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狗》Crueler

3、软化

　　蒋亭的话一出来，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场面顿时凝固焦灼起来，有几个老板隐晦的望向杨总，有坐看好戏之意。再次看向万意的眼神全然没有一开始的和善，他们等着看这个蠢货的下场。
　　身在风暴中心的万意却八风不动的继续他的表演
　　万意的表情变得有些羞涩，他吞吞吐吐的说：“对不起，哥，我以为在这样的场合，不可以的”
　　蒋亭一听就明白了，万意是承认了今晚事故的时候勾引过他，但他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刚才一见到才会斟酌的叫他蒋总。
　　这个小孩儿是真的聪明还是真的愚蠢，蒋亭没法下定论
　　万意还在站着，脸蛋红扑扑的，被迫接受周围不怀好意的打量
　　蒋亭笑了，“哪样的场合？不过是聚在一起聊聊天，又不谈公事，怎么就不能叫哥了，嗯？”
　　蒋亭的一句话给今天有目的的周年庆定了性
　　杨总和其他几位老板的脸色不太好了
　　不谈公事，他们一帮老总在一起连公事都不谈，那要干什么，真看着蒋亭来到他们的地界伸展他的手脚？
　　万意知道蒋亭不好下手，但没想到这人滑得像蛇一样，动不动就张开大口要吞掉什么东西。
　　万意走到蒋亭身边，顶着对方强烈的注视，他缓缓蹲在蒋亭脚边，仰望着蒋亭
　　“比起哥，我更喜欢叫蒋总。哥哥有那么多，蒋总就只有一个”
　　万意的话像是锤头一样，敲开了被冰封的河面，气氛由紧张走向和缓。
　　这个屈身仰望的动作也极大的取悦了蒋亭，他的视线掠过万意像猫一样清瘦弓起的腰背，纯黑的发旋，脖颈下巴向上抬起的动作让蒋亭有一种万意是他乖巧的宠物的舒心感。
　　蒋亭拍了拍万意的脑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喟叹
　　万意并没有因为蒋亭这看似满意的反应而松懈，从他的角度来看，他观察得出的结论是蒋亭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而且从蒋亭发现他身份的那一刻，蒋亭的厌恶就没消失过。
　　万意心里有了下一步的计划，一直偷偷的酝酿眼泪
　　蒋亭要走时，座上的人都起身送他到门口，期间万意和董副站在一起
　　董副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万意，怎么回事？”怎么连人都勾不住
　　万意正默不作声的掉眼泪，寒声回“你们要勾人还是要一夜情”
　　“当然要把人给勾到”
　　“勾人的时间可长着呢，蒋亭什么模样的没见过，非要对我一见钟情，就一晚上就被我勾住了？”
　　“你想怎么办？”
　　彼时侍者已经把蒋亭的车开到门口，蒋亭在和那些老总们寒暄告别。
　　万意拿定主意，突然冲到蒋亭跟前，扯出一抹笑，“蒋总，联系方式您还要吗？”
　　蒋亭看出了万意的勉强，猜测也许是杨总授意的“差事”，不过他对于被安排这个事情保持厌恶，纵然初见这小孩儿确实给他带来点儿兴趣，但是一旦他想到车祸都有可能是这小孩儿故意做出的手段，他就软不下心来接受。
　　见蒋亭这么久都没反应，万意说话的调调更软了，泪水蓄满了眼眶，眼圈通红，“哥…”
　　开口一瞬间，一滴眼泪滚落到鼻尖，小狐狸没有一开始的张扬，变得可怜巴巴
　　蒋亭的目光一滞，这样看来，倒是他真冤枉了万意。他淡淡开口，“要是你今天不跟我走会怎么样”
　　万意颤抖的说“我不敢想”
　　蒋亭微微点了头，“滚到驾驶座上去”
　　天色渐深，蒋亭敷衍的拒绝杨总一伙儿挽留的一套话术，杨总几人的语气要多客气有多客气，话语间的真挚恳切让旁观者误以为即将要走的蒋亭是他们的忘年交。
　　蒋亭再次握上杨总的手，客气的说“感谢杨总的盛情款待，有劳了”
　　杨总虚虚的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蒋亭握手时用上了力道，他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这个年纪在这一行只能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可是偏偏是这个新人接了蒋氏的班，吞并了聚世，手段不可谓不凌厉，胃口也不可谓不大
　　杨总眯起眼，意味深长的说：“你刚来梧州，我们自然要好好款待你。古话说的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杨总既然这样说了，我做事没轻没重，还望杨总多体谅”蒋亭把最后的几个字咬的很重。
　　几人的交锋连坐在车里的万意都能看得出来，不过他清楚自己在这群人眼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拉拢蒋亭这件事里，杨总就没打算把全部砝码压在他身上。
　　万意在他们眼里，可算不得什么东西
　　“兰江酒店”
　　蒋亭用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万意耸肩，踩下油门，“你缺司机吗？”
　　蒋亭透过后视镜瞟了他一眼，意味不明“你的兼职有够多的”
　　万意笑了，“我倒是想做主业，可是缺啊”
　　蒋亭抬眼看向前座，万意的长相偏美少年，不太纯的美少年，跟着圈子练了点儿肌肉出来，薄薄的一层，现实里看总归是四肢纤细的样子。蒋亭一直觉得这种模样的，就该是被老巴实实的养着的小宠物，有样貌又会装。可是这样一个小宠物的座驾是辆大奔，现在还游刃有余的开着他的劳斯莱斯，这带给他一种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反差。
　　蒋亭不介意和万意多聊几句，顺便提点提点他，此时他已然忘记万意为什么来到他车上
　　“把擅长的副业当作主业去做就不缺了”
　　他微动了动头，“有擅长的吗？”
　　万意勾起唇角，“我不太确定我擅不擅长”
　　蒋亭就像是忽然对逗宠物来了兴趣，点燃一根烟，引诱着宠物继续说下去“说说看”
　　到了红绿灯，万意停下车，撇眼看向后座，“做情夫”
　　蒋亭脸上立刻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他平时都会用笑掩盖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但是万意不在他应该去礼貌对待的对象范围之内，他便直白的表明自己的恶意
　　他吐掉一口烟，评价道“贼心不死”
　　万意不再伪装，直勾勾的盯着他，“我做什么都行，我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万意之所以要先说自己做什么都行，就是为了给后面的那四个欺骗人的大字做足铺垫，他能感受到蒋亭对他的兴趣不多了
　　“不装了？”蒋亭蹩下眉
　　后面的喇叭按的滴滴作响，万意一脚飞出，“哥什么样儿，我就什么样儿”
　　“叫的真够难听的”
　　他点评的是万意对他的称呼
　　万意没有害怕蒋亭突然其来的压迫，他意有所指的说“有叫的好听的，要看哥要不要听”
　　蒋亭自然知道他话里话外的是什么意思，冷声道：“我不养你这样的”
　　万意挑眉，眼睫下垂，成了一条墨色的线
　　蒋亭朝前磕磕烟头，烟灰连着火星簌簌而落，“小意”
　　咬的两字咬的像是在叫一个街边随处可买的玩意
　　蒋亭有这样叫他的资本，他要是真想毁了万意，万意就会陷入铺天盖地的丑闻中，或者被各大平台封杀、冷藏。这对于任何明星来说都是一场无妄之灾，更何况是正当红的明星，这样的人高频的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包揽各大卫视，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但万意不太一样，他从烂泥里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是为了不让那些烂人看到他的脸用下流的语气把他当作玩意儿一样戏弄。蒋亭无异于那些烂人，区别在于蒋亭有钱有权有手腕，这为他披上了层矜贵华丽的外皮，他用外皮对待和他同层次的人，然后在万意这样的人面前卸下皮囊。
　　万意眼神漠然，细看就知道他现在心情糟糕
　　蒋亭的声音带着玩味，“我喜欢乖的，眼里要有我的”
　　突然，他的眼神像荒原上的野狼一样，死死的盯着万意，“你确实会装乖，但是你的眼里可没我”
　　“就这样的演技，也敢说对我一见钟情”
　　万意一开始走进他的视线里，他就下意识的厌恶他。开始他以为是他厌恶这小孩儿的算计，后来又以为是厌恶这小孩儿背后的身份，但这其中总有些异样，所以哪怕万意的行为可以客观的把他的厌恶消散，他还是看着万意心烦。
　　为什么呢，蒋亭刚才一刹间想明白了。因为这个小孩儿的眼里根本没有装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对人情世故的漠然，怎么说呢，他看他们的时候，像是在看有回收价值的垃圾。当时在座的随便一个都能让他身败名裂，他竟然还能做出这幅姿态，看得蒋亭扎眼，从来没有人，能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万意是头一个，他先给万意定了性，一个自不量力的蠢货。
　　万意实在地讶异，他在奇怪蒋亭说的话，今天表演时他是恪守入场后眼神三秒不离蒋亭的深情规则，现在蒋亭的嘴巴里听来，倒是他目中无人了。
　　不过，如果今天的结果是这样，那不如就算了吧，他也不想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