撅。符璃怀疑身上的酸痛多半就是这头驴踢的。
　　眼眸清亮之后就看到两只小兽拿着一些干枯的树叶在揉捏，滋滋滋的，和刚刚听见的腐蚀声一模一样。
　　原来刚才听到的腐蚀声音都是这俩小东西搞得鬼。符璃气的一把揪住这俩小鬼的耳朵提溜起来，“好啊！就你们两个小东西想害本宫！看我怎么教训你们！”说着手里力气越用越大，两个小兽受痛吱呀吱呀的叫唤。
　　“这小兽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绝没有这么简单，你别揪了，等会他俩叫声引来什么更大的东西咱在这逃都逃不脱。”
　　符璃原也不是什么怕死的人，但是一般情况也不会去主动找死。从自己衣摆下撕下几条破布把小兽一绑连嘴里也没放过。“小道士，你说这小兽是什么来头，像个球一样，这么点大幻术居然还不赖，差点没给我累死。”
　　捏了捏下巴，右手挑了根地上的树枝，在地上绘起了小兽的样貌，象鼻、犀目、牛尾、虎足，
　　“应是神兽梦貘，它们以梦为食，吞噬梦境，也可以使被吞噬的梦境重现，是能契约的通灵兽，看这两只应该还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兽，不然我们困于梦境是不会这么容易发现破绽出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它们父母也在这附近？”
　　“不排除，幼兽觅食，母兽不会离的远，但是刚刚这俩小东西叫了这么久，母兽不会听不到，除非有更强的猛兽，它们父母已经凶多吉少了，这样的话我们处境可危险了。”话说完四周静悄悄，好像真有什么危险在靠近，符璃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半晌，虚惊一场。
　　天光乍亮，有澄阳跳出远山，朝阳拂在脸上像一场温暖的梦境，让人恍惚。短暂的休息过后，又是赶路的一天，只希望快点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大山。
　　老驴已经饿的头发昏了，哼唧的声音都没了，都说人不吃饭存活的极限是七天，除了修仙辟谷的能不进水米。显然这三位都不是那种能人，弹尽粮绝四天了，观南想炖了那两只小兽的心思都有了，大小是点肉，不抵饱但是好歹塞牙。
　　“我说大小姐，你都不饿吗？不累吗？从遇到这两个小东西开始你就一直抱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它妈呢。”
　　符璃白了他一眼，“你都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吗？这么小小一只就成孤儿了，而且多可爱啊，圆滚滚的，你就没一点同情心！”两只小兽在怀里用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说实话她饿，但是要真吃了它们心里那关还真是过不去。
　　“我已经快五天没有吃饭了，我只知道我再不吃饭我就快饿死了，你把他俩给我！再说了，它俩一开始也是想吃了我们的，兽不犯我我不犯兽，凭什么我不能吃它们！”，说完便伸手去抓符璃怀里的小东西。
　　身形一闪，躲开了伸过来的手，“它俩多少算两条活生生的生命，你禽兽啊！这么小你也下的去手，你休想！”
　　“你是没吃过肉吗？你纯素食啊，那块肉不是生命换来的，我吃它我心安理得！大小姐收起你那无用的菩萨心肠吧，今天我还非得吃了它们。”
　　符璃在前面跑，观南在后面追，“那老驴不也是肉，你为什么不吃它，这俩小东西还没老驴管饱呢！”
　　话题突然转到驴哥身上，观南瞟了眼驴哥，看得老驴讪讪的，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前面依旧在你追我赶，老驴生怕战火转移到他身上只得不紧不慢落在后头。
　　入夜，符璃和观南跑累了，只得休战，本也没剩多少残存的体力了，就原地扎营了。
　　明日便可抵达望月崖，只要渡过去就能吃顿好的了，望月崖山脚下有座城池，是帝镰手下将士所建，专门镇守森罗湖。
　　生了火三人因着白天的事，也没挨坐在一起，各自离了一丈远。符璃怕观南还惦念着要吃这两个小东西，便想与这俩小东西结主仆契，这样小兽有危险她也能感知到。在地上用棍子简单画了个阵法，把梦貘放在阵法中间，取一滴血入妖兽眉间，契约便算结成。
　　体力消耗过大的作用就是入睡快，这边符璃刚契约成功，驴哥便已然入了梦乡打起了呼噜，观南呼吸也是有韵律的深沉，眼睛眯了一下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虽然睡着了但是符璃觉得自己闭上眼看到的最后一幕似乎有什么不对，好像....好像....那个月亮是粉的...意识抵不过这来袭的睡意，来不及多想大脑就自己关机了。
　　两只小兽一天被符璃抱着，可以说是一点没累着。终于有时间下地了，撒丫子的到处跑，虽然结了契，但是灵智未开，它们的本能就是肚子饿了要找吃的。
　　孩子还小，正是吃奶的年纪。
　　驴哥睡觉是躺着的，毫无私密性。动物的生殖呢大抵又是相似的，有两颗豆豆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幼崽向来是有一段哺乳期的，脚步在驴哥面前停下，刚好一崽一个，一上一下，张嘴就咬了上去。
　　睡梦中驴哥久违的做了场梦，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但是一头公驴哪来的奶呢！驴哥被嘬醒，身体上的疼痛把它从美梦中叫醒。睁眼就看见那两只小崽子对着它的两颗豆豆用力的吸允，腮帮子都吸扁了，豆豆周围很明显的肿胀。
　　从躺着到站起来，两个小兽就像长在了那个地方，任由驴哥甩摆都掉不下来。实在没办法它朝观南踹了一脚。
　　被一脚踹醒，本来还有怒气的观南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一头公驴上挂了两头幼崽在嘬奶，而且那两只幼崽还是悬挂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观南爆笑。
　　驴哥被笑的羞愧又恼火，作势又要去踹观南。手往前一伸，示意驴哥停下。笑够了，起身拍拍身上灰尘，便去拔挂着的梦貘幼崽。
　　“啵”，一声，“啵”，两声。拎着两个小崽子，也没了白天想吃它们的心情，可能也是饿过头了吧。看着它们头上的契约印，肯定是那位大小姐结的。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自己，眨巴眨巴，还真有点可爱，一人一兽对视着。
　　不对，这月亮怎么是红色的！从小兽眼睛里看到这情景，观南立马反应过来。抬头往天空看去，竟是一轮红月！
　　刚刚只顾着看老驴都没注意到，月光洒下也是红光一片，起初还以为是火光。难道又是小兽的幻境？
　　把符璃摇醒，睡眼惺忪，两只幼崽就直直扔到了她怀里。
　　“让它们把幻境解了。”
　　“小东，小西？幻境？”，符璃揉了揉眼睛，迷糊的说道。
　　观南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连照着四周突起的雾气血红一片，还带着浓重腥味。
　　心下了解了，作为契约主便去感应小兽的能力。
　　“不好！快跑！这不是小东西造的幻境！”，两人心中警铃大作，不是幻境，那就说明真的现在有危险！
　　“这雾气弥漫的速度简直太快了，刚我醒来时并没有，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蔓延过来了，而且越来越浓厚黏稠，还带着腥臭，你们小心别被沾染了，一定有问题！”，说着从怀里掏出符纸捏决掐印，贴在了路过的几棵枯树上，形成了一张无形防罩，这是他师傅教的止障避毒的符印，是他最熟的一张符。
　　俩人脚步放缓，看着那雾气确实被挡在外面，松了口气。不消片刻那雾气就冲破没了屏障又朝他们弥漫过来，两人又吸了口气，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符璃逃跑还不忘吐槽：“你行不行啊？不是首席大弟子吗？就这？”
　　“你行你来，还有时间说我，等会跑不出去就真的死翘翘了。”
　　眼看雾气越来越近，而且雾气袭来的地方都是血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彷佛真的在吞噬一切。两人只能玩命向山顶逃跑，好在昨天两人的追赶，剩下的路程并不多了，这雾气也不可能无限制的扩散。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是真的没错，驴哥先到山顶，对面就是望月崖，只要踏过这座桥便安全了。
　　两人在后面看着驴哥怔怔的一动不动，不向前走就很奇怪，抵达山顶就明白了，原来这里还有座桥是能看出来的，不过现在只剩下俩连接山顶的铁链还在苦苦支撑着。
　　现在要过去，只能是走钢丝了，人还好，都有点身手，不是什么难事，老驴要过去可得费劲了。
　　可身后得浓雾实在是时不我待。
　　观南对符璃讲，“你先过去，过去之后我会用绳索绑住驴哥，挂在铁链上，用符咒把它运过去，你在那边接住它我再过来。”
　　说完便在四周布上符印一层一层叠加，多少能阻挡血雾弥散的速度。
　　符璃也不浪费时间跃身一上，脚踩在铁链上方，控制好身形平稳，只要不往脚下张望，这种程度还是很简单的，过了桥头，便朝观南大喊，”我好了！”
　　观南把驴哥绑好，可恐高的驴子哪敢上这种要命的地方。死活不动，任由观南怎么推搡它，也迈不开一步。
　　浓雾开始侵透设下的第一层屏障，轻而易举。
　　而犟驴还是不肯上线，对面的符璃看着雾气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干着急。
　　管不了那么多了，观南捏决贴了个昏睡符在驴哥头上，驴哥立马像块死肉倒了下去。绑好用力把驴哥往前推，捏决一层气浪自观南掌心发出推动着老驴往前运，刚运到铁索中心，驴哥头上的昏睡符被自己发出的气浪吹飞了。
　　身感异样的老驴一睁眼就看到了万丈悬崖，这种脚不落地的感觉让它不自觉地挣扎起来，因为害怕。
　　老驴晃起来，年久失修的铁索也开始缺胳膊少腿了，“嘭，嘭”，是铁链链接断裂的声音。还断几下这条链子估计就彻底废了！
　　身后雾气追赶，可不能交代在这，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蓄力，瞄准驴哥一程比之前气浪强上几倍的气浪轰在了老驴的屁股上，然后驴哥成功被击飞到了对面，符璃把驴哥从铁索上解救下来，观南便飞身上铁索，只不过这时的铁索已经被驴子解锁了几个缺口，不如刚开始的时候结实。
　　但也来不及慢悠悠，雾气已经把布下的避毒屏障全吞噬了，只能飞速向前奔去。眼看即将到达，这雾气竟然真和幻境中一样有着腐蚀的作用，铁链“嘭”从山顶断开，向下垂去，观南也带着向下坠落。
　　符璃惊呼：“观南！”站在崖边，想看到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看到。
　　那血色雾气抵达对面山顶之后便不再蔓延了。像是有什么在阻碍它。
　　驴哥瘫在地上，因为恐高腿是软的。就听到符璃在喃喃说着什么，“一路好走，照顾...驴...英年早逝...好人..”
　　符璃说完回头：“驴哥，你以后就跟着我吧，那小道士有恩与我，既然他走了，我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喝辣，我不会丢下你的。”，说着还抹了抹自己眼角。
　　驴哥又开始哼唧起来了，还一抽一抽的，毕竟相处了这么久，那小道士就这么突然走了，怎么可能不难过，好歹也是共患难过。
　　两人正对面伤感着，冷不丁斜眼瞅到有人盯着她们。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