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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明日大道·影月·黎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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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小兵觉得自己差点儿恋爱。
直到旁边传来噗嗤一声,对方惊觉还有别人,变脸无情把他扔了。
……
……爱情总是短暂的。
小兵忙不迭跑了。
影月白也已在这短短时间内给居民全部松绑:“天御皇城?我顺路。”他看着那位初听印象为胖乎乎圆滚……滚的孩子清瘦却有韧劲的身形,缓缓转过来跟他对上眼。
看见影月白手里还拿着一截刚挣开的绳,知道和贼不是一窝的,少年立马扑上来,热情抓过他的手:“真的吗!!好巧啊哥哥!我区外来的不识路,你能带带我吗?我肩能提手能抗,没事还能骂骂娘,打架捶腿都在行,带上我!——只赚不赔的!!”
眼前这位明媚少年金色短发,尤显活泼。蓝白装束,蔚蓝为底,微白为间,利落修身,清爽漂亮,很适合作战。一边裤腿微卷上来,脚踝纤瘦,随性至极,下蹬一双轻便短靴,靴口两段硬质布料微敞,自然下垂,边缘两道条纹,中绘黑色五芒阵,其上稍掩踝部,非常饰人。抓着他的手上戴着蓝色护套,手指纤白,确实很像个青涩的富家贵子,没想到身手这么狠辣。
此时已是清晨,天光乍亮,影月白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海蓝色星眸,在朝光的轻拂下熠熠生辉。少年神采飞扬,眉眼间尽是笑意,下眼睑晕着清晰的橙红,自眼角勾勒一圈,如精致描画的眼线,眼尾上挑,简直称得上勾人,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澄澈双瞳深蓝靛青明灭,像海中汪洋,像天色蔚蓝,像甘冽清泉,又恍然透着股深邃和沉寂,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在瞳孔深处留下极深的刻痕,如一泓深潭。里面有浪潮翻涌,漩涡弥漫,记录着山呼海啸,星火漫天……似潮汐起伏,又似有星云变幻。整个人朝气蓬勃,笑起来透着股俏皮,非常讨人喜欢。
小姑娘移不开眼,不足为奇。
像这种说起话来机灵逗趣,活跃起来灿烂风流,敌对起来嚣张恣意,友好起来又热情爽朗的清俊少年,别说女孩子,就是成年男人也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只是,越是清秀,那道占据了他半张脸的刀伤就越显狰狞,说是皮开肉绽都不为过,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只胡乱抹了抹。
现下也只顾着搭话,一点没有该处理的自觉。
看影月白似乎在犹豫,少年福至心灵:一个来自异邦的区外人,跋山涉水却无人同行,作为光域人连天御皇城都找不到,身法还如此凌厉诡谲,刚刚才身体力行表演了什么叫血腥暴力,在非亲非故的外人眼里,是帮手还是威胁,实在有待斟酌。
眼见影月白开始微微蹙眉,抢着打嘴炮:“那什么我来自动乱地区战斗世家专门处理暴乱只会打来打去没见过世面应家里要求刚从战场上下来去皇城参加什么鬼考核就来混口饭平日绝对遵纪守法举止端正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只是个意外我对正常人一点也不暴力你不放心可以绑着……”
“——唉!!——”小机关枪蹦着蹦着突然顿住,“——嘶……”
他单膝一蹲要捡绳,结果影月白反抓过他的手,也俯身一蹲,另一手抚上他晕着血的右脸,他条件反射想拍开,好在半路紧急刹车,改为覆上其手背,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要戳伤员的脸,不知道很疼……接着猛然震住。
……惊讶,意外,疑虑,打量的复杂目光顺着他颤动的双瞳流泻出来。
他在用灵力给他疗伤。
强大,流畅,清凉而又熟悉的灵力。
……
他是,影月白。
……怪不得刚才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气息。
出来还不忘化个形?差点儿没认出来。
荒星彦脸色变幻莫测,但在影月白温柔的注视和安抚下,逐渐迷离,最初的敌意渐渐消散,更多的是惊奇,并随着影月白的动作开始打颤。
他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这位影月白——潜伏进他的组织,成为他的亲传学生。
他们也曾经数次交手,每次都斗得昏天黑地,今天我拆你一个手,明天你废我一条腿。
原因很简单,任务相冲。最后各达目的不欢而散。
当然,他自己也爱找揍,好不容易有人能把他伤这么重,不多干几架怎么行?于是就算单纯偶遇,他也总故意贴上去找碴,非得打个痛快。近日,更是由于被扒出身世,光域皇室全域通缉要除掉他这个祸害,影月白即是这个命令的首席执行人。总之他们之间梁子结大发了。
他认不出影月白,是因为化形,影月白认不出他,则是在面具兜帽遮掩之下,没有光域人见过他的真容。
见惯了影月白冷漠无情招招夺命的进攻,现在却用着同样的灵力来这么温暖缠绵的一出,属实有点吓人。荒星彦无措,目光躲闪,呼吸急促。
伤口已然完全愈合,不留一丝残痕。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影月白温和道:“怎么了?”
荒星彦抓上他的手腕,稍微移开目光,唇角艰难一翘,欲盖弥彰偏过头:“……有点儿疼…啊不,痒。”
“…我这人习惯打打杀杀不会和人打交道……你一上来我招架不住……”
影月白:?
那你刚才还那么热情扑上来跟小狗似的到处嗅嗅嗅?就差没贴过来咬一口了。
荒星彦干脆耍流氓:“好吧是你太帅了我心动了!”
“……”
影月白起身回味了一下,又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
对方继续借题发挥:“长那么好看别随便对着人笑,想祸害谁啊,你自觉点儿!”义正辞严,人模狗样,试图蒙混过关。
影月白极力忍笑:“那你也得自觉点儿,你从刚见面就一直在祸害我。”
“……?”
在荒星彦印象里,影月白一直孤高清冷,对人爱搭不理,学生只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简明扼要的指示或点拨,除了偶尔和搭档交谈,半点眼光都不分给别人,赤红的双眸总透着无限深沉和乏味,颇有一层忧闷薄凉的感觉。
虽然他的冷漠有一层温和包裹,并不扎人,但就是能让人闭嘴惊艳,肃然起敬。
另外,保持距离。
若是碰上敌手,这股清寂便立马寒光乍现,冰冷又致命,带着无人能及的压迫和恐怖。对内的温文荡然无存,只有公事公办的铁血无情。
光域皇室怜悯众生,然而对造化奇诡的魔域人,他们绝不手软。遇上该被制裁的人,也绝对容不得半点姑息懈怠。
所以作为对方老敌手,怨不得他那么别扭。
影月白该化形为蓝发,而他的本来面貌,则有着如墨的黑发和更加沉寂的赤红双目,反而不像是在暖光清风中长大的光域红人,而是混沌魔域中某个空阔寂寥的永夜君王。正如一般人看到荒星彦的长相,也绝不会把他和魔域的任何事物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裹挟尽血雨腥风,人人闻之丧胆的恐怖殿下。
荒星彦真是没想到这个大面瘫居然能在短短几分钟内惊现那么多表情,什么不倒冰山高岭之花冷拽酷霸叼,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能笑那么多话还能反撩?
……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未来之城的明日大道上。
影月白举手投足间都显现着十足的优雅贵气,在后面慢慢踱步,荒星彦则于前倒走,手托后脑,歪着脑袋打量他,心里嘀嘀咕咕。
影月白取假名非常简单无脑,说自己叫影月,连字都懒得变,荒星彦学到了。
你搞个假名叫影月,我搞个……
“黎星。”
内心咋舌:这人以后有了娃,是不是该直称“小影月白”……啊不,作为一个标准的绅士,肯定事事顺媳妇儿,要么他媳妇儿叫啥按啥来,再要么父母双合。
影月白头一次遇见面对得救者的敬意能那么诙谐调节的人,没有造作的客气,也不见半分尴尬,一张嘴抵数十张,看得还挺欢,难得心情不错。
黎星也头一次遇见一言不合就化形的大红人,为了避开可能的寒暄跟眼神交流,看来确实只喜欢清静……那可不得了,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成天叽叽喳喳,不然学生选拔直接就吹了,难得老实没作妖。
影月白倒是主动问了一句,有这等实力,为什么还要放任别人抓住自己。
“我边境来的,不管往哪跑都只会更近皇城一步,他们那么大一架机车,正好捎我一程。”黎星摸着脸上已然了无痕迹的刀伤,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你灵力这么强,怎么会被那几个垃……他们抓进来?”
影月白轻笑:“技不如人,见笑了。”
黎星心道放屁,表面仗义:“是出任务吧?想不到意外……”
他目光突然不动了,侧瞅一边贴着的告示,上面写着某天价筹码,一等一的通缉令,中央是画得栩栩如生的人像,赫然标着荒星彦的大名。
连服饰细节都那么清楚,绘者除了他眼前这位常年互殴对象还能是谁?
尤其脸上那个除了一只赤瞳什么都没露出的面凯,描绘得那叫一个逼真细致。连带添着他的障眼法犄角。
黎星竭力绷住脸,捂上唇,还是没忍住大笑起来:“这谁画的,有用吗?捂这么严实,他本身脸长这样?估计站我们面前都没人认出来。”
影月白同意:“是很难找到他本人,不过他出使任务都是这副装扮,至少能让域民保持警惕。”
“……犯不着吧。”黎星漫不经心,“这人我也对上过,他负责的光域事务一般不都鸡毛蒜皮吗?”
影月白一怔,神色立马严肃起来:“你对上过?他都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黎星坏笑,“就是盗了块石头。”
这件事确实是真的,不过当初对上的人其实是影月白。只是他假意袭击一所村镇,声东击西,在混乱之际盗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村镇除了一块珍藏已久的巨石丰碑,什么也没丢失,镇民安然无恙,影月白庆幸万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丧心病狂的荒星彦当时还真就只是为了那块石头。
论声名狼藉,魔域噩之星,仅次灾厄之始诡烂金。
有那么一件人人避之不及的恐怖屠戮事件,发生于荒星彦年仅十二岁那年:
十三年前的山呼海啸村,为著名的白辰之阶下层聚民区,位于轮回之海旁侧,与魔域隔海而望。曾受先任魔主诅咒,疾病祸乱横溢,居民平均寿命不超30岁。再看皇城常驻民,最终至少能达光耀之阶,寿命以百为计,无病无灾,盛世太平。两相对比惨烈可感。
在那一年,村里更是发生了死亡率高达99%的腐蚀性大瘟疫。但不久奇迹出现,事发不到几月,全村居民在几位无妄阶长老带领下,诚心祈福,辛勤苦修,齐心协力追寻泄诅之方,借由此次浩劫,似乎得到某个契机,大都由白辰直达天轨,很快克服所有灾祸,从此蒸蒸日上,灾祸横消,人人实力强劲,各地有闻全都慨叹积祸为福。
此后长老们带领村民积德行善,但烙印于此的恶诅仍有余痕,村里每隔一段时间固有一名三四岁左右的小儿丧生,长老们经过考量,与村民协商,将该小儿的全部可用器官,无偿捐赠给各地残疾无再生力的白辰之民。大陆通则,把一副躯体的器官移给他人,器官原有者的魂魄会与其产生很长一段时间的排斥,其间对自身及与其血脉相通之人无异于一种折磨,有些甚至触动痛觉,疼得满地打滚,只有极少数人愿意为他人提供与己有关的器官,基本只有被生活所迫的流亡灾民才会借此换取巨额报酬。而频繁的捐赠行为,足以证明此地居民的纯朴善良,品德至上。
对于外界的赞美,村内态度也是谦逊可尊,声望节节拔高,满世流芳。捐赠的某批器官因缘巧合下,救济了某个失落于贫困地区的贵族成员,得到皇室嘉奖,成为边境地区唯一一所富可敌国的村镇。
三年后,善意得到报偿,村庄欣欣向荣,再没有夭折之事,也再没有人患疾亦或遇灾。当地人凭借自己的造化,击败了早任魔主长余万年的诅咒,此后六年,晋为辉煌圣都,成为人统区一颗灿烂夺目的新星。大家都真心恭贺他们。
然而,不知为何触动了当任魔主,或有别的什么原因,四年前,年仅十二岁的荒星彦于此降灾,带来了比十三年前疯狂千百倍的浩大劫难,在这人均天轨阶的盛名大城,青壮年竟全部丧生,魂魄还被恶毒地困禁起来,盛大城邦再次沦为极荒之地,重回咒解前的孤寂渔村,是为噩星灭世。幸存者们仓惶而走,不出多久,也全部病逝,只剩一位老太太于诡渔村苦守。那么美好的可歌集体,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
那位可怖的魔域殿下还于村中摆上了以残肢断首堆砌的奇诡阵法,由于他的恶趣味,道路两旁辟邪灯之上,挂着原身为其间村民的惨白骷髅,阵法无人能解,头骨无人能取,总在漫漫长夜里惊恐号哭,狂乱私语。
山呼海啸村,于此又名,鬼头村。
此等惨案,光域皇室必然尤为看重,彻查之下,幕后元凶毅然是,魔主之子,荒星彦。
光主恨怒地发现,这位魔域殿下正是十几年前,光域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圣女荒连若,与魔域至高统御者诡烂金的孩子——那个他一经了解,就立刻决定除掉的孩子。
要不是荒连若连夜带他遁逃边境,自废灵脉以避追踪,本就不该存活于世,更不会有发生这等血光之灾!
拥有魔域和光域至高血脉的孩子,果真成魔,翻云覆雨,罪恶滔天,妥妥成为下一任诡烂金。
虽然自己膝下同样强大的长孙,影月白还能与之抗衡,但他总觉得,荒星彦根本没发挥自己的真正实力。因为光域最强圣女,与魔域之王的结合,是史上最为完美的血脉传承,他理应拥有此世无人能及的伟力,是凌驾魔神之上的存在。
这样的孩子一旦走上不归路,强大的能力便不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东西,而是一把悬于大陆的屠刀。当初的新生儿荒星彦,在为他举行的长老议会上,就拥有匹敌成熟恶魔的滔天魔气,长老们一致认为,强大到恐怖的魔域血脉,既然主承诡烂金,就万万留不得。
荒连若在议会上据理力争:“他是魔主的儿子,更是光域皇室的子孙!!你们不能那么对他!!!”
面对光主对其他长老的默许,荒连若终于意识到在他心中,荒星彦根本就是个怪物,跟皇室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她与儿子,在多年之后的现在,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丑谈。光域圣女荒连若,叛逃皇室,诞下恶魔,最终自食恶果,死无全尸,魂魄尽碎,还连累好心收养他们的山呼海啸村民,魂魄被永久封禁于号哭塔尖。
荒连若的任性果然引狼入室。荒星彦在她的溺爱下性格扭曲,煞气尽显。狼子野心,别人的善意在毒蛇那里一文不值,不仅得不到报偿,还会被反咬一口,玩弄于股掌之间。
把自己母亲连同整个村庄害到如此地步,此人早已心如顽铁,病入膏肓,长歪了便无可挽回。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隐藏着真正的变态杀人魔。
加之听命于诡烂金,这个所谓的魔域殿下,待到合适的时机,必然能掀起下一波巨浪。尽快铲除,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
只是,山呼海啸村地偏人僻,荒连若魂飞魄散,受害者不得脱身,实际上除了荒星彦本人,了解其中内情的,其实并无他人。鬼头村昔日到底怎样,外人看到的究竟是全部,还是仅为表象?
传闻毒子食母,是否如真,大概也只有毒子自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