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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梅干菜烧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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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菱刚踏出厨房门槛,脚下猛地一顿。
糟了!
她这才惊觉,自己根本不认得徐府的路!
她侧首,余光扫过厨房门口,见无人追来,心中那股郁气更盛,索性挑了条回廊,脚步重重地踩了过去。
一路上,她屏着呼吸,每过一道月洞门,心跳便快一分。
既怕徐子烈追上来,又怕自己真在徐家迷了路,平白惹人笑话。
曲曲折折,拐过几道回廊,她忽地顿住脚步,来时的大门,竟就在眼前!
卫菱怔住了。
她真靠自己绕出来了?!
临出门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
暮色沉沉,徐府依旧静悄悄的,仆役们各自忙碌,无人阻拦,更无人追来。
他竟真没来寻她!
“一刀两断!”
她咬牙低骂,裙摆一甩,跨出徐家大门,头也不回地朝食肆奔去。
食肆后院。
李嫂子正带着孩子们处理明日要用的食材,忽听“砰”的一声响,抬头就见卫菱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李嫂子擦了擦手,诧异道。
“没事!”
卫菱“啪”地把篮子往灶台上一撂,瓶罐碰撞,叮当作响。
她心头一紧,赶紧掀开盖布检查。
还好,东西没碎。
李嫂子探头往前厅望了望,疑惑道:“徐子烈呢?”
不提还好,一提这名字,卫菱脸色更沉。
“死了!”
她翻了个白眼,丢下这句,转身就往屋里走。
“啊?!”几个孩子吓得瞪圆了眼。
李嫂子瞧出端倪,无奈摇头,拍拍孩子们的脑袋:“没事,没事,继续干活。”
屋内,卫菱“砰”地关上门,往床榻上一坐,胸口仍起伏不定。
这混蛋,竟真没追来!
卫晴悄悄瞥了眼卫菱紧闭的房门,忽然扯了扯李嫂子的衣角,小声道:“姨母,我今晚能跟你睡吗?”
李嫂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了然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成啊。”
夜半。
卫菱被渴醒了。
她迷迷糊糊起身,一摸身旁,空的。
卫晴那丫头,可能跑去李嫂子那儿了。
她摸黑走到桌前,倒了杯凉水,仰头灌下。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总算浇灭了些许燥意。
可再躺回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间,她忽然想起院子里挂着的梅干菜——
那还是开春时,她用徐子烈去挖的马齿苋晒的。
“腾!”
卫菱猛地坐起身。
睡不着,干脆找点事做!
夏夜澄澈,月光如水般倾泻在院子里,连油灯都成了多余。
她走到厨房的水缸前,木瓢深深浸入水中,水面顿时碎开一片晃动的月影。
一瓢清水倾入陶盆,溅起的水珠蹦到她裸露的手腕上,沁凉的触感惊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洗完手,几滴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滑落,在月光下划出几道银线,最后隐没在袖口的褶皱里。
厨房里,昨日剩下的老面还泛着淡淡的酸香。
卫菱唇角微扬:“倒是省事了。”
她利落地将老面撕碎,温水化开,掺入面粉。指尖陷入绵软的面团,反复揉搓间,那些烦人的思绪似乎也被一点点揉散。
若是等面团自然发酵,实在是太慢了。
卫菱将面盆搁在尚有余温的灶台上。转身时裙角扫过地上的干柴,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蹲下身,引燃了炉灶,打算人工助力面团发酵。
梅干菜用温水泡发,洗净挤干水分,切碎备用。
热锅冷油,下姜末爆香,加肉末炒至变色,放梅干菜碎翻炒。咸香和油脂香瞬间充盈了整个厨房
往锅里加酱清、盐调味,炒干水分后关火,拌入野葱花、一点点的香油,晾凉备用。
发酵好的面团揉搓排气,分成剂子。擀成中间厚、边缘薄的面皮,包入馅料。
收口朝下按扁,擀成圆饼,表面刷水沾芝麻,盖布醒发。
这芝麻,还是她和徐子烈在黑市从刘骁那买的呢!
不知怎地,卫菱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人。
她摇摇头,企图将他从脑子里晃出去。
“啪!”
擀面杖重重砸在案板上。
卫菱咬着唇,将手里的饼胚用力拍扁。
锅底刷薄油,小火预热。她恶狠狠地把饼摔进锅里,油花溅起却丝毫没落在她身上。
晨光爬上窗棂时,李嫂子揉着眼睛推开门,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僵在了原地。
灶台边整整齐齐码着五箩筐烧饼,金灿灿的饼皮在晨光里泛着油润的光泽。
“你……”李嫂子的目光在箩筐和卫菱之间来回扫视,“你该不会一宿没合眼?”
“没……”卫菱掩嘴打了个哈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我睡得早,所以醒得早。”
见李嫂子还在盯着她,卫菱有些不自在。
眼睛瞥到面前满满的箩筐,她拿起一只烧饼直接塞到了李嫂子嘴里。
李嫂子正要再问,突然被塞了个满口。
酥脆的饼皮“咔嚓”碎裂,芝麻的焦香混着梅干菜特有的醇厚瞬间在舌尖炸开。温热的猪油裹着肉末滑过喉头,她不由自主又咬了一大口。
“唔……这是咱们食肆的新吃食?”
李嫂子忙不迭咽下,指尖还沾着几粒芝麻。
卫菱望着那些烧饼,忽然觉得眼皮发沉。
“嗯,跟卷饼卖同样价钱……”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打得身子都晃了晃,“阿嫂……今日就拜托你啦……”
“去吧去吧!”李嫂子挥着半块烧饼,看着卫菱飘忽的背影忍不住笑。
食肆的门板刚卸下,李嫂子就撞见徐子烈杵在门口。
晨光里,他额上缠着的布条渗着暗红,活像只被雨淋蔫的大狗。
“这脑袋是怎么了?”李嫂子挑起眉梢。
徐子烈指尖碰了碰伤处,昨夜的情形顿时浮现在眼前。
卫菱摔门而去的背影,他赶紧去追。慌不择路,不小心被柴堆绊倒,“咚”地一下,头就磕到了灶台上。
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昏倒前,他还看见了灶火映照下打着旋儿的灰尘……
一醒过来,徐子烈就急匆匆要追过来。
满屋子的仆役面面相觑,见他起身就扑上来抱腿:“郎君可不能走啊!主母上次有吩咐,您走了,小的们可没法交代啊!”
徐子烈试着动了下大腿,真是寸步难行!
他赶紧带人赶去前厅,怎奈,卫菱的菜让他的阿母、阿父和阿兄都喝多了!这会儿,都在房间睡下了!
好容易熬到鸡鸣时分,徐夫人揉着太阳穴挥挥手,他立刻跳上马车就往这儿赶,车轱辘都快被他催得冒火星子。
“没事。”
他摆摆手,踮起脚,脖子伸着往食肆里探,“阿菱呢?”
下午,卫菱才昏沉沉地醒来。
额角突突地跳,她揉着太阳穴推开门,迎面撞上端着托盘的徐子烈。
“你怎么在这!”
她瞬间炸了毛,一把夺过徐子烈手里的托盘,推着他就往外赶,“谁准你进来的!”
“阿菱……”
“阿菱你听我说……”
徐子烈踉跄着抓住门框,指节都泛了白,“我不是要骗你的……”
他察觉卫菱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额上渗血的布条,忽然噤声。
她指尖颤了颤,不自觉地抚上那道伤:“疼吗?”
她的声音软得像是要化开。
徐子烈眼睛一亮,趁机握住她悬空的手。
“不疼!”
还不等他解释受伤原因,那汪秋水般的眸子骤然结冰——
“还不滚!”
"那就滚!"
趁他松懈,卫菱猛地一推。
徐子烈手忙脚乱地去抓门帘,却只扯落一把晒干的梅干菜,“噼里啪啦”砸了满地。
“阿菱……”
“我昨天去追你,结果撞伤了头,晕了过去。”
“但我一醒来,就来找你了……”
“阿菱……”
“阿菱!”
“谁准你这么喊我的!”
此刻食肆人少,卫菱叉腰,语气毫不留情。
徐子烈再度噤声。
他已经被逼到了门槛外。他刚想挣扎着蹭进去,就被卫菱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小郎君,”卫菱冷笑,“我家食肆小,容不下您这尊神仙!”
她转身要回去,听见他又要开口,猛地回头瞪去,直到他乖乖退到门外才罢休。
徐子烈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门口,进不敢进,走又不愿走,眼巴巴望着卫菱消失的方向发愣。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
“小郎君,咱回府不?”车夫凑过来小声问道。
“你自个儿回吧。”徐子烈摆摆手,干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别管我。”
他正绞尽脑汁想主意,忽听有人高声唤他。
“阿烈!”
徐子烈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缓缓转身,只见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正朝食肆驶来。车帘一掀,露出刘骁那张傻呵呵的笑脸。
徐子烈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扬起——这可不就是瞌睡送枕头嘛!
“你们怎么突然从刘家村搬走了啊?”
刘骁跳下马车,“幸亏我遇见了你们村的一个屠户,他说你们在城里开了食肆,给了我地址,我这才找了过来……”
徐子烈脸上堆满慈祥的笑容,耐心听着刘骁絮絮叨叨。
等对方终于闭上了嘴,他立即抓住机会见缝插针。
“你是来还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