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小神仙》满江雪

41、遥音大陆（十一）

　　息壤，长息无限，即可生万物，又可如磐宫玉般抵万兵，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何况是已经衍生出灵智的息壤。

　　白洛瞅着琉璃心绕着圣子和圣女花飞舞了一圈，乖巧得朝着御医点头，意思显然是有办法，白洛正想着继续看琉璃心要做，却敏感得察觉有一丝不对。白洛警惕得四下查看，只见一股黑气从四面八方朝着琉璃心涌过来。

　　又是，魔气？

　　屋内的琉璃心也察觉到了魔气，金色的光笼罩了整间屋子，圣子身上的记忆石也跟着发出绿色的光，金绿色格挡了魔气的入侵。魔气见无法进去，笼罩了整个院子，守着院子的璀璨士兵不由自主得踉跄了几步，有人直接倒地，有人却是眼神一暗，白色的眼球也溶为黑色，控制不住自己得朝着琉璃心挪去。

　　“怎么回事？”璀璨皇帝也受到了魔气影响，却还是保持清醒，看到璀璨士兵的异动当即呵斥，圣女淳儿甩甩头，状态没有比璀璨皇帝好多少。“他们似乎是被人控制住了，难道是冲着圣子？”圣女淳儿当即张开翅膀，拦住那些欲破门而入的人。

　　白洛恍然大悟，原来那日他在黑暗之地被蛊惑了心神，也是魔气！璀璨皇帝带了多少人，如今就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得围着。圣女淳儿努力挡在门前，却杯水车薪，白洛不再犹豫，清波绫凭空出现，银蓝的小鱼在众人之间如同在水中一样自在游动，所过之处，温和而又有力得限制了所有人的动作。

　　圣女淳儿依旧紧张得护在门前：“这是什么东西？”

　　白洛一跃而起，落在屋顶上，魔气毫不客气得簇拥上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白洛脑海中响起。

　　“你不想得到昊宸圣尊一般的力量？”

　　“你为何不能如同昊宸圣尊一般睥睨天下？”

　　白洛忍不住轻笑：“又是这些话。”驱魔多宝转经筒发出叮铃铃的声音，万里无云宝伞自动飘到空中，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上来，璀璨皇帝和圣女淳儿马上感到舒服很多，其他人虽然没有恢复神智，但是安静许多。

　　白洛一手困字诀，一手破字诀，风沙四起，魔气大概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遇到了这般人物，一时竟然难以抵御白洛的法术，然而很快魔气凝聚在一起，变得更加凝实，连圣女淳儿都看清了这团诡异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圣女淳儿不由得往后退一步，靠在门上，惊魂未定得看着头上。

　　神魔大战覆灭了上古时代，白洛想到魔气不好对付，此刻倒也镇定。

　　“雨！”顷刻乌云遮天，瓢泼大雨落下，白洛抬手，雨水在空中化作箭矢，“——去。”箭矢直冲魔气，魔气四散逃开，箭矢即刻变回雨滴，却是牢牢得吸附在魔气上，连成一张网。白洛又取出

　　第三条任务也完成了。

　　魔气散尽，雨也停了，白洛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宛若天神。

　　圣女淳儿仰头看着白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白洛低头，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已经装不了了。白洛朝呆愣的圣女淳儿眨眨眼，无声道：再见了。圣女淳儿还没反应过来，白洛便化作片片白色的羽毛消失。

　　璀璨皇帝振振得看着空中消失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陛下，陛下！圣女和圣子醒了！”

　　“醒了？朕进去看看！”

　　有琉璃心在，两个人都恢复得极快，只是琉璃心到的时候，医师已经将心脏换好，圣女花体术强悍，便是少了一颗心都没有立刻死去，给了琉璃心救治的时间。只是少了一颗心，琉璃心也别无她法，便自己化作了一颗心脏停留在圣女花胸膛中，圣女花再睁开眼时，状态比圣子还要好上几分。

　　“你终于醒了。”圣女淳儿松了一口气。

　　璀璨皇帝坐在圣女花床边激动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放；“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圣女花摇头：“我没事。”

　　圣女淳儿微微皱眉，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但却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怕影响圣女花休息，几人也没有多说便出去了，圣女淳儿见两人已经安康，便青辞回永夜，已经走出几里，圣女淳儿才想到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了。

　　圣女花自醒来，没有看过圣子一眼，更是问也没问一句。

　　“这样也好，总好过沉湎于情爱。”圣女淳儿心道。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圣子也变了，那些因为记忆石而淡忘的情感，因为重新得到的热烈的心而再次跳动，他忽然又知道了什么是苦，什么是甜。那一刻圣子是庆幸的，他终于能不负圣女花了。

　　然而当圣子能下地的时候，却道圣女花已经和璀璨皇帝回皇都了。圣子没有多想，匆匆来到璀璨皇宫。

　　圣女花的伤早就好了，如今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与前些日子的那个乞丐样子，判若两人。

　　圣子看着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重合，好长时间才开口道：“花花，我都记起来了。”

　　圣女花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圣子，圣子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心中忐忑。

　　“可是我突然就理解了你当年的感受。”

　　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但是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琉璃，明明全都在眼前，却再也无法感同身受。

　　两人就这样，相视良久。

　　圣子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娶你好不好？”

　　圣女花点头：“好啊。”圣子若是选择璀璨，那显然是一件好事。

　　圣子和圣女花的婚礼很是隆重，永夜圣女淳儿受邀参加，再见的三人都变化巨大。因为圣子的选择，圣女淳儿遭到了永夜的厌弃，如今她最大的价值便只剩纯黑翅膀的血脉了。

　　“如今你们两人也算是终成眷属了。”圣女淳儿感叹。

　　圣女花道：“若是你在永夜有难，可来找我。”

　　圣女淳儿苦笑着摇头：“我能有什么难？如今我也定下嫁于永夜太子，太子于我也是有情，我也没什么不满的。对了，可曾有白洛的消息？”

　　圣女花摇头：“那日之后，白洛再未出现过。”

　　圣女淳儿回想着那个临风而立的白衣少年，遗憾道：“这般人物，那般神乎其神的手段，怕就是遥音神降临吧。”

　　“花花，吉时已到，我们进去吧。”圣子朝圣女花伸出手，圣女花平静得与他相握。两人皆是一身白金的华服，站在一处，看着是再般配不过的璧人。

　　大婚后，圣女花和圣子相敬如宾，再一月，永夜太子迎娶圣女淳儿，圣女淳儿如今成了永夜太子妃，若没有意外的话，将来便是永夜皇后，地位崇高，但却是失了自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往返永夜璀璨了。

　　最不耽于情爱的人最终却是困于宫闱之中。

　　几年后，璀璨国王薨逝，传位于圣女花，女皇花继位后，殚精竭力，计出万全，开创了璀璨盛世，女皇从未生气亦或是动怒，平时亲和而又高贵，与皇夫圣子千叶几年如一日得恩爱，相携白首。

　　很多年后，圣子和女皇都已生出白发，又是一个永夜，圣子睁开眼，看着头顶漆黑的天空，忽然有所感，想了想前往了一趟永夜帝国。

　　彼时圣女淳儿已经成了太后，如今的永夜皇帝虽然不是她亲子，但是幼帝年弱，全靠太后垂帘听政，才使永夜稳固如初。

　　“圣子怎么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淳儿虽然老了，再见时，两人都已不一样了。

　　“你我也多年未见了。”圣子道。

　　“是啊，没想到一眨眼，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淳儿摸了摸自己斑白的头发，“如今物是人非，也唯有你和她还是一如往日啊。”

　　“一如往日？”圣子却是有些愣住。

　　“从前和你们一起去探险的时候，我那时只觉得自己身负着一国圣女的责任，没有任何自由，如今想来，那段日子却是我最自由的日子。”淳儿感叹。

　　“有得有失，如今我们三人也还算是圆满。”再见两人，却也是没有什么好聊的，不多时圣子便告辞离开。

　　“圆满么？”淳儿喃喃，忽然又道，“来人，吩咐下去，开始寻找下一任圣子。”

　　“太后娘娘，圣子不是还建在么？现在就开始寻找下一任圣子了么？”

　　淳儿看着远方淡淡道：“圣子突然来访，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最后看一眼故人吧。这一次我们定要比璀璨先一步找到圣子，不能再让璀璨占得先机了。”

　　淳儿猜的确实不错，圣子已算到自己这一世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想着最后几天便和相识的人一一告别，不留遗憾，可是越是临近那一日，他却觉得越是遗憾。

　　可是他有什么遗憾呢？青梅竹马长大，虽中途有些波折，但破镜重圆，两小无猜，百年好合，就算子嗣有缺，却得以和一人相伴终年，他应当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还算圆满。

　　圣子等在女帝议事结束的必经之路上，女帝一袭浅黄华服，浅浅走来，亦如初见。

　　“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圣子拉过她的手，微笑着问道。

　　女帝并没有隐瞒：“是，我已派人寻找下一任圣子。”

　　永夜太后都察觉了，作为圣子的枕边人，女帝怎么会没有察觉到呢？

　　“花花，走前，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我必会满足。”女帝道。

　　“我想你陪我一天。”

　　闻言女帝皱眉，如今璀璨是在永夜，每一日都得防着尘兽侵犯，她又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能一天不理朝政。

　　“就一日，好不好？”圣子看着女帝那双蓝色的眼睛，继续笑着道。

　　女帝皱眉终还是答应了：“你想哪一日，我须得提前安排好。”

　　圣子也认真得想了想：“后日吧，就后日了。”

　　第二日，圣子一天都没有见到过女帝，大概是为了腾出明日一天空闲，忙得脚不沾地吧。圣子也不觉得焦虑，女帝从来言出即行，从未失信过任何人，他只要安心等明天到就行了。

　　大概是真到了临终之日，圣子没有精力等到女帝回来，便沉沉睡去，第二日睁开眼才看到了一日未见的女帝。

　　“今日陪你。”

　　圣子笑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你想去哪？我让人准备。”女帝昨日忙了一天，有些疲惫，但是身上有着琉璃心，倒是比平常人精力旺盛些。

　　圣子早已想好：“蓝岛，我们去蓝岛吧。”

　　这几年，圣子时不时会回蓝岛，这里萤花盛开，依旧干净整洁。圣子随意递给女帝一杯水：“你许久不曾来这里了。”

　　女帝接过，喝了一口气：“政务繁忙，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

　　“也是，从前觉得身为圣子圣女，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还真是少年人想法。”

　　“昨天收到消息，曙光城受到尘兽攻击，我们既然已经来了蓝岛，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一趟曙光城。”

　　女帝说完，却没听见圣子答应，侧头一看，却见圣子撑着头一眨不眨得看着自己。“你怎么……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

　　“麻婆散。”圣子道。

　　女帝强撑着清醒：“你要做什么？”

　　圣子温柔得抚摸着女帝的脸庞：“我只想把你落在我这的东西还给你。”

　　女帝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的刻漏显示已经过去了一天了。女帝起身，感觉胸口有点疼，女帝掀开衣领，里面有一道刚刚愈合的疤痕。“这是……我的心脏？”

　　琉璃心就放在她床头边的一朵萤花上，安静得发出温暖的光芒。女帝摸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湿润；“……我哭了？”

　　女帝掀开被子，缓缓走出，一个衰老的背影被萤花簇拥着坐在蓝岛边上。

　　“千叶……哥哥？”

　　那一刻圣子愣了片刻，明明是已经白头到老，他却觉得是久别重逢。“花花。”

　　两人相视，笑着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圣子代代相传，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可是我总觉得我与前任圣子们不同，他们心怀天下，怜悯苍生，可是我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些情情爱爱，我只想着从前我们两小无猜的日子。”

　　“记忆石占据我的日子于我来说很短很短，却总让困惑我多年，我究竟是个心怀天下的圣人，还是儿女情长的小人？甚至还会想，若那些年记忆石没有出现，我们的故事是不是会更美好？”

　　“很多人说一个故事的结局是好的，那便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你说我们的故事好么？”

　　女帝哽咽开口：“自然是好的，史书上会歌颂你我相伴百年，情深不悔。”

　　“情深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