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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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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后,沈太爷在池边喂鱼,见他们过来将手中的鱼食罐子递给一旁的贺叔,走去亭子里坐下,子昭和回昱也跟着走进亭子立在一旁,沈太爷这半年着实老了许多,两鬓已是全白,他抬手示意两人坐下,回昱正打算推辞,沈太爷道:“无妨坐吧,你都跟着他去了,还在这种小事上拘什么礼,也没外人在。”
于是回昱也不再拘礼,他坐下后抬眸,看着面前的老人静静的煮茶,一时恍惚,像是回到从前,太爷也会待他与别人不同,将他也当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从来不曾让太爷失望过,他从来都是沈府太爷最信任最放心的那个人。
子昭坐下开门见山问道:“爷爷您现下是怎么打算的?”
“你倒是还知道我是你爷爷。”
“从来都不是我不认您的。”
沈太爷转着手中的珠子,一旁贺叔端着茶点放在石桌上,回昱熟练的帮太爷斟茶,沈太爷道:“我也不愿,造化弄人,这段时间我想了许久,想的最多的就是望儿当初向我托孤,他一早知道不是他的孩子,还是要护住你们母子,我不明白,但是现在也明白了。”
两人均是不语,回昱将茶端到太爷面前轻轻放下,沈太爷接着说道:“若是沈家知道你娘怀的不是沈家的孩子,怕是你们母子都活不下去,望儿像他娘从来不争不抢,也见不得杀戮,他要是还在,估计也成不了我最满意的孩子吧,他优柔寡断,太过善良了,这样的人看似是善,实际上只能躲在一众人的保护之下,感动自己罢了,而我们都是为了自己要去争抢去谋算,在不住的算计中谋求生路的人。”
子昭万没想到曾经在太爷心中禁忌一般的存在,会被太爷落以这样的评价。子昭笑道:“从不曾听您说过他的半分不好,就是别人也是提都提不得的。”
沈太爷也笑道:“我看重他,也未曾想是害了他。”
此时原本一语不发的回昱说道:“不怪您。”
沈太爷把这当成一句安慰,但他明白他的偏爱激起了沈胜远的恨,若是......
回昱看着太爷接着道:“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希望得到您的青睐他应该自己争取,如果他觉得不公,他应该在你面前为自己分辨,他不该去害一个无辜的人,他的处境从来不是望叔造成的。”
沈太爷想起了从前,疑道:“那么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婴儿呢。”
“近来总能想起来小时候的事。”
很小的时候,回昱初到沈府,沈胜望很是喜爱这个孩子,沈太爷想着孩子总能冲喜,就让回昱在沈胜远处一直住着,直到沈胜望不在。
“你是个念旧的孩子,我一手把你带大,教你果决,想把你练成一把刀,但是人总终归是有自己的思想,说句实在的,你早就知道子昭的身世了吧,你当初在他们院子住了那么久,不会什么都没查出来吧。”
回昱低头不语,子昭接过话茬道:“他要是当初就说了,我就不在了,爷爷,今时今日在朝中还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其他的就别计较了吧。”
沈太爷不知道回到过去,自己是不是当真会除掉子昭,但是他知道现在不会了,不管是因为他是中丞大人,还因为,这个孩子他真心喜欢。
“我给皇上的医书只是我这么多年来收藏的冰山一角罢了,皇上也是看出我沈家庄有不少他不曾知道的秘册,这才转变了态度,说到底我沈家也没有可威胁皇家的,再加上我们沈家世代忠良,皇上权衡之下自然还会依仗沈家。”
“二叔现在和徐家做的事,已经触犯了律法,而且与皇位有关,皇上不会姑息的。”
“无妨,子重知道轻重,他那个扶不起的爹,不要也罢,我想知道你们怎么打算将来的,我虽然老了,但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说到底在外人眼里你还是我沈家的孙子,光耀的是沈家的门楣。”
“我打算和回昱离开。”
沈太爷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问道:“皇上知道吗,回昱的身份特殊,皇上多疑,怕是不那么容易放他走。”
“爷爷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已经有办法了,天高皇帝远,我和回昱能去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走之前我们会帮助皇上把诅咒的事情解决好的。”
“诅咒不止对皇家不好吧。”
回昱和子昭对看一眼,点了点头,沈太爷接着道:“我也查到些蛛丝马迹,知道不论人神,要用自己的骨血下咒,最终诅咒都会反噬,这些事皇上不知道,你们若是真有打算,添油加醋的告诉皇上也可,我这里有古书,上面的文字有些都难以辨认了,以皇上的性格,这种东西的记载他一定是信的。”
子昭点头问:“爷爷想要什么呢,爷爷做这些,显然是帮了我们,有什么我们可以效劳的,爷爷尽管开口。”
沈太爷沉默了,他原本打算什么都不管和这两个孩子较劲的,他才是被欺骗的那个,他这么多年的栽培换来最亲的人背叛,但是,但是......
“前些日子,我的人打听到你娘在一家尼姑庵住下了,庵里的住持早年得过沈家的好,这些你娘当然不知道,我着人去打过招呼了,住持会与她方便,好生照看。”
这些事子昭自己也命人去看过,只是那位住持早已不管凡尘俗世,只说一句“佛门净地,众人平等。”一来二去他觉得母亲能有个容身之所也算是安心。此番听到这些话,心里难免五味陈杂,沈太爷怎么会做这些事呢。
“谢谢爷爷,我......”
“老了,总是想起以前,沈家这么多年里里外外,是你娘撑起来的,我想过把她杀了还望儿清白,转念一想,望儿原本就是为了保住她才撒谎的,我这么做,倒是背了望儿的意愿了。”
沈太爷的茶已经见底了,回昱帮他添上,他喝了一口道:“真的老了,没劲儿计较这些事了,老婆子不在了,望儿不在了,大皇子早就走了,我扶持先皇多年,如今当今圣上已经堪当大位,你们也长大了,我也没了负担,时常想起当年在太子府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好像也是个善人来着,不说了,你们回去吧。”
回昱问:“太爷没有什么要交代我们的事吗?”
沈太爷盘玩着手中的珠子道:“你们凡事多帮帮子重,他是个好孩子,别让他重蹈他爹的覆辙。”
回昱道:“他不会,子重也一直有跟我们来往,一直把子昭当成兄弟。”
“如此便好。”
说罢,太爷说乏了就自顾自走去休息了。
贺叔多和回昱寒暄了几句,让他们早些回去。
到了沈家别院,子昭和回昱进门就看见不少人忙来忙去的搬东西,回昱问了一句,阿慢上前答道:“沈太爷命人送来的,都是大人小时候爱吃的,还有一包糖,特地嘱咐道这糖外头买不着,太爷心疼大人送来也在常理之中,一包糖太爷还如此费心送来,看来是想着大人了。”
回昱低下头,眼眶有些湿润了,随即抬头与子昭相视一笑,阿慢也没想到,送来的这些东西中,当属那包糖,子昭特意吩咐要收好。
回去后子昭躺靠在床沿上笑问道:“糖都是一样的做法,当真有什么不同吗?”
回昱无奈道:“我没那么挑,不吃也行。”
“关键就在这儿了,你不爱吃的一律不吃,你不爱吃的又多,总这么挑,等以后咱们离开雁京了可怎么办,要不我去学学怎么做糖吧。”
回昱没和他多说,沈太爷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忙,他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分。不过回昱也不知怎么的脑中竟浮现出子昭做糖的画面,不得不承认,子昭的做的饭还是好吃的,就算第一次做的不好,学一学也能做的和厨房里的一样好了,甚至有几道菜颇有御膳房做出来的味道,回昱也知道不合适但总是忍不住,把子昭王贤妻良母上想。
回昱摇摇头,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清一清,子昭看着他笑道:“怎么了,你这是想什么呢,该不会觉得我这么贤惠,娶回家也很划算吧。”
回昱拍了一把子昭,无奈笑道:“别瞎说,你饿了吗,我让人去准备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
“别闹。”
“都行,你看着准备吧。”
吃过饭,子昭打算去找白初从商量商量,暗中已有北疆军南下,如此一来震亲王佣兵城下,搞得人心惶惶,再这么下去,怕是诅咒还没解,雁京城就先有难了。
回昱则独自开始准备上林山的事宜,他已经收到了梨娘的传讯,开春之际就是最好的时机,他们不能再错过了,这其诸多事宜回昱都要去到林山才能一一得知,而这一次恐怕子昭不能同他一起去了。
早在上次从宫中将子昭带回来时候,回昱就向子昭讲明,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皇上得知,这一定会成为皇上的心病,一个异类如果产生了威胁,那么皇上一定会想要除之而后快,现在碍于皇上还有求与他,等到事情圆满解决后,恐怕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正好沈太爷送来的古籍能帮他们不少忙,倒时候破解诅咒回昱假死林山,子昭借故辞官离开雁京。
不过如今他们这一别,怕是数月不得见了,两人约定的再见地点还是林山,毕竟那里地形复杂,上皇就算打算派人跟也是跟不上的,再者,回昱假死林山,子昭去林山合情合理,皇上也不会过多疑心。
回昱早和梨娘合计过其他下山的路,不必经过雁京,他们就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
子昭去到白初从府上才发现徐潇相也在,白初从招手示意子昭坐下,并说道:“潇相愿意帮我们一起阻止这场动乱。”
“可是徐大人。”
“喧儿,沈大人不是也在其中吗,虽说那只是你二叔,但是据我所知,子重也是和你站在一边的,我的缘由我不想过多解释,但是你可以相信我,我并不想叛乱,也不想给徐家的后人招致杀身之祸,这一点我想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二舅舅呢?”
“阿念不知道,我希望他一直不知道,可以平安度过这件事。”
子昭点点头,便不再有疑虑,他向白初从说道:“宫中原本的御林军加上段大人的护卫亲兵就有不少人,虽说不足和北远大将军带来的兵马抗衡但是护皇上周全还是够的。”
“依临的兵呢?”
子昭轻轻摇头道:“虽说骁勇但数量有限,盛亲王春上正是用兵的时候实在调不出多余的兵力给皇上了,依临自己也去城外看过,若是北远将军攻城,她最多能守半月。”
徐潇相想了想道:“段家军从南疆过来至少要一个月,而且人数多了不免被察觉,要是舅舅提前攻城,咱们就被动了,擒贼先擒王,我们......”
白初从抬手打断他道:“如果我爹不动手,我们没有理由抓人,而且他身边的人高深莫测,这许多年我都没能完全摸清,贸然靠近只会被他控制。”
徐潇相知道自己的弟弟徐潇念可以自由出入震亲王府,而且有近身的机会,甚至徐潇相觉得自己的弟弟是知道震亲王的亲兵分布,和具体能力的,毕竟从小他就爱往震亲王府去,待上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
白初从看出来徐潇相的想法了,他也没去为难徐潇相,缓缓说道:“潇念自小亲舅舅,这件事别说是让他去做,就是我们旁敲侧击的问他,怕是不出半个钟头,我爹就知道了。”
徐潇相摇头无奈道:“阿念还小许多事都没经历过,做事容易冲动。”
“舅舅怎么说起这个?”子昭不解,他一早也知道徐家兄弟虽说是自己母亲的亲弟弟,但是都更向着他们的母亲,白将军的亲妹妹,自小徐潇念就和白家走得近,但是徐潇相的话总让他觉得徐潇相把自己放低了,其实以他们的身份官位,再加上徐家兄弟本来是自己舅舅,徐潇相说话不必这么小心。
“我想着有一日若是有什么万一,你帮帮你的二舅舅,他其实心不坏,就是被一些家事左右了。”
这话说出口,子昭心里像是挨了一记重拳,顿顿的疼痛感阵阵而来,他也是在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他们有可能为此事丧命,从北疆回来他一直自信自己能做成一番大事,并觉得这天下能取他性命的人寥寥无几,或者说他不认为有人能要了他的命,他从不慌张,事事都运筹帷幄,唯独担心回昱的身体,但是徐潇相的话,让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在北疆的时候是因为白玉自己才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现在白玉失效,震亲王若是真的发动叛乱,雁京大乱,他就算有一身武艺又怎么能百分百保证自己无恙呢。
白初从看出座下两个人的心思,他说道:“我们若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倒不如赶紧放弃逃命去吧。”
这话说的两个人都红了脸,白初从一向就不是严厉的人,但是这件事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守护皇上,不为别的,只为了小时候他跟皇上说过,这一辈子自己都会守护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至于那些陈年往事,他愿已死谢罪,只求这一世问心无愧。
“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大哥,我知道此行凶险,刀枪无眼,我只求你,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日后替我照拂阿念。”
白初从没接他的话,但是在座的三人都知道他答应了。
徐潇相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或者说不一定要打这一仗,真的开打,对于城中百姓来说是灾难不说,周边虎视眈眈藩属国也会伺机而动,而这样的局面无论是皇上还是舅舅都不希望见到。”
白初从也觉得没到动手的时候,但就怕两方有一方沉不住气。
“只要能让震亲王领兵进宫,我们在宫中控制即可,等到北远将军收到消息时,皇上已经控制了震亲王如此一来,相信北远也会识时务。”
“北远就算负隅顽抗,我们也有办法收拾他,他的粮草都是震亲王提供的,一旦没有了里应外合,依临的亲部就有了胜算,时间推的越久,对他越不利。”
“子昭说的对,但是我爹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急在这一时。”
徐潇相看着白初从道:“大哥,我有办法,但要等时机,我会让阿念从中给舅舅带话,但是你要极力劝阻,这样才能激的舅舅动手。”
子昭问:“是什么办法?”
“我在钦天监认识的人说是二月初十天象有异,到时候可以将诅咒的事混着说与舅舅,让他误认为那天是皇上的......”
“你知道诅咒的事。”
“我是偷偷从家父的亲信那里得知的,这也是一直以来,家父和舅舅站在同一阵营的原因。”
子昭当然知道诅咒可解,但是这件事他没同任何人讲过,细节之处,尤其是回昱告诉他破解诅咒的方法,他更是跟谁都没提。
徐潇相说道:“我原本不相信有诅咒这一说,但是家父对此事深信不疑,后来我通过我姐,也就是你母亲得知沈太爷一直在追查此事,前不久我去沈家庄拜访,沈太爷含糊过去了,碰巧回来的路上遇到子重,他说兴许段大人知道什么,于是我辗转回到刑部,翻了密卷,才发现段大人也在暗中寻访此时,其中还牵扯到回昱,再不信,就是我傻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站在皇上这边。”
徐潇相笑道:“喧儿,一个诅咒而已,且你和回昱都在想办法解决了,我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诅咒不可解,皇上的后宫已经有娘娘怀有身孕,后继有人,不愁无破解之日,但天下易主可不是只打下雁京就算完了,雁京沦陷,各地就会有土匪称王,等平息所有的战乱又不知道要过几年甚至是几十年,而我们身为人臣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成为这场动乱的主谋。”
“且徐大人也不会真的和我爹同谋,等他们解决了皇上两人也是要较量一番的,到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子昭点头道:“你们还不知道呢,其实诅咒上说的是皇帝,而这个皇帝是登上那个位置的任何一个人,就算不姓叶也会受到诅咒的影响。”
此话一出,白初从和徐潇相的脸上均显震惊。
子昭接着道:“你们如果有办法说服震亲王和徐大人相信此事,想必他们也就不着急夺得皇位了吧。”
“可是诅咒终有一天会解开不是吗,你们做的事我爹不可能不知道,朝中遍布他的眼线,他若是见你们行动了,必然会和舅舅通气,到时候诅咒一解,他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白初从抓住徐潇相的话接着道:“你说的对,子昭你们行动的时候故意放出风,这样能让他们准备起来,我们也更好能想办法将此事在宫中解决。”
子昭点头道:“明白了。”
天色不早了,子昭最先告辞离开了,子昭走后,徐潇相问白初从是否真的能舍弃自己的爹爹,白初从说:“我和皇上商量好了,我全力帮他,只求时候留我爹一条命,我会带着我爹离开雁京,并且永不会再回来。”
“皇上会信吗?”
“他说只要我们归隐,他愿意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