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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狩猎 ...

  •   侯府圈了只白色麋鹿。

      下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都抢着看热闹,冯总管说,这是要送进宫给皇上贺寿的宝贝。

      一个小丫鬟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听说这种白麋鹿喝的是雪山上化的水,吃的是灵芝仙草!要是能摸它一下,肯定能沾上福气!”

      旁边的人一听,也纷纷学着她的样子许起愿来。

      “都散开些,别惊着鹿。”萧泊槐走过来,人群立刻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仔细检查了笼子的锁,对冯总管道:“申时礼部会来人接手,记得让他们在鹿角上系好红绸子,万寿节讲究吉利,马虎不得。”

      冯总管立刻指派几个得力的小厮轮流看守。

      不远处的阁楼上,楚翎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像是感觉到什么,萧泊槐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里短暂地碰了一下。

      “大少爷辛苦。”等萧泊槐上楼,楚翎已经沏好了茶。

      萧泊槐一撩官袍下摆坐下,接过茶杯闻了闻:“茶不错。”

      “侯爷给的。”

      “他又出去了?”

      楚翎给他续上茶:“是啊,自打赵将军回京,侯爷可忙了呢。”

      “你不去陪着?”

      “他们说的事我听不明白,不如去外面吹吹风。”他顿了顿,环顾四周,“以前很少来这边,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清静的阁楼。”

      “这里风景很好,你可以常来。”

      “算了。”楚翎朝他身后的方向努努嘴,“那边是漪兰院,里头的人可不乐意见到我。”

      萧泊槐轻笑,默认了这句说辞。

      “这次围猎大少爷不上场试试?”楚翎舀了一勺桌上的甜豆花,随口问道。

      “我这身子经不起马背上的颠簸。”他咳嗽两声,“再说,围场变数多,父亲让我多陪几位老将军说说话。”

      楚翎了然。

      萧翦说过,萧泊槐从小体弱多病,太医说他活不过十岁,谁能想到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对了,四弟的事,你听说了吗?”

      楚翎的手一顿:“听到一些。”

      萧泊槐点头:“他这些日子泡在校场里,箭法长进不少,昨天五十步外连中三次靶心,连教头都夸他。”

      “四少爷是有天分的。”楚翎淡淡道,将豆花送入口中。

      “是啊,他从小就喜欢这些。”

      萧泊槐的语气里多了些落寞,但很快就被他藏了起来。

      “除了练箭,四弟还常去马场,听说新来了匹滇南的矮脚马,那马性子烈,擅长卧地翻转,已经有好几个马夫被它压断腿了,四弟正打算试试驯服它。”

      瓷勺“叮”地磕在碗里。

      楚翎想起前日红棠告诉他,萧青樾为了练习骑射,掌心被缰绳勒得血肉模糊,还乐呵呵地说不疼,结果半夜发烧,下人慌慌张张去请大夫……

      “侯爷不管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干。

      “说来也怪,父亲倒是很赞赏,说他这股倔劲儿,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也不能由着他胡来。”

      萧泊槐挑了下眉:“你很关心他?”

      “……当然。”

      楚翎用帕子擦净唇角:“现在是我管家,万一四少爷出了什么事,侯爷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

      “说的也是。”

      萧泊槐不再追问,转而和他聊起往年万寿节宴上的趣事。

      楚翎端起茶杯,清亮的茶汤映出他平静秀气的脸,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不日,白麋送到了上林苑。

      皇帝当天便去看了,龙颜大悦,回头对萧翦笑道:“萧卿忠心可鉴啊。”

      萧翦连忙躬身:“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黄公公陪着笑脸说:“老奴记得,前朝史书上记载,白麋现世,那可是预示太平盛世的吉兆啊!”

      皇帝一听更加高兴,当场下旨要重赏镇南侯。

      萧翦叩头谢恩,起身的时候,手下意识扶了一下膝盖。

      “萧卿,朕听闻府上两位公子似乎不太和啊。”皇帝抚着玉扳指,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话家常。

      萧翦微微皱眉,把腰弯得更低,姿态放得极谦卑:“是臣教子无方,犬子们不成器,让陛下挂心了。”

      “唉,朕膝下的皇子们都还年幼,体会不到爱卿你的难处,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新收的那男妾,就没好好宽慰宽慰你?”

      萧翦心头一凛,余光瞥见黄公公嘴角稍纵即逝的笑意——这老阉货定是在御前说了什么。

      “回陛下,臣的夫人病重卧床,府中一应事务都交由那……男妾打理,有时见他太累,臣心中不忍,便不好再拿这些烦心事去劳动他。”

      皇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管家确实不容易,既然如此,这次秋狩,就让他跟着一起去,散散心吧。”

      萧翦惊愕:“陛下,他性子怯懦,没见过什么世面,怕是……”

      “诶——”

      皇帝打断道:“那就更该带出来松快松快,还是说,萧卿你舍不得让爱妾见人?”

      “……”萧翦深知,这不是商量,而是圣旨。

      “臣遵旨。”

      当他把这事告诉楚翎时,楚翎也愣了,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我?”

      萧翦盯着他白皙的脖颈,目光深沉,半晌,才缓缓道:“圣上特意点名要见你,你说,这是为何?”

      窗外刮过一阵劲风,吹得窗纸哗啦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祥。

      “我……不知道。”

      楚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拽进一个充满压迫感的怀抱,时隔大半个月,熟悉的铃铛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老大这几天,是不是常来找你?”

      楚翎对这声音格外后怕,他盯着颈铃嘴唇发抖,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萧翦见状更愤怒了。

      他掐住楚翎的下巴,强迫对方抬头:“你觉得我老了,是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巴不得我早点死,是不是?”

      “疼……”

      “疼也给本侯受着!”

      萧翦扯开他的衣领,摸上他肩上的疤痕,在曾经留有血窟窿的地方重重按了下去。

      “啊!”楚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翎儿,你的伤好了,可你永远都给本侯记住,这伤,是怎么来的!”

      晚上,镇南侯宿在了凤梧苑,第二天清晨他脚步虚浮地出来,整个人非但没有神清气爽,反倒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气。

      红棠进屋伺候,屋里糜烂不堪。

      ……

      圣寿那日,楚翎戴了只斗笠出府,纱幔直垂到肩头,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围观的百姓们踮着脚使劲张望,也只能瞧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一上马车,镇南侯已然端坐主座。

      “听着,没有本侯的命令,不准摘斗笠,不准和别人搭话,更不许离开本侯视线半步。”

      楚翎:“是。”

      马车缓缓驶向郊外。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里,萧青樾没个正形地歪着,长腿一蹬一蹬的,闲不住地问:“三哥回不来就算了,二哥真不打算去凑个热闹?”

      萧惟槿跑去岭南了,来信说要再过一月才回。

      萧泊槐闭目养神:“他被父亲罚闭门思过,怎么出去?”

      “后墙不是有个狗洞么,真想出去,还怕找不着路?”

      “四弟在这方面是行家,但对二弟来说,他宁可闷死在屋里,也不会做出这等自降身份的举动。”

      “是是是,你们都清高,就我俗。”

      萧青樾扯着腰间玉佩的穗子玩,懒洋洋地道:“可我怎么听说,大哥你最近总往凤梧苑跑啊?怎么,是惦记上爹的姨娘了?”

      萧泊槐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四弟不也三天两头往那边凑么?”

      车里气氛凝固。

      “你监视我?”萧青樾沉声问。

      萧泊槐没否认:“难道四弟不知?还是说……楚翎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翎和萧泊槐的关系这么好了?怎么对别人就能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的,一到他萧青樾面前就浑身竖起尖刺,像只碰不得的刺猬,没一句好话?

      他放在膝上握着的拳头咯咯响。

      这位刚升任兵部郎中、圣眷正浓的新贵,唇角噙着笑,慢悠悠道:“凤梧苑四周盯着的可不止爹的人,他拒绝你,是在保自己的命。”

      ·

      天子銮驾一到,众人高呼“万岁”。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座下的汗血宝马冲向密林,紧接着千骑奔腾,马蹄震得地面都跟着颤。

      羽林军吹响犀角号。

      很快,远处传来皇帝射中头彩的欢呼,呼声惊起林子里一大片乌鸦,黑压压地掠过湛蓝天空。

      看台上,楚翎坐在镇南侯身侧。

      只见萧青樾骑马穿过围场,少年高高束起马尾,猩红的披风被风鼓得猎猎作响,像团烧得正旺的火,又野又张扬。

      “想什么呢?”萧翦见他愣神,于是问。

      楚翎平静开口:“我在想,圣上猎得的白狐,不知会赏给哪位大人。”

      闻言,萧翦身旁的几位同僚聊了起来,有人说该献给太后表孝心,有人说给皇后做裘衣正合适,还有人说该赏给赵将军以示皇恩……

      众说纷纭,连萧泊槐都插了句话。

      楚翎并不参与,目光往林子里瞟了好几回——萧青樾进去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动静?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听到有人说起那片老林子常有猛兽出没,去年就有个侍卫被野猪拱没了命……

      正胡思乱想,围场深处突然炸起一声骇人的虎啸!

      众人纷纷噤声,不多时,但见一骑红衣冲出林子,马后竟拖着只花纹斑斓的大虎!

      那虎身长近丈,脑门上的“王”字透着凶悍,喉咙口深深扎着支箭,血在草地上拖出长长一道红痕。

      “是四少爷!”有家丁失声喊道。

      楚翎松开攥得发皱的袖口,望着萧青樾在万众瞩目下勒马扬鞭,少年意气风发。

      这回的头名,毫无悬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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