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开书馆》枳厘

11、礼山书苑

　　温月舒整理好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已觉腹中空空。一开始还想着孟谨不在，她乐得一个人大饱口福。
　　可随着夜幕低垂，她洗漱完，百无聊赖地呆在屋里，却迟迟不见人归来。晚风袭来，院子里只有一阵树叶沙沙作响。
　　温月舒盯着跳动的烛火，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阑人静，这种时候，一些平日里无从察觉，或者说，被刻意回避的思绪，就如一滴水在落在心里，逐渐荡起满湖的涟漪。
　　今日孟谨这些生硬扭捏的举动她不是全然不明白，虽然误打误撞带着她去天香楼把温月舒吓得不轻，但说到底，孟谨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她。
　　若说毫无感触，定是假的。她来孟府已有些时日，孟谨素日里对她一言一行，温月舒看在眼里。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之下，也多有改观。
　　孟谨不似满嘴纲常伦理的迂腐读书人，也不是表面自诩清流实则纳了十多房姨娘的伪君子。
　　看着冷心冷情，实则心细如发，甚至偶尔语出惊人，堵的你说不出话来。对着常人，也算礼数周到，唯独对着她，常常越过那条界限，态度复杂又微妙，说不出其中的爱恨来。
　　温月舒深以为之所以会如此，全然是二人之间，隔阂太深，从一开始身不由己的成亲，到后来不能为对方道的谋划，还有温孟两家的长辈，一桩桩一件件，叠压在一起，日子一长，让人欲开口都不知从何处说起。
　　她这么怔怔地坐了许久，思绪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不知何时，回过神来，细长的蜡烛已短了一小截，正考虑着是再等等还是歇下时，门外响起窸窣的声音。
　　孟谨推开门，身上沾染着夜深微凉的气息，随着他进门，在屋里无声地蔓延。
　　他眼眸发亮，直直撞进温月舒有些无措的眼底。
　　在门外时，隔着老远，孟谨就能看见这院落里的灯火，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觉心头发热，压着那在心底的愧疚仿佛瞬间鲜活起来，如潮水般阵阵向上翻涌。
　　“怎么还没歇息？”孟谨开口道，若听的仔细，就能发现其中的语气多了些许温情。
　　若是在平日，她定会妙语连珠地说等夫君回来，并能罗列出一堆理由，个个都能哄的人心底熨贴。
　　可惜此时温月舒才刚回过神来，思绪呆滞，只硬生生地答道：“正准备歇息的，夫君就回来了。”
　　孟谨脸色一僵，“如此，你先歇息吧。”
　　说完他转身出门。
　　温月舒呆呆地爬到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盯着帐顶的云纹，眨了几下眼睛。
　　过了许久，才迟钝地发觉，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些不太适宜。
　　孟谨洗漱完进屋时，只见床上一个包裹严实的身影。他没说什么，沉默地灭了蜡烛，随后自己也躺了上去。
　　“夫君？”
　　温月舒见身旁人没有动静，半晌后，她低低地开口叫了一声。
　　“嗯？”孟谨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今日，多谢夫君。”
　　她大大方方地指明，让孟谨愧疚更甚。
　　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许晦涩，“你……可玩的开心？”
　　“嗯……，夫君……有心了。”她又试探着问：“今日天香楼里的说书……倒还不错，夫君……怎么看？”
　　“你若喜欢，日后常去便是。”他一顿，又接着说道：“我不精于此道，说不出所以然来。你也不必……顾虑我，常出去转转，也是好的。”
　　今日是他顾虑颇多，才说了这么些话。放在平日，是绝不会开口的。
　　温月舒不自主地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对方此时看不见，开口道：“嗯。”
　　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心底那根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几分。
　　瞧着他现在这态度，来日若是知晓了，也好收场点吧。想到这里，温月舒露出了几分苦笑。
　　一夜好眠。

　　“夫人，真的不让我去么？”文娘手里拿着一缕头发，仔细地替她缠好，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院子里一阵穿堂风吹过，屋里只有主仆二人。温月舒低着头，数了数这些日子赚的银两，有一百余两，回本还有剩余，全放在妆笼里，似想到什么，停顿了几息，又拿出一部分带在身上。
　　嘴上说着，“莫伯都说了，找我有正事。况且，你日日往天香楼跑，怎的还没去够？”
　　文娘瘪起嘴，不再说话，她现在可十分痴迷说书，恨不得住在天香楼里才好，哪里会去够了呢。
　　自说书这事走上了正轨后，温月舒怕人多心，但担心身份泄漏，去天香楼甚少，能由文娘代劳的都由文娘出面。
　　莫拙可不是李管事，温月舒没想着要避过他。所以上次她与孟谨一同出面后，莫伯自是知晓了她身份不便，二人心照不宣，一直相安无事。若非事出有因，他是断不会让文娘传话要见她一面的。
　　明白这一层意思，她更是心有不安。
　　温月舒简单收拾后就悄悄出门，直奔天香楼。
　　此时还早，楼里没几个人。
　　“姑娘，您楼上请。”
　　她一进门，就有店小二笑脸相迎。
　　店里的伙计皆知，一位带着斗笠，身材纤细的姑娘，是李管事交代过的贵客，自是不敢怠慢，忙引着她往楼上走。
　　伙计只在门外等候，温月舒独自进门。
　　正见莫拙端着一盏茶，桌子上摊放着些许话本。
　　见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来人，有些揶揄道：“来者何人，怎么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温月舒把斗笠摘下，有些无奈，“莫伯，您就别取笑我了。”
　　“非也，你这模样，我怎知来的是孟大人的夫人？还是请我来这儿说书的温姑娘？”
　　“莫伯，我也不是无意隐瞒，实是……”她抿紧了嘴，“算了，反正你也看到了。”
　　“我不是要怪你，实乃你也太大胆了些。若是此事被有心人传出去。不止你，就连你夫君的官声，乃至仕途，都难免指摘。到时，你如何自处？”
　　温月舒低着头，不说话。士人最重官声，大多不愿与商贾为伍，怕落人口舌，有损清流之名。她不是没有想过来日事情暴露了如何，只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下能做的只有好好隐瞒。
　　若是来日孟谨真责怪与她，不需人多说，她会自请离去。
　　本来，也是没打算久留的。
　　莫拙见她这副模样，以为是被自己说的话唬住了。只能长叹一口气道：“日后楼里的事，你还是少管吧，万事有我与文娘，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只要此事不再为外人道，就可放心。”
　　温月舒看着她，感激一笑，“谢谢莫伯。”
　　莫拙坎坷半生，双亲皆已去了，他这个不孝子至今还未成亲。跟温月舒是少有的投缘，他是真把温月舒当成自家晚辈了，不然也不会讲这许多话。
　　“不知莫伯今日着急让我来……所谓何事？”
　　她适时开口道。
　　莫拙这才回过神来，差点把正事忘了。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温月舒茫然摇摇头，不是逢年过节的，她哪里知道。
　　莫拙拿出一张拜贴，缓缓道：“近日进京赶考的学子多了起来，礼山书苑给各家学堂都一一送了请柬，办了个以文会友的茶会。天香楼的名声大噪，是以这里也有一份。”
　　温月舒似懂非懂，礼山书苑她知道，前些日子她采买的话本就是在这里买的，这算是京城里最大的书馆了。
　　“往年也有吗？是不是很多人来？可我们不也参加科举，贸然前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她有些好奇道。
　　莫拙深深看了她一眼，温月舒觉得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离会试不过半年，若是有心赶考的学子，该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废寝忘食读书。哪里顾得上什么茶会？”
　　所以去的都是些闲散纨绔？那他们干嘛还去凑这个热闹呢？温月舒用眼神表示疑惑，她不敢再问出声了。
　　莫拙接着说：“正因如此，好些写话本的人也会去，咱们也正好去看看。若是有喜欢的，也看看能不能结交一二。这楼里的生意日日见长，难不成还能只指望你我？”
　　温月舒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好吧，虽说她一直知道，像这种写话本的营生，在正统读书人眼里就是不入流的东西。但她还真没想到，自己已经和吃喝玩乐的纨绔混为一谈了。
　　让店里的小二送了套仆役的服饰来，温月舒打扮成莫拙的小厮，二人悄悄从天香楼的后门离开。
　　路程不远，走了不过半晌，便到了地方。温月舒看着眼前比孟府还好大上不少的园子，心里暗道一声有钱！
　　其实也合理，读书识字本就是富贵人家的事情，礼山书苑作为京里最大的书馆，经营多年，少不得与这些人家打交道，便是朝廷里的人，想也认识不少，毕竟，不论士族子弟还是穷苦书生，谁不是从读书人过来的人。
　　莫拙拿出拜贴，便有园子里的家仆引他们进去。在天香楼折腾了许久，园子里已是聚了好些人。温月舒打眼看去，不由微微皱眉。
　　饮酒的饮酒，嬉笑的嬉笑，甚至有几个行径浪荡的，直接带了几个姑娘过来，正在那边你喂我一口，我还你一口，众目睽睽，毫不收敛。
　　温月舒咽了一下口水，低头垂目，不再直视。
　　好吧，不怪别人，人以类聚，这让她看了，也难免多想。
　　正待园里一片嬉闹之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唤她回神。

作者有话说

　　周三休一天，周四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