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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灯遇故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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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
萧还靠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茶水瓜子。桌的另一旁坐着云卓行。
“萧兄,你说那长公主是何许人也?真像那说书的说的那样貌甚女子,潘安在世吗?”云卓行端着茶杯要喝。
“自然。貌比天仙,愚兄心驰神往。”萧还勾了勾唇,眸子里闪过几分狡黠。
“噗——”云卓行一口水没咽下去,惊得喷了出来。
“真的?!萧兄,你是那个……咳咳咳……”云卓行抱紧了双臂,汗毛直立,磕磕巴巴的说话。
“愚兄对你可无那般心思,愚兄只爱美人。”萧还瞅了他一眼,看他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云卓行松了口气,转而自想,刚才萧兄的意思是说自己丑了?可自己也不丑吧,夫子都夸他至纯至善。
“萧兄此行该不会是为了……”云卓行瞬间想到了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事——长公主选驸马。
“正是。”萧还点点头,云卓行也没法说什么,只是分析道:“可长公主的驸马不是由长公主自己选吗?萧兄怎么知道自己肯定会被选中?”
“能见上一面,已是荣幸,至于选不选得上,就另说了。”萧还坦然的说道,丝毫不因为自己使了手段而感到不好意思。
楼下。
台上,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讲的热火朝天:“据说长公主七岁便在宫外建府了,后来被送出京城。平日里极少出门,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样貌,如今选驸马,想来是会有很多人好奇……”
“长公主,不是男的吗?怎么……”一个白衫男子好奇的问,还没问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驳道:“男子又怎样?皇帝说他是长公主,他就是长公主。”
“大家伙觉得何人会被选中?”说书先生引开了话题。
“自然是那些年轻有为的才俊。”有人理所当然的道。
“要论这跟长公主相配的才俊,那成王家的小郡侯倒是合适。”一个穿着布衫的少年道。
“可……那小郡侯据说可是已有婚约了的。”另一个人反驳道。
“那就是新上任的西郊大营副将夏于祁,那可是个骁勇的人物,而且才学也不错。”那布衫少年又提道。
这下,可是没人反驳,毕竟夏于祁可是和长公主一同上过战场的,后来还被长公主提拔到了西郊大营的副将。
“这夏于祁是什么人?”萧还手指敲着桌面,向旁边的云卓行问道。
想起自己在晏兰亭暗室看到的那幅画,画上的人该不会就是晏兰亭和他们这些人口中什么的夏于祁吧?
“夏于祁哎,你不知道?”云卓行惊讶道,不过想到萧还之前一直在林县,也就释然了,开始绘声绘色的讲关于夏于祁的事:“夏于祁是兵部尚书夏昌之子,幼时曾和长公主亲近,后来又上了战场,屡立战功,特别是在那次东夷之战中,骁勇有谋,被长公主一手提拔……”
他说的时候眼中是掩不住的钦佩。
萧还一边听他讲,一边端起手边的热茶,吹也没吹,就往口中倒,烫的他差点一口喷出来。
“萧兄?”云卓行有些疑惑。
“我没事,你继续说。”萧还摆了摆手,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得劲。
而处于话题中的这位夏副将,则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语气愤然:“岂有此理!朝廷竟然这样对待一个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
“谁说不是啊!”一旁坐在石桌旁,两鬓斑白的人叹了口气,这位就是曾经在朝堂上驳了孔琼林话的兵部尚书夏昌。
夏于祁在院中静立良久,想到于自己有恩的殿下将会受此羞辱,心头不平。
“爹,长公主选驸马,我想去参加。”他下了决心道。
“啊?”夏昌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道:“你若是想报殿下对你的赏识提拔之恩,自然有很多种办法,你是夏家独子,绝不能让夏家断了后。”
“可是……”夏于祁眉头紧蹙着,有些犹豫。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不同意!”夏昌气道,一挥袖子站起来,沧桑的眼中带着几分沉重。
“你若是断了我夏家的后,我怎对得起列祖列宗?”
夏于祁低下了头,脑海有些混乱。最终他还是选择去长公主去封信,若殿下未有人选,他便去,若早已有了安排,他便不蹚这趟浑水。
……
两日后,孟府。
这是晏兰亭第一次踏入那位众人口中所说的惑主之臣的府邸。
本以为会是如皇宫王宅一般奢华,可事实确实恰恰相反,亭台水榭虽有,但并不多,也不精致复杂,偶尔还能见着几棵荆树。
晏兰亭一路有下人领着入了内堂,恰好看见孟钦正在打理着一盆花,娇嫩血红的花瓣,远远望去与孟钦身上的朱色衣裳相得益彰。
这盆血月季是皇帝让内务府送来的,是藩国的贡品。
孟钦犹记得内务府人传的话——
“陛下说这个时节看不了红莲,便只能赠您一盆血月季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孟钦平常一有时间就会打理。
“殿下,终于来了,臣已将人选草拟好了。”孟钦放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剪子。
晏兰亭看向桌上的折子,坐在桌边,翻开折子,里面是许多年轻俊杰的名字。
家世背景都清白。
他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会儿——萧还?
是那个人吗?还是前几年皇榜上的探花?那时他刚好不在京城。
大概是巧合吧,同名同姓而已。
“都传殿下性情冷淡,今日得见,果然传言不虚。”孟钦倒了杯茶,推到了晏兰亭面前:“这是龙井茶,也不知和不和殿下口味?”
“孟大人亲自沏的茶,本宫又怎好拒绝?”晏兰亭执起杯盏。
孟钦笑了笑,不见轻慢也不见惶恐。
“殿下对于选驸马一事,可有不快?”他开口问道,随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皇兄美意,本宫如何会不快?孟大人多虑了。”晏兰亭淡淡开口,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
孟钦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从怀中拿出一张请帖,道:“这是我的一个故友,拜托我交给殿下的。他也是近日才回的京城,早就听闻了殿下,一直想找个机会邀您一见,殿下不去也无碍。”
晏兰亭从未听说孟钦与什么人走得近,但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请帖。
孟钦也没有解释这故友是谁,只是问:“那殿下是嫁驸马,还是赘驸马?”若是嫁驸马就得早点把人定下来,好筹备一些。
“自然是……赘。”晏兰亭将请帖放入袖内,开口道。眸子里没有半分犹豫。
孟钦愣了愣,转而敛了神色,似乎是有些没想到,但又在情理之中。
“那臣就先预祝殿下能觅得一良人。”孟钦客套的说道,看来那人是失败了,也是,这可是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长公主殿下,哪能为了点财帛小利折了自己的尊贵?
“借孟大人吉言,时间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至于驸马人选,改日本宫会派人来告知孟大人。”晏兰亭神色依旧冷淡,明明是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可他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孟钦想,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人能打动这位殿下了。
“臣恭送殿下。”他站起了身,躬身行礼。
一旁的月季花开的旺盛,花瓣片片在风中舒展开来,淡淡的香味弥漫散落各处。剪子上还残留着一片花瓣,是在裁剪的时候不小心剪掉的。
……
入夜,晏国京城的夜晚是热闹的,街巷内灯火通明,有时偶尔能看见一个公子带着蒙着纱的小姐往巷外临河的鹊云桥上走。
许是没什么事做,翻看了请函后的晏兰亭还真就出了门。
望着这热闹的人群,自己似乎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寒暑光阴六载,终不似少时畅快。
忽而,几个小孩子嬉闹的擦过。
晏兰亭正巧在想些别的事,被这么一撞,一时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
却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
他下意识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去,饶是见过不少别人口中所谓的才俊,却还是忍不住被惊艳了。
“没事吧?”低沉的嗓音落入耳中,似乎还带着点儿喜悦。
晏兰亭往后撤了几步,倒也没露出什么异样,只道:“多谢。”
只是看着面前人的模样,他的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萧还没想到他真的会来赴约,惊讶之余又有些窃喜:“是殿下吗?”
“嗯?”晏兰亭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在下萧还,原以为殿下不会来赴约的。”萧还心里庆幸,之前扮刺客时用的并不是真实的声音,如今改换了面貌,这人是认不出来的。
“你约我所为何事?”晏兰亭并不记得自己和这个萧探花有什么交集,只是此人……
萧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又问:“殿下之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几次。”他往前走了几步,随口答道。
夜晚的风有些寒凉,他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树叶。
“那就是不常来了。”萧还跟在他的身旁,和他并排走着,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了他接住落叶的手掌上。
青年的手掌坚实白皙,指如削葱。
“嗯。”晏兰亭点点头。鬓边的墨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在夜色烛光下透出几分朦胧。
“我这些年都在林县。想来这京城,阿亭是比我要熟悉的。可否领着我瞧瞧?”萧还一向脸皮厚,见美人好说话,便得寸进尺。
听到他的称呼,晏兰亭垂着的眼睫颤了颤。除了那个人,还从未有旁人这般称呼过自己,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萧探花何时和孟大人有交情了?”他淡淡的说着,看向萧还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而萧还只看到了那双凤眸中的万家灯火,摇曳着,撒下片片月光。
“没什么交情,只不过帮了一个忙而已,阿亭想听我也可以讲。”他的语气诚恳。
倒让晏兰亭恍惚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他也没有深究,毕竟两人也不算太熟。便抬步往前走着。
萧还只觉得那道身影有些单薄,想起自己趁机给晏兰亭把过的脉象,心头有些担忧,绕步进了街边的成衣铺。
晏兰亭独自一人走着,过了一会儿,转身一看,除了陌生的人流,那人的身影半分也未瞧见。
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冷。
正打算往回走,肩头兀的一沉,一件厚厚的大氅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夜里风大,阿亭莫要着了凉。”满怀关切的话就落在耳边,晏兰亭只是性格冷淡,并非无心无情。
这种心情是初见暖春的欣喜,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雀跃。
“前面有家不错的酒楼,可以去试试。”他点了点头,耳垂染了几分红,迈着略显匆忙的步子往前走。
却蓦然被萧还拉住了手,他有些疑惑的看去,得到的是青年满眼的赤诚。
“街巷里人多,我怕等会儿走散了,还是拉着好些。”萧还一本正经道。
明知他的理由站不住脚,晏兰亭却还是随他去了。
“掌柜,招牌菜都来一份,再来两壶……果酒。”晏兰亭站在柜前,说道。自己许久没来这了,刚才情急之下就这么说了。
“好嘞。”掌柜一口应下。
“您二位,是在大堂还是去雅间?”
“雅间。”晏兰亭淡淡道,余光落到了两人还未松开的手上,又抬头看了萧还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可萧还却像是没看见似的,错开了目光。晏兰亭几乎都要被他气笑了,挣了几下,发现挣不开,便只好由着某个人拉着了。
刚刚掌柜打量自己和萧还的目光,实在是有些臊的慌。
然后便听见罪魁祸首低低的笑声。
……
直到进了雅间,萧还在晏兰亭开口之前麻溜的松开了手。
雅间内有暖炉,并不冷,之前披在身上的大氅,现在反倒有些闷热。
晏兰亭解着系绳,也不知萧还是怎么系的,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我来帮你吧。”萧还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终于良心发现似的说道。
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但人到了面前,这到嘴的质问就是说不出来。
“下巴抬高些。”青年低声道,呼吸近在咫尺。
晏兰亭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放大的面孔,心跳如鼓,呼吸也不由得加重了些,垂在身侧的手无措的蜷缩起来。
“殿下的下巴……”萧还调侃的话说到一半,撤了回去,现在还不到时候。
“嗯?”晏兰亭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萧还的目光落到他的脸庞上,鬼使神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
在没有旁人,又靠的这么近的情况下。这道声音在空气中显得尤为清晰。
晏兰亭睁大了眼睛,清冷的脸上表情生动极了。
“你……”他的声音犹豫中带着惊吓。
“对不起,我……”萧还见时机不对,飞快的替他将大氅解了下来,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艰难的挪步到了桌前,看着对面垂着眸子的晏兰亭,只觉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忍不住解释:“阿亭,我不是有意的。”他的声音低落,带着几分担忧。
而这个称呼,在此刻,就更显得暧昧了。
晏兰亭颇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说换个称呼,就听萧还道:“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阿亭……殿下不要生气,好吗?”
他像是下定的决心一般说道:“其实我很早便仰慕殿下了。早些年便听闻殿下事迹,便千方百计,日夜想着法子,只盼能见殿下一面,如今一见着了,就……就更是情难自抑。”
“我不敢奢求别的……”没等他说完,门被敲响了。
“先别说了。”晏兰亭开口道,袖内的手攥紧了。对门口道:“进来吧。”
小二依言推门而入,托盘中摆着丰盛的饭菜,香气扑鼻。
他看了眼桌前的两人。心道,这气氛怎么怪怪的?
也不敢耽搁,赶紧把饭菜摆了桌,留下一句:“祝二位吃的愉快。”
便拔腿出了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