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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博君一肖]午后暖阳和薄荷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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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轻响,沉重防火门隔绝出的,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空间,更像是一个骤然被从现实世界剥离出来的、独立存在的茧。外界的一切喧嚣——颁奖礼的余韵、人群的嘈杂、音乐的轰鸣——瞬间被抽离,衰减成一种模糊的、遥远的背景噪音,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只有应急灯惨淡的绿光,吝啬地涂抹在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和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将一切都蒙上一层不真实的、幽寂的滤镜。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束中缓慢舞动,带着陈旧建筑特有的、微凉的尘埃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防锈漆味。
以及,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的呼吸。
那呼吸声略微有些急促,显然刚才短暂的追逐和拉扯也消耗了气力,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王一博的耳廓,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他头皮发麻的痒意。
王一博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所有的感官在极致的震惊和这突如其来的密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手腕被握住的地方,皮肤灼热得像被烙铁烫过,肖战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西装袖口,清晰地、不容忽视地传递过来,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脉搏沉稳的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腕骨,与他自己失控的心跳形成混乱的二重奏。
黑暗中,肖战的气息如同最浓烈的酒,无需视觉确认,便已将他层层包裹。那淡淡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是他记忆中肖战最喜欢的那个牌子,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刚刚熄灭不久的烟草味,还有一种更深层的、独属于肖战本人的、温暖而干燥的肌肤气息。这味道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冲进他的大脑,瞬间击溃了他所有勉强维持的镇定。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早已麻木,甚至能够完美地扮演一个“陌路人”。可直到这一刻,直到这个人与他呼吸相闻,直到这熟悉的气息再次将他淹没,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所有的遗忘都是自欺欺人,所有的距离都不堪一击。
他猛地抬起头,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对方的脸。帽檐的阴影依旧浓重,口罩遮住了大半面容,只有那双眼睛,在幽绿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那里面情绪翻涌,有关切,有无奈,有笑意,有某种深藏的、复杂难辨的微光,却唯独没有陌生。
“你回来了?”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在喉咙口剧烈地冲撞,最终挤出来的,却只是这四个干涩得几乎破裂的音节。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嗯。”肖战应了一声,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王一博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他松开握住王一博手腕的手,那突如其来的空落感让王一博几乎下意识地想追过去。
然而那只手并没有远离,而是转而向上,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王一博西装领口那枚精致的铂金徽章,动作自然又亲昵,仿佛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
“活动顺路,来看看。”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出门散步,偶然路过了一个熟悉的街角,而不是从可能千里之外的地方,出现在这个星光熠熠却与他此刻画风格格不入的场合。
“我发了信息。”王一博的声音更哑了,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委屈和控诉,像被丢弃后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犬,固执地追问着那句迟来的回应。他紧紧盯着肖战的眼睛,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肖战闻言,碰触徽章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插进卫衣口袋里。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看到了。”他承认道,目光垂下去,落在两人之间狭窄的地面上,“刚回国,事情太多,电话消息都快炸了,没想好……该怎么回。”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狭窄的消防通道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情感加压舱,三年分离的时光、不同的赛道、公众无所不在的审视、那些未曾说出口便被迫戛然而止的情愫、小心翼翼的试探、刻意维持的距离……所有沉重的、复杂的情绪都在这片沉默中无声地咆哮、冲撞,几乎要压垮这方寸之地。
王一博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们之间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万水千山。肖战身上那点淡淡的烟草气让他心脏微微抽紧——他以前是不常抽烟的。这三年,他经历了什么?
一种巨大的冲动攫住了他,想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要撕开所有成年人世界心照不宣的体面伪装。他猛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肖战卫衣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这是一个近乎依赖和示弱的姿势,与他刚才台上那个光芒万丈、无懈可击的顶流形象判若两人。
“战哥……”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所有强撑的镇定,“我很想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肖战的身体显而易见地微微一僵,仿佛被这直白而毫不掩饰的话语击中。通道里昏暗的光线让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但王一博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乱了一瞬。
几秒钟的停滞,像是一个世纪的漫长等待。
然后,王一博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带着熟悉的力度和温度,重新抬起来,熟练地、带着点安抚意味地揉了揉他后脑勺剃得短硬的头发,发茬摩擦着掌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个动作,和过去无数次在剧组、在后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仿佛三年时光从未流逝。
“知道了。”肖战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肯定。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用更轻、几乎含在喉咙里的气音补充道,“……我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王一博心中那道锈迹斑斑的锁。所有的不安、委屈、猜测,在这一刻奇异地被抚平了大半。
但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股汹涌而来的酸涩暖意,肖战已经后退了半步,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调侃,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只是王一博的幻觉:“行了,王老师赶紧回去吧,外面找你的人估计都快急疯了。”他指了指防火门,“我也得走了。”
走?又要走?
刚才平复下去的恐慌和急切瞬间再次攫住王一博。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猛地伸出手,再次抓住了肖战的手腕,这次换他握得死紧,仿佛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像烟雾一样消失。
“等等!”他的声音急切,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你去哪儿?”
肖战似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试图轻轻抽回手,但王一博握得更紧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酒店啊,不然还能去哪儿?”
“哪个酒店?”王一博追问,目光灼灼,像是要将肖战钉在原地。
肖战报了一个酒店名字,是上海另一家知名的五星级酒店,离这里不远。
“我跟你一起去。”王一博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肖战明显怔住了,帽檐下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一些:“……什么?你别闹,外面都是媒体和粉丝,你跟我走像什么话?你的团队怎么办?后面的庆功宴呢?”
“我不管。”王一博执拗地看着他,那种年少时的混不吝劲儿又上来了,混合着如今强大的气场,竟让人难以反驳,“就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庆功宴不重要。”他往前又逼近半步,重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紧紧锁着肖战,“好久没见了,战哥。去你那儿坐坐不行吗?就一会儿。”
他刻意放软了最后一句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他知道肖战对他这样最没辙,过去是,现在……他希望依然是。
肖战果然沉默了。应急灯绿油油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口罩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能感觉到肖战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在挣扎。
消防通道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王一博的心悬在半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肖战几不可闻地又叹了一口气,这次带着更多的妥协和无奈。他抬起手,不是推开王一博,而是轻轻拉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口罩,又压了压帽檐,仿佛这样能获得一点安全感。
真拿你没办法。”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抱怨,又像是认命,“跟我来,别出声,低着头。”
说完,他反手握住王一博的手腕(这次没有挣脱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推开消防通道厚重的门,谨慎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走廊里人群似乎散去了不少,但仍有零星的工组人员在忙碌。
“快走。”肖战压低声音,拉着王一博,趁着无人注意的间隙,快速闪出消防通道,低着头,沿着走廊边缘,步履匆匆地向着员工通道的方向走去。
王一博任由他拉着,低着头,感受着腕间传来的、肖战手心的温度和力量,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又欢快地跳动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流光溢彩,只有前方那个高大的、牵着他手的背影,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他们像两个偷溜出学校的孩子,在成人的世界里,笨拙而又急切地奔赴一场迟到了太久的秘密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