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相爱》不敢吐泡泡

14、水里的月亮

　　自从和顾喻的关系有所缓和，方柯便又和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就去顾喻住的地方一趟，美其名曰是要监督对方好好吃饭，正常作息。他的室友们渐渐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偶尔还是会拿这件事打趣他一番，以获得一些平淡生活中的小小乐趣。每每这时，方柯便会在心里默默吐槽，如果事实真如他们所说就好了，可惜自己现在连人都没追到呢。

　　答应了要请顾喻吃的饭也终于提上了日程，为了迎合对方有些挑剔的口味，方柯每一次都是在点评网站上看了又看，才能勉强选出一家比较合心意的。由于这些餐厅的人均消费都不低，所以当一个月过去，方柯查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时，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时就不把话说那么满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的钱包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虽然对于顾喻的喜欢迟迟未能宣之于口，但和对方频繁的见面还是让方柯觉得满足。然而，当方柯回望这段时光，便会发现这不过是一种美丽而虚幻的假象，就像水中倒映着的圆月一般，美满有余，真实不足。

　　这天下午，方柯没课，便早早地来到了顾喻住的地方。短促的敲门声过后，面前的那扇门很快打开，方柯动作熟练地进到屋内，却在下一秒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此时正站在冰箱前，试图从顾喻的冰箱里找出点喝的，可惜那个过于干净的冰箱里除了一些生鲜食材什么也没有，于是来人只好一脸失望地关上冰箱门。

　　听到动静，那人看向门口，四目相对，方柯愣了几秒，终于想起了对方的名字，而那人也在此时收了收脸上惊讶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方柯？”

　　“学长，哈哈，又见面了。”方柯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随后便默默移开了视线——如果早知道陈弋江会出现在这里，他下次再过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可是现在事情已然发生了，方柯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客厅里。明明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方柯却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隐隐感到有些心虚。一旁的陈弋江倒是一脸坦然，此刻正站直了身体，打量着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我的电脑坏了，来借他的用用。”几秒钟后，陈弋江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对着方柯说道。

　　“哦。”方柯讪讪地应了一声，他不知道陈弋江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一点，但还是点了点头。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方柯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眼客厅桌上放着的水果，说了一句“我去切点水果”，便很快拿起几个苹果钻进了厨房。

　　顾喻家里没有专用的削皮器，方柯从角落里找出一把水果刀，准备用它来削苹果。他站在厨房的台面前，一只手拿着苹果，一只手握着小刀，手腕微微用力，薄薄的苹果皮便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他边动作熟练地削着水果，边思考着晚饭要吃什么，正想得出神，便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嘶。”方柯马上停下了动作，他看着自己被小刀割破的大拇指，伤口处已经形成了一道清晰的血线。受伤的指尖疼得有些发麻，方柯放下手里的东西，用另一只手打开厨房的水龙头，将大拇指放在水流下冲洗。就在这个时候，顾喻走了进来。

　　“切到手了？”看到眼前的一幕，顾喻快步走到方柯身侧，抓住了对方的右手手腕。用水冲洗过后的伤口还是有鲜血不断冒出来，顾喻看着那道鲜红的颜色，深深皱起了眉。

　　被抓住的手腕隐隐有点疼，方柯瞥见顾喻紧张的神色，放弃了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的动作。他见伤口被水冲得差不多了，便伸手关上了水龙头。而顾喻也在此刻松开了手，目光却依然没从方柯手上移开。

　　“不是很严重，你家里有创可贴吗？我贴一下就好了。”在顾喻面前挥了挥受伤的手指，方柯有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我房间有碘酒，消毒一下吧。”顾喻说着，伸手抓住方柯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将人拉出了厨房。

　　顾喻的手温度偏凉，方柯却感觉两个人掌心相触的地方有热意不断传来，几乎盖过了他对疼痛的感知。他在担心我吗？方柯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头脑发昏地想道。

　　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顾喻让方柯在床边坐下，自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医药箱。他拿着碘酒和棉签，在方柯身旁半跪下来，用左手握住了对方摊开的手掌。

　　“稍微忍一下，会有点疼。”

　　说完这话，顾喻拿起一根沾了碘酒的棉签，动作轻柔地在方柯的伤口上涂抹。他做这事时也很认真，似乎还带了点难以察觉的小心，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伤口被触碰的疼痛从指尖传来，方柯垂眸看着对方此刻专注的神情，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在轻轻颤动。

　　“这是怎么了？”卧室门口传来两声清晰的敲门声，方柯抬眼看去，便见到陈弋江正歪歪斜斜地站在门边，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清两个人的动作，陈弋江先是露出了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又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受伤了？”

　　“嗯，刀割了个小口子，不碍事。”方柯看着对方回答。

　　听到声音，顾喻也没有抬头。他用碘酒给伤口消完毒，便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张创可贴，十分平整地贴在了方柯受伤的拇指上。做完这一切，他边收拾东西，边对着方柯叮嘱道：“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小心感染。”

　　只是想切个水果吃而已，没想到搞出这么大动静。从顾喻的房间走出去的时候，方柯看着自己负伤的手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水果也不能切了，他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客厅发呆。

　　与此同时，陈弋江也折返回到桌子旁边，继续在那台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房间里，键盘敲击的声音不断响起，时轻时重，富有节奏感。顾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便在方柯旁边坐下，开始摆弄手上的平板。

　　半个小时后，陈弋江差不多写完了实验报告。他停下了打字的动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间还带动了一旁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弋江站着伸了一个懒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顾喻的方向问道：“对了，你出国交换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弋江说出这句话时，方柯正在读一本小说。他将书本摊开在膝盖上，随着阅读的进度翻动着书页。听到“出国”两个字，方柯翻书的动作倏忽停止了，他抬起头，怔然地看着顾喻。

　　“申请已经交上去了，学院还没通过。”顾喻没有注意到方柯的视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随着他的回答，方柯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于是下意识攥紧了刚刚受伤的右手，用不太平稳的嗓音确认道：“出国……顾喻，你要出国吗？”

　　顾喻这才偏头去看方柯的眼睛，这明明是一个简单的答案，可是在两个人目光相触的那一刻，他却觉得那个自己惯常使用的字眼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方柯眼里闪过的落寞，少见地选择了用沉默应对，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出于什么心理。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方柯并没有选择绕过这个话题，他用贴着创可贴的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食指指腹，感觉自己因为这个动作而积聚起了些许勇气。

　　“顾喻。”方柯叫了对方的名字，执着地又一次问道，“是吗？”

　　方柯微微侧过脸，看着顾喻的方向，窗外的阳光静静地照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他站在悬崖边，在等待一个答案。

　　“是。”顾喻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个字，他垂下头，目光落在茶几上一盘切好的水果上，“一年交换期结束后，我还会申请国外的研究生。”

　　“那恭喜你了。”方柯在自己几乎停止运作的大脑里找出这样一句话后，便抓起了自己放在沙发上的书包。“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方柯这么说着，从沙发前站起身来，快步径直走向了门口。

　　伴随着“咣当”的关门声，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种可疑的安静之中。目睹了一切的陈弋江站在离大门不远的位置，看着沙发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顾喻，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