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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萨默斯]阴谋的窥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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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无神的时代。
索罗在混沌中沉沦千年,神的子民如蝼蚁般在土地上生灭。有谁还会记得神力统治下的恐怖与狂热呢?信仰丧失了神之力量的威胁和诱惑,便沦为比政治更为虚伪和可鄙的统治工具。信仰不再是不可超越的力量,而是阴谋,是陷害,是残杀,是相对强势力量的勾结和妥协,是相对弱势力量的悲鸣和耻辱。
是谁给予神统治人类的资格呢?
是什么让人类心甘情愿地臣服与神呢?
是什么让一个人能够代替神明,夺取另一个人类的生命呢?
而神,又是什么呢?
对于任何疑惑和骚动,卡斯特祭祀大殿却狂妄地保持着永恒的静默。这个矗立在萨默斯大陆最高点的索罗亡灵殿从不向子民开放它宏伟的殿门。它在索柯利菲斯海日复一日的咆哮声中虔诚地等候着索罗的复生。
然而,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神的子民真的能够承受神之复生的代价吗?
无神的时代真的等待着神的复生吗?
或许,神不过是一个代表特权传承的符号罢了。它意味着最无畏无束的神秘力量,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最肆无忌惮的政治权利。极少数享受到它荣光的人便成了它的俘虏和代言人;也有小部分人为摆脱它的统治而粉身碎骨;而大多数人则依赖着它的权威,甘愿臣服在它的庇佑和欺凌之下。
而此时,也不过是无数个等待着神并遗弃着神的瞬间中的一眨眼。
卡斯特祭祀大殿的正厅中,一群穿着紫袍和白袍的祭祀正分站在一个庞大而繁复的星阵图上。千年过去了,这个图阵依然精致而恐怖。它以无数人的鲜血描绘而成,宛若一张血色的地狱之网。可现在,这张网的中间,却没有红衣主教的身影。
更鲜为人知的秘密埋藏在更深的地底。在这个星阵图的正下方,祭祀大殿的地下八层,一个咫尺见方的封闭石室内,巨大的血色图阵以一尊圣三角形状的棺材为中心,布满了石室的地面和墙壁,并在室顶结出一个令人费解的图案——一个中间少了圣三角形的复活星阵。即使这个复活星阵是如此古老和鲜为人知,然而能量传递的原理却是相同的。图阵必须由中心的能量源触发,没有圣三角星作为能量源的星阵只不过是样式华丽的装饰图案罢了。可是,在星阵的正上方,大殿的地下七层,一尊同样是圣三角形状的棺材填补了图阵的空缺——这个复活图阵竟然是以人的尸体作为能量源的。更难以理解的是,棺材中的人,竟然是本应丧生火海的盖齐尔王子——他正毫发无损地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材中,仿若只是在静静沉睡一般。而在地下六层,一个比地下七层稍大些的石室里,同样摆放着一尊棺材,而棺材中的人——是洛伦公爵。
现在,大殿中央这个自索罗被刺后千年未曾开启的星阵图却由几个紫袍祭祀和白袍祭祀触发了。微不可闻的吟唱词回荡在大殿的穹顶,仿若蛊惑人心的咒语。
空旷的殿宇内一片黑暗,只有星图阵发出血色的红光,映照着祭祀苍白而病态的脸庞。
突然,图阵的东南角发出刺眼的银白光芒,而站在这个星位上的紫袍祭祀也开始全身抽搐起来,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不多时,鲜血便从他的眼睛流出。
吟唱声依然没有停止,甚至加快了。
双目流血的紫袍祭祀已疼得满地打滚,可他仿佛被固定住了一样,不论他怎么动,他都无法移出东南角的图阵。
一瞬间,像是魂魄被抽离了身体一样,紫袍祭祀突然停止了抽搐。
他,死了。
一个高贵的紫袍祭祀的死亡总是为了获得比生命更昂贵的事物的。
那么,什么是比生命更昂贵的事物呢?
自由?
和平?
荣耀?
或者,阴谋?
鲜红的血仍旧不断地从紫袍祭祀的双眼中流出,并顺着图阵的线条,最终汇集到中心的圣三角。
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圣三角区域的地面开始融化成水银一般的液体,然后又渐渐凝固,最终竟然变成了一面水镜。起先,镜面上一片血红,后来,那镜面中的图像就像紫袍祭祀的眼珠一样转动起来,呈现出变幻的光影,而那些光影最终组合成清晰的图像——正是卡斯特祭祀大殿殿门外那片永远翻腾着的索柯利菲斯海。然后,镜面就像一个全知全能的神一样,将窥探的视线转向了神殿的东南方,并沿着奥菲山脉陡峭的山脊线飞掠而过。瞬间,数万座烽火台的火光在镜面中如鬼魅般转瞬即逝,隐约映照出极夜中深林那雪白而模糊的轮廓,最终,它渐渐停在了距离西科和蒂斯廷所在的木屋仅一公里的地方。那里依旧是一片被苍茫雪山包围着的纯白而空旷的山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的痕迹。
镜面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接着,它开始像一个狡猾的侦察兵一样缓缓俯瞰着雪面,然后一寸一寸地向西科和蒂斯廷靠近——
西科正在烧热水。因为,蒂斯廷手中的水壶就快冷了。他右手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籍,左手漫不经心地挑弄着柴火。
火炉发出噼啪的响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也让人莫名地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窜出来一样。
西科皱了皱眉头,随手合上了书。他转头看了看炉火——火势很旺,烟不断地从烟囱升腾向夜空,然后被迅速被凄厉的西南风卷走。然后,他转头看了看缩在毛毯里的蒂斯廷——依旧虚弱得像个废物。
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卡斯特祭祀大殿中央的水镜中,现出了木屋尖尖的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