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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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作为三界之内管辖最不严谨的地盘，上无阎王爷，下小鬼无数，鬼界秩序混乱，常出现大鬼吃小鬼的事件，但因人手不足，连最为强劲的判官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长了大家就都知道，吃鬼会带来业火焚烧，再入不得人界，故而五百年前某大战后，在鬼界担惊受怕活不下去的鬼，便会来到人间求生，这类鬼中，大多瘦小无力，因很难活下去，被统称为绝户。
绝户里住着个落寞鬼，年不过百，本是一寻常小鬼，但因跑路的一身高功夫，长年累月蹲在人鬼边界竟未曾失手，他当上了人鬼界的情报户，现已十分有钱，前年更是刚刚娶了第八个老婆。
大家总说朱六当了五十年乞丐全为了今天，瞧，做人的时候享受不到的，他做鬼的时候全享受到了。
今天正是他第十个老婆的回门日，为了方便，他的住所也在人鬼分界处。
人界的鬼穿着破烂，鬼界的鬼却大多蒙面少语，两相对比下，诡异的气氛更为突出，可鬼却无察觉，十来只鬼嘻嘻哈哈，簇拥着就要往屋里去，这朱六也就新婚这几日大方得厉害，谁不想从他口袋里捞点油水呢。毕竟，大人物的裤缝露出一点，就够普通的鬼过上一个无需匆忙的礼拜。
鬼也要吃饭，也要缴税的嘛。
大家乱而有序地排着队，等那鬼管家开门，鬼管家穿着一身清朝时期的家丁服，不紧不慢，时不时瞄上一眼价值不菲的手表，到午时一刻的秒钟过去，这才理了理他本就光秃的脑门，“呸”了两声搓搓手，上前开门。
常延庭就背着个小木箱跟在人群后头，那鬼管家飘到房门，敲了三声：“老爷，起来了。”
里头传出朱六不耐烦的声音，时不时伴有女人的娇喘：“知道了，我这事儿还没结束呢！”
都说朱六是劳模，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愿意工作，之前的九个老婆也是这么过来的，这当然很正常。鬼管家刚要遣散人群，谁知房门倏地半开，滚出一个方脸猴腮的头来，正是那朱六的，他的头浮在半空，两眼一瞪：“大清早的，怎么有陌生的人味？”
鬼界的鬼修练个几十年，灵活拆解自己的器官不是问题，别说此刻出来的是个人头，就算出来了谁的眼珠子，那也只夸赞一句修炼到位，不愧是朱兄了，显然，朱六这样也并非第一次，大家都面色如常，只有他提到人的时候，常延庭小小的皱了一下眉头。
常延庭的衣着在一干鬼中并无二样，他是人界来的鬼，不过和别的在人界活过一遭的鬼不同，他自有意识起就已经活在鬼界了。此次来，表面是想凑热闹，实则是要借朱六的手，去鬼界找个东西。
朱六毕竟是做生意的，眼睛挺尖利，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常延庭，“呔”了一声，头颅就上下转悠，最后停在常延庭头上：“这鬼是谁，怎么没在生死簿上见过。”
朱六上面有人，他供钱，上面提供路子，早就把谁何时死摸得透透的，都说他朱六当人的时候是个蠢蛋，死了才开了窍，他的记忆力变得奇高，过目不忘，总爱自诩为鬼界第一人。此刻在常延庭的头上蹦跳，自顾自给他定义了身份：“你是新来的鬼吧，我这几天忙着结婚还没去看生死簿，你找我，带了什么诚意呢。”
新鬼来找他投奔，寻个好去处，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朱六眯着眼，见常延庭不答，又从嘴里吐出几颗牙来，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老爷我跟你说话呢！带了什么来！”
朱六好酒爱赌，最爱金钱，他一眼就看出这常延庭身上的料子很新，应当是有人供奉的，对付这种冤大头，他们来到鬼界的纸钱一半都会被他收入囊中，但这还是好的，如果不经他的手，他就会故意泄露你的行踪，让那些苦于无鬼果腹的大鬼们悄咪咪地把鬼吃掉。
但常延庭既没有引路人，也真切是个木头疙瘩，一般人闻言都摸清了朱六的脾性，多多少少都会提前准备，他偏皱了眉回：“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到我这，想吃白饭呐？”
朱六很不高兴，觉得他在撒谎，吩咐道：“来人帮我把他赶出去，大清早的，白瞎了老子的好心情。”
他又巡视了周围一圈，确认不会接到新单子，这才不甚开心蹦跶到了房内。众鬼识趣地要走，谁知刚转头没几秒，屋内就突然传出女人的惊叫：“救、救命，朱老爷他不行了！他死了！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大伙忙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朱六的尸体，再掀开帘子，居然又是一副女人的尸首。
朱六的嘴里还被塞了满满当当的铜钱，不知是哪位鬼下的狠手，剖膛破腹，连翻开的肠子里都被塞了一肚子的铜钱。一时之间，众鬼纷纷联系到了这几日在人界纵横的杀鬼案，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缩成了一个鹌鹑，却没有一个敢往外走。
再说常延庭，因为不在生死簿而与众鬼格格不入的鬼，此刻正被一名大鬼拉住：“常兄，什么情况？”
这大鬼是从鬼界来的前判官，名叫周季，十大判官之一，负责与人界沟通有无，此时便是为了一起跨越百年的案子来到人界，结识了失去记忆的常延庭，先前常延年进去的时候，他正在附近勘察。
常延庭只皱眉：“这朱六好生奇怪，身上不单横着死气，又有人类的阳气。”
周季奇道：“怎么会？”
人死了之后变成鬼，阳气应当完全散发，只剩下死气，待死气挥发后，便会完全消失，可这朱六偏但阳气还在，身上死气又保存完好。
“我也觉得奇怪，偏我这五行卦算到此处，此前并没有出现问题。”常延庭沉思，“且再看看。”
他思索片刻，袖子一抬，脸上就换了副皮囊，变了种气息，哪怕已经见过他变脸几次，周季也不住啧啧称奇：“不愧是常兄，果真是奇人啊。”
常延庭翻了个白眼，他刚要进去，又不由退了半步：“周兄。”
“我身上可还有半点人味？”
“怎会？”周季忙道，“你身上的气息可比我这个判官还要正宗，怎会有人味？”
那就怪了。常延庭忍不住又在门口转悠了几圈，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好些东西武装自己，然后才一捧衣，大步往里面走去。
门里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阴风阵阵，吹得这老宅好不安宁。常延庭瞳孔一缩，连忙撒腿拉着周季就往里跑：“出事了！糟糕，我刚刚怎么没想到！”
等两人没了身影，远处跟着几只鬼晃悠到此处的临夏也慢悠悠从房梁上探出了脑袋，他叹了口气，捏捏酸痛的腿，忍不住问：“此处距离地府还有多远。”
“快了。”临近鬼关，杜杜莎被揪舌头的心塞才慢慢缓了过来，她一边琢磨下次换个绿色舌头去河边玩，一边左右看道，“只等过了这间房，就能进鬼关了。”
四十三从杜杜莎的背后爬出来：“这朱六真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好的日子，居然不收起他的府祉，偏要挡我的路，看我一会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他们做鬼的房，大多都可以现摆现收，肉眼凡胎看不到，但对于鬼来说，着实是一道大的阻隔，且朱六做鬼张扬得很，这院子都抵得上鬼界里的大鬼住处了，如果朱六不收这屋，几只鬼就得多赶路三五小时。
饶是邵秀才也忍不住唉声叹气：“这朱六，你说了他能听吗，他只认钱，哪里会听你掰扯。”
早在路上临夏就受到了科普，基本上在地府只有新鬼的手头才会宽敞些，可那些纸钱大多烧个半世纪，鬼的寿命却几乎与天地同寿，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那个转世投胎的运气，眼看这些年人间的新生儿越来越少，鬼们却越来越多，这名额争抢都要比得上重点中学招生了，临夏思考后忍不住问：“那……需要多少钱财呢。”
“把你当了都不够。”杜杜莎目不斜视，“你这钱都不知道交完税还剩多少，他朱六一个人的过路钱可就要你一次缴纳的税款了。”
杜杜莎难得说这么多话，乍看下去大大的瞳孔里居然还有些呆愣傻气，怪力御姐拿起自己的舌头当鞭子用，直接一鞭抽在了地上，掀起一庭院的尘土，也不想多说，只念着武力解决了：“朱六，别磨磨唧唧，快点出来！”
却见那屋子半晌无回应，众鬼一探头间，竟慢慢腐蚀殆尽，无边的黑血从墙缝里、地板上渗透出来，血面上飘起无数个扭曲的人脸，又沉下去，还有一只只要往外爬的手，你拉着我我扯着你，最后全部浸没在无边的血海里，杜杜莎只眼睛一眯，就瞅见了自己几十年的老邻居——那个上个月刚在炫耀自己做了朱六的十姨太的女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比别人烂的更透些，身子四分五裂，烂若泥土，引来好一些的阴虱，密密麻麻，竟是鬼间少有的惨状，惹得鬼也要呕吐三分。
眼看着那血就要漫出大门，一阵剧烈的咕噜声响后，一个发色全部沾染上黑血、已经看不出长相的人揪着七八个头颅钻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骂：“什么鬼东西，恶心死大爷了。”
那几个头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接着变成了一个个哀嚎的魂体，一边磕头一边哀声遍野：“大爷，咱家本来就是鬼东西啊……”
常延庭全看也不看，拿出干净衣裳就往身上擦，还不忘喊：“周兄，快点出来！”
紧接着，又从墙壁里飘出一个晃晃悠悠的男鬼，男鬼手上也拎了四个头颅，止不住叹气：“常兄，天赋异禀，比不得常兄魁梧啊，下次可莫不能这般捉弄在下了，实在是快把自己搭进去了。”
“少贫！你什么底细我不知道？”常延庭怼，“我这还没把大头让你拎呢，凭什么你一个主事的可以偷懒，我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人物，要这样兢兢业业？”
“快点的，有什么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来擦一下，脏死了？”
周围颤颤巍巍早就跪了一地，常延庭却似瞎了一般，只在乎自己的仪表，他好不容易把自己打理清楚，这才有空朝上面看去：“鬼官们，怎么不走了？不是要去鬼界吗？”
临夏惊了一下，身形就暴露出来，下一秒被常延庭抓在了手上，压缩成球的大小，他眯着眼睛打量：“这不是只新鬼吗？呦，运气不错，这张脸可精神的多，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常延庭扯了一下球状物体被压缩得几乎看不见的手，笑意更甚：“好鬼。”
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眼看这个法力高深的人不知道要干什么，四十三又惊又气，忙不迭就要抄家伙干架，人刚跳下去，就听那个厉害的鬼叹了口气：“别这么粗鲁，我只是想进鬼界，搭个顺风车罢了。”
他左右转圈，表示身上无刀无剑，又掏空口袋，最后就连皮肤都不放过，掏了好几下，示意自己的无害——
要说鬼们是真的奇才，没有顺手的衣服，但就连血肉里也能物尽其用，藏好些个宝物了。
临夏便看到要大动干戈的鬼们默默都放下了敌意。
疼是不疼，怎么就是觉着被侮辱了呢。
又或者，他下意识摩梭了手心，若不细摸，压根碰不到上面的突起，那正是白光闪过后留下的痕迹，但众鬼皆没发现，临夏便按下未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