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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博君一肖]午后暖阳和薄荷糖(2) ...

  •   通道里的光线刻意调得很暗,与前方舞台和观众席那令人目眩的璀璨形成强烈对比,仿佛一条幽深的、连接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隧道。空气似乎也比化妆间更滞涩稀薄,混合着金属桁架冰冷的铁腥味、设备箱的塑料味,以及前方隐约传来的、被厚重墙壁与帷幕过滤后依然具有冲击力的声浪。

      那是成千上万粉丝汇聚而成的欢呼与尖叫,交织着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像一头被暂时囚禁的巨兽,正焦躁地喘息、咆哮,预示着门后那片光芒万丈却又步步惊心的战场。

      王一博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又深又缓,仿佛要将最后一点属于“私人”的情绪彻底压入肺腑最深处,碾碎,磨平,然后换上那副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的、近乎漠然的平静面具。

      李姐紧走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语速极快却又吐字清晰地做着最后的碎片化叮嘱,从“注意左边机位”到“群访第三个问题可能延伸”,他只是机械地点头,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目光平视着前方那扇由两名工作人员把守着的、即将为他开启的、通往鼎沸喧嚣的厚重隔音门。

      门轴转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刹那间,毫无缓冲的、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如同灼热的岩浆般汹涌扑来,巨大的分贝几乎要物理性地击穿耳膜。无数闪光灯在同一时间疯狂闪烁,毫无怜悯之心,织成一片令人瞬间致盲的、持续不断的刺白光海,贪婪地试图捕捉他踏上红毯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被这极致的声光效果包裹、吞噬,微微眯了下眼,几乎是生理性地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感官过载,随即,唇角肌肉牵动,拉起一个弧度精准、温度适中、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抬起手臂,朝着两侧那一片沸腾躁动、写满他名字的灯牌海洋熟练地挥手。

      每一步都踩在预设好的点和节奏上,每一个短暂的停顿都恰到好处,为媒体区提供足够构图和捕捉的时间。他熟练地应对着红毯主持人热情洋溢却又千篇一律的互动提问,回答得言简意赅,偶尔抛出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小幽默,总能精准地引发台下更热烈、更疯狂的回应浪潮。他是天生的偶像,浸淫此道多年,早已深谙如何完美掌控这样的场面,如何高效地燃烧自己,去喂养这片无尽的星光。

      内场的气氛相对红毯要收敛些许,但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与镜头并未减少半分。水晶吊灯将奢华的光芒投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酒水的混合气息。他落座主桌,与同桌的业界大佬、知名导演、品牌方代表寒暄周旋,举杯,微笑,聆听,回应,一切流程行云流水,无可指摘,像一套编写精良的程序在完美运行。头顶的射灯光线炙热,长时间烘烤着他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西装下熨帖的衬衫后背恐怕已经微微汗湿,带来一丝粘腻的不适感。

      主持人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他,问题温和而安全,是团队预先沟通过的范畴:“我们都知道一博最近工作行程满档,像是连轴转的空中飞人,不知道私下有没有时间关注一些有趣的影视作品,算是放松一下呢?”

      他应该回答一部近期大热的国际科幻大片,或者某部口碑爆棚的人文纪录片,答案完美、得体又不得罪任何人。

      他顿了顿,顺势拿起面前桌上晶莹剔透的矿泉水瓶,借着拧开瓶盖、仰头喝水的零点几秒拖延时间。冰凉的液体滑过干燥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却丝毫压不下心头莫名窜起的那一丝微小却执拗的躁动。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清晰又模糊的画面——

      那是某个连续拍摄二十小时后的深夜,北京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外是寂静蔓延的都市灯火,他累得几乎脱力,却毫无睡意,只是窝在柔软沙发的一角,平板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上面正播放着《陈情令》某个久远的花絮片段,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像蝗虫过境般飞过,其中一条彩色的、加粗的字幕格外刺眼,停留的时间仿佛格外长: [博君一肖是真的吗?]

      那时他是怎么反应的?似乎只是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哼出一声嗤笑,手指却像被烫到一样快速划了过去,心底某个角落像被羽毛最尖细的末端极轻地搔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而陌生、却又挥之不去的痒意与悸动。

      “看了些老片子。”他放下水瓶,瓶底与玻璃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谨慎地选择了这个足够模糊、不易出错的回答,目光习惯性地、看似随意地扫向台下,掠过一张张或专注倾听、或保持礼貌微笑、或交头接耳的陌生面孔。灯光师将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有些晃眼。

      然后。就在目光扫过内场最边缘、靠近安全出口的那个昏暗角落时。呼吸骤然一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瞬间逆流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四肢百骸留下一种虚脱般的麻木感,耳畔只剩下自己血液流动的嗡嗡声和外界声音被无限拉远后的失真感。

      角落。最不起眼的、灯光几乎吝于眷顾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安静地伫立着,仿佛一座沉默的礁石。

      高大的身形被包裹在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连帽卫衣和同色系长裤里,勾勒出宽肩长腿的利落线条。头上一顶压得极低的黑色鸭舌帽,帽檐的阴影几乎覆盖了整个上半张脸,脸上戴着严实的黑色口罩,遮住了剩余的所有可能暴露的特征。他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了那一片浓重的阴影,像一道沉默的、静止的剪影,与周围衣香鬓影、光彩照人、流动不息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明明遮得那样严实,严实到连一寸皮肤、一个清晰的表情都没有裸露。可王一博却像被一道精准的闪电当头劈中,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同一个名字。隔着重重的、晃动的人影,隔着炫目的、交错的光影,隔着三年漫长的时光与距离,那双清澈明亮、眼角微微下垂、曾盛满过他整个年少时代所有肆无忌惮的欢笑、依赖和隐秘心动的眼睛,正穿透一切喧嚣与阻碍,静静地、专注地、甚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望向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凝固。周遭所有的声音——主持人的话语、观众的掌声、背景音乐——都瞬间褪色成了模糊不清的白噪音。所有流动的人群、闪烁的光线都虚化成了模糊晃动的背景板。他的整个视觉中心,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道阴影里的目光,那道穿越了人海与时光的凝视。

      是肖战。真的是他。他不是幻觉。他不是因为过度思念而产生的海市蜃楼。

      心脏在停跳那致命的一瞬后,开始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像一面被重锤狠狠敲击的战鼓,重重地、急促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声音大得他几乎怀疑会被别在领口的高灵敏度麦克风捕捉到。血液重新奔涌起来,带着滚烫的、几乎要灼伤血管的温度,迅速流向四肢,烧得他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麻、轻颤。

      他猛地收回目光,像是被那目光烫伤一般,迅速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试图掩饰这猝不及防的、几乎致命的失态。插在西装裤袋里的手无声地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用力掐进掌心柔软的皮肉里,试图用这尖锐而清晰的痛感来强迫自己冷静,拉回失控的理智。

      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看着,无数个长短焦镜头对着,他不能失态,不能流露出任何超出“完美偶像王一博”范畴的情绪。

      主持人似乎又顺着“老片子”的话题问了句什么,他凭着强大的肌肉记忆和职业本能,嘴唇翕动,含糊地应了几句,声音听起来甚至还算平稳,但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CPU处理能力,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像被最高功率的磁石吸引的铁屑,不受控制地、全部地飘向那个昏暗的角落。

      他还在吗?刚才那一瞥是不是极度渴望下的视觉误差?会不会等他再次抬头,那个角落就只剩下空荡的阴影,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活动流程在他魂不守舍、近乎梦游的状态中艰难地推进着。每一个环节都变得无比漫长煎熬。终于,熬到了所有环节结束,主持人说着感谢的结束语,台下响起礼节性的掌声,嘉宾们纷纷起身,互相道别,场内开始变得嘈杂混乱。

      王一博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他也浑然不觉,甚至顾不上和身旁一位正准备和他说话的前辈导演致歉,无视了身后李姐略带诧异的低声呼唤:“一博?你去哪儿?等下还有……”

      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迈开长腿,几乎是半跑着冲下台侧的阶梯,步伐急迫得近乎失态。

      他的心跳声鼓噪着耳膜,血液冲刷着血管,发出轰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尖锐无比——找到他!不能再让他像三年前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能再让这次重逢(如果那真的是他的话)变成另一场漫长等待的开端!

      他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拨开拥挤的人群,无视了那些试图和他打招呼或伸出话筒想要进行简短采访的媒体记者,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慌乱地扫视着后台每一个方向,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走廊里人头攒动,工作人员推着设备车快速穿行,艺人们在助理的簇拥下说笑着离开,穿着各种制服的人们步履匆匆……哪里还有那个黑色的、沉默的、仿佛从未出现过的身影?

      他一路跑到刚才在台上瞥见的那个角落,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空的。只有冰冷的、刷着灰色涂料的墙壁,和消防栓红色的玻璃柜门反射着走廊顶灯苍白冰冷的光线,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兜头盖脸地瞬间将他浇透,彻骨的凉意从头顶蔓延到脚心。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微微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周遭喧嚣的后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和酸楚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上来,勒得他心脏阵阵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也许……真的只是他太想念而产生的幻觉?因为那条石沉大海的消息,因为后台那个习惯性摸向空口袋的动作,因为积压了三年的、不曾真正消散也不敢轻易触碰的情感…所以大脑在极度的疲惫和压力下,跟他开了一个如此残酷又逼真的玩笑?

      他靠在冰冷的、粗糙的墙壁上,闭上眼,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试图咽下那涌上喉头的苦涩。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虚感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压垮。

      忽然。

      手腕被一股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度的力量抓住。

      那触感温热而干燥,指腹带着一些熟悉的、经年累月留下的薄茧,以一种他记忆深处无比熟悉的、带着点霸道又隐含呵护的方式,箍住了他的腕骨。

      下一秒,他甚至来不及惊呼或反应,就被这股力量拉拽着,踉跄了一步,侧身撞开了一扇厚重的、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注意的、漆成暗灰色的消防通道门。

      “砰”的一声轻响,门在身后自动合上,沉重的闭门器发出沉闷的回音。

      世界骤然安静、昏暗下来。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音乐、人声鼎沸,只剩下头顶一盏功率低弱的应急灯散发出的、昏暗冰冷的绿色光芒,勉强勾勒出狭窄逼仄的混凝土楼梯间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和一丝阴凉的、久不通风的潮气。

      以及,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的、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黑暗中,那熟悉的气息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温暖的网,温柔却彻底地包裹了他。淡淡的、清爽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像是刚刚熄灭的烟草味道——那是独属于肖战身上的、时隔三年,他依旧能在千万种复杂气味中瞬间精准分辨出来的味道。

      王一博的心脏像是被这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气息狠狠烫了一下,猛地收紧,带来一阵尖锐的酸麻,然后又疯狂地、失序地跳动起来,撞得他胸口生疼。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手腕还被对方紧紧地握着,那处的皮肤灼热得像要燃烧起来,温度透过薄薄的西装面料,直接烙印在他的腕骨上。

      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带着一点点无奈的叹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被压抑着的笑意,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搔过他心尖最敏感、最不设防的地方,在他极近的距离响起,气息几乎拂过他的耳廓:

      “跑什么?” 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黑暗中仔细地打量着他,才继续道,那调侃的意味更加明显,几乎带上了一点宠溺的责备, “王老师现在是大明星了,众目睽睽之下,还这么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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