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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陈澈捏着笔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手指关节被笔硌得有点儿疼,他才如梦初醒,眼前的卷子一片空白。
      他扔下笔站起来,决定去食堂吃饭。刚走出教室,就看到李沛正从楼梯口晃晃悠悠地上来,看见他在这很惊讶,“你怎么还没去吃饭?1点了。”
      陈澈也愣了一下,食堂每天中午固定到1点就不能再打饭,他没想到自己刚才发呆能发那么久。
      “得了兄弟,我早上还剩半个面包没吃,吃我的吧,”李沛拍拍肩膀,“沛哥如此大义,不用怎么报答,给我抄抄物理作业就行。”
      “滚。”陈澈砸了他肩膀一拳就往回走,心里盘算着下午要不就靠睡觉撑过去算了。

      午休时间到一点四十,这会儿教室里清清静静的,只有几个人在趴着睡觉,陈澈刚趴下睡了不到五分钟,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两下。
      陈澈费劲地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一个透明塑料袋,然后是塑料袋里的食堂专用淡黄色塑料餐盒,再是餐盒里面装的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
      陈澈疑惑地坐直身子,看到段星正弯腰坐下来。
      “你不爱吃饺子,不过没办法,”段星一边准备下节课的书一边说,他的声音很低,怕吵醒其他午睡的同学,“我去得也晚,只剩这个了。”
      陈澈愣了。这是重逢之后段星对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他从小就不爱吃饺子,过年的时候李阿姨总要特意煮几个汤圆给他吃。
      段星还记得。
      陈澈心头一热,又一酸,他没说话,伸手拆开筷子,打开餐盒夹了一个饺子吃,吃到一颗大虾仁,这是他们食堂最贵的饺子。

      午休过后的第一节课是16班每个人都很讨厌的英语,班上气氛有些消沉,大家懒懒散散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打着哈欠。
      王老师在上课铃响起来的七八分钟之后,才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进来。
      透过眼镜片环视了一下低着头的同学们,王老师啧啧两声,“你们现在正值青春,怎么一点精神头也没有?”
      段星看了他两眼,感觉有些眼熟,似乎以前见过,但是记忆实在太过久远,他最终在脑海里搜寻无果。
      王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稳稳当当地在讲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举起水杯喝了口茶,说:“行了,这节课咱们继续讲前几天的试卷,上次讲到哪了?”
      他自己两手空空,扫视了一下班级,对着英语课代表说:“来,把你试卷给我。”
      英语课代表愣了一下,犹豫着说:“老师,上周上课的时候试卷给您了,没有还给我……”
      “是吗?”王老师瞅了他一眼,手指在讲桌上哒哒敲了两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怎么记得课下还给你了呢?而且你这个同学啊,回答老师问题怎么能坐在座位上呢?这样可不太礼貌。”
      课代表一愣,赶紧站了起来,嘴巴张了张想替自己解释,但看了看王老师的脸色之后还是选择了低着头不说话。班里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大家都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生怕王老师盯上自己。
      段星皱了皱眉。

      “老师——”一片寂静里,陈澈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开口了,“你真没把试卷还给人家,是你记错了。”
      段星扭头看了看他。
      他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噤若寒蝉的课堂氛围中,显得尤为突兀
      王老师转脸过来,眉头一挑,不怎么友好地笑笑说:“刚才刚说过就忘了?跟老师说话要站起来,这不是作为学生最基本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段星的错觉,他感觉这个王老师在对上陈澈的时候语气变得更差了,脸上写着挑衅,好像是一副在找架吵的样子
      “作为老师最基本的还是传道授业呢,”陈澈却依旧懒洋洋的,右手松松地握拳撑着脸侧,看着王老师说,“上次英语平均分,我们班是垫底吧?”
      李沛吓得魂飞魄散,后背靠过来小声说:“你疯了吧哥们儿?嫌他平时看你太顺眼是不是?”
      王老师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把水杯往讲桌上一放,抬高了声音说:“你们自己不努力,还怪起老师教得不好了?”
      “当然不敢啦,”陈澈露出两个小虎牙笑了笑,“我们数学次次排前三,您看谁怪邱老师教得不好了?”
      有同学被逗乐了,小声地在底下笑。

      王老师像是彻底被他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激怒了,他站起来就几步冲到教室后排,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陈澈的鼻子,“陈澈,你长能耐了?前两天跟同学斗殴,今天又敢对着老师大放厥词,信不信我去告诉你们潘主任?”
      斗殴?段星有些惊讶,这不像陈澈能做出来的事情。
      陈澈一脸惊喜,“好主意呀,老师你快去告,我们正好也要向潘主任反应一下以后英语课不想上自习了。”
      王老师被气得眼前一黑,抬起胳膊就要往他脑袋上招呼。

      陈澈正要偏头躲开,王老师的胳膊就被人在空中截停了。
      段星握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刚才还在嬉皮笑脸的陈澈愣了一下,回头不太确定地看着他,段星替他出头,这是他想不到的。
      段星从小一直是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听话懂事,从不反抗。哪怕受些委屈也自己忍着,从来不驳老师面子。
      陈澈看着段星此时一脸平静的表情,心里微动。
      七年,改变的不仅仅是样貌。

      王老师一看跟他对着干的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冷笑了一下,“好啊,亏得你们邱老师把你夸得天花乱坠,怎么?好学生现在也跟老师动手?”
      段星松开他的胳膊,冷静地说:“体罚犯法。”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体罚了?”王老师无赖道,“我连碰都没碰他一下,倒是你,拽老师胳膊是什么意思?”
      段星没说话,脸上无波无澜。
      倒是陈澈听不下去了,也站起来说:“王老师,这课你到底是上还是不上?课代表还在那站着呢。你不讲课,我们可要上自习了。”
      他比段星高一些,站起来之后完全挡住了王老师的视线。
      一直惴惴不安的课代表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小心翼翼地开口打圆场:“老师,我借了同桌的卷子,您看着他的讲可以吗?”

      王老师盯着陈澈重重地“哼”了一声,讥讽道:“还上什么课?我看你们16班早晚被你这样的老鼠屎搅乱风气,讲什么课你们能学进去?”
      说着他就便余怒未消地转过身走上讲台,接着一屁股坐下来,挥挥手说:“上自习。”又看了一眼陈澈和段星,“你俩站着上。”
      “我一个人站着就行,”陈澈说,“他……”
      “再说一句你俩就上外头站着去。”王老师端起杯子喝茶。

      下课铃响,王老师几乎忍受不了一样立马就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动作利索得和刚上课时慢吞吞走进来的那个老师仿佛不是一个人。班上同学看着他离开全都松了口气——又熬过了一节英语课。
      段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只过了一节课,下节刚一下课,潘主任就让同学带话说让他俩去办公室一趟。

      主任办公室在另一座楼,段星和陈澈一前一后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到教学楼出口的台阶上时候,陈澈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当时打不到我。”
      段星脚步一顿,在台阶下回头看他。
      陈澈移开视线,走了两步过去和他肩并肩站着,“所以你不用为我出头。”
      “哦。”段星眨了眨眼,接着说,“我站一节课也不累。”
      陈澈微微一愣。
      “所以你不用替我说话。”段星说完看了看他。
      “……我愿意。”陈澈说。

      他们从刚才的一前一后变成一起肩并肩走,从教学楼到办公楼这一路上种了不少树,这会儿阳光正好,他们穿过一片片斑驳杂乱的树影,很久没有再说话。
      这种沉默不像他们小时候,那时他们哪怕一起坐在操场上谁也不开口地看俩小时光秃秃的天空,心里也觉得满满当当的。
      但是此时此刻的沉默,似乎总在提醒他们:你们之间有长达七年的空白,你们已经没有共同的话题了,沉默,就是尴尬。

      还好这一路并不远,大概三分钟之后就已经走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口。陈澈伸出手想敲敲门,段星也正好伸出手,两只手在门板前都顿了一下,又同一时间往回缩。
      陈澈转脸看段星,段星也看他,视线只接触了一秒钟,段星先转过头,清了清嗓子,抬手敲门:
      “报告。”
      陈澈这才把视线从段星脸上收回来。
      “进。”潘主任在里头说了一声。

      “陈澈,你怎么也来……啊!段星?是你吗?”
      许箬正在办公室领上周的扣分条,看到陈澈走进来有些惊讶,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人,一下子愣住了,随即高兴地笑起来说:“我昨天就见过你,当时还没敢认呢,你变帅了好多哦。”
      段星愣了愣,有点认不出许箬,他下意识地往陈澈那边看了一眼,陈澈正双手抱臂靠在桌子边上,感受到他的视线之后,他朝许箬抬了抬下巴,随口问了一句:
      “许箬你怎么也在?又来领扣分条啊?”
      “对啊。”许箬答了一句,眼睛还看着段星。
      “许箬?”段星这才反应过来,七年多没见,许箬的变化不是一点半点,她在他印象里还是个豁牙的小姑娘,说话漏风,那时候总有人笑话她,她却毫不扭捏,依然爱笑,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的牙豁子。
      许箬笑眯眯地说:“改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呀。”
      “怎么还聊上了呢?”潘主任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了看陈澈,“听说你又跟王老师闹矛盾啦?”

      “不是我闹,本来就有矛盾。”陈澈摊了摊手。
      许箬在一旁听了,皱起眉说:“王老师向来和16班最不对付,潘主任,您把王老师调走吧。”
      潘主任看她一眼,“说什么呢?那是能随便调动的吗?”
      “就是,潘主任说得对,”陈澈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王老师平时不爱给我们班上课,我们不反思自己,居然还能怪老师吗?还要把人家调走?太过分了。”
      许箬最熟悉他这副阴阳怪气的德行,忍着笑,马上帮腔道:“确实,怪我考虑不周,遇到王老师这么好的老师明明是16班的福气,看到他们班英语成绩,我都羡慕得不行。”
      16班已经连续两次英语成绩年级垫底,许箬这话直戳潘主任心窝子。
      “你们……哎呀,”潘主任拿这俩人没办法,叹口气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个,段星,我听说你上节课还跟老师动手了?”
      段星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箬就在一边急切道:“怎么可能?段星不是这种人,他从来都很尊重老师的!”
      潘主任无奈地看了看她,“你这孩子,怎么哪都有你?好了段星,你自己说。”

      潘主任、陈澈和许箬一起看向段星。
      段星一脸无辜地说:“我都是为了王老师好。”
      “什么意思?”潘主任疑惑。
      “如果我不阻止他,他的手就要落在陈澈脑袋上了,”段星诚恳地说,“教室里都有监控,要是有爱管闲事的同学去举报老师怎么办?我肯定不能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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