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说》邬虎

4、聚会

　　离沈纪翎的班级还有一点距离，班上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场地边缘交头接耳。沈纪翎站在角落里，思索着自己的信息到底有什么价值。
　　过了一会儿，几道人影站在了沈纪翎面前。
　　沈纪翎没多在意，稍稍往角落又退了些，结果那些人再次欺身上来，将沈纪翎围困在不被人注意的阴影里。
　　沈纪翎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为首那人沈纪翎有些印象，班里的体育课代表，名叫李乾。说是体育课代表，其实他兼顾的挺多，甚至有些不太熟悉的副课老师，都以为他才是班长。
　　李乾家室不错，上下学都有专门的司机，长相也算是一表人才，喜欢他围着他的人很多。
　　沈纪翎这种沉默寡言，不怎么合群的，和李乾基本相当于两类人，所以向来没什么交集，沈纪翎纳闷李乾突然找他是几个意思。
　　李乾说话倒也不含糊，“我看你手表不错，在哪儿买的？”
　　沈纪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才反应过来，李乾说的是前两天魏纣给自己的那块奇怪的手表。
　　说到这个，沈纪翎还有点郁闷，这手表不仅长得奇怪，戴上后居然摘不下来了。
　　沈纪翎不是喜欢在身上戴饰品的人，那天魏纣走后，他看了半天手表，突然就有种很想戴下试试的冲动，结果就很悲催的发现解不下来。
　　因为是妈妈留下的，沈纪翎也舍不得破坏它，加上这手表居然很神奇的不怕进水，沈纪翎便干脆不管了。
　　“我不知道。”沈纪翎老实回答。
　　李乾没在意沈纪翎的敷衍，一边摸手机一边道：“你出个价吧，这表我要了。”
　　沈纪翎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淡淡道：“这手表不卖。”
　　“五百够吗？”李乾仿佛没听到沈纪翎说话，直接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叮咚一声，沈纪翎摸出手机看了眼，李乾给他微信转了五百。
　　默默将钱重新转回去，沈纪翎打算越过面前的人，换个地方站着。
　　跟着李乾的两人挡住了沈纪翎的路。
　　李乾又给沈纪翎转了一次账，这次是一千五。
　　李乾：“这样可以了吗？”
　　沈纪翎挑了下眉头，开口道：“十万，我卖你。”
　　“你也太得寸进尺了。”站在右边的汤灼推了沈纪翎一下。
　　沈纪翎没在乎他的无理，拍拍肩膀被推的地方，淡漠地说：“就这个价。”
　　李乾面色不太好，他想了一想说：“两千，最多了，你卖不卖？”
　　沈纪翎没说话，从他们中间挤了出去。
　　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沈纪翎拍照的心情都没了，趁着班长没注意，他悄悄从侧边入口溜了出去，直直出了校门。
　　而操场角落，汤灼愤愤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树丛，骂道：“狗娘养的小哑巴，也太不给乾哥面子了。”
　　李乾幽幽掀起眼皮看向汤灼，“我需要他给面子？”
　　汤灼脸色一变，自知说错了话，慌忙拍了自己脸颊两下，道：“不需要不需要，要那小子的东西，是乾哥给他面子。”
　　李乾轻哼了一声，目光阴郁道：“他不配。”
　　“啊呀呀！”
　　回去的路上，沈纪翎已经第三次听到右右在耳边发出这种无意中的感叹词了。
　　关键是他光感叹，也不说什么。
　　其实沈纪翎大概也能猜到，无非是嘲讽他又惹麻烦了，衰神附体什么的，他也否认不了，最近几天是有点水逆。
　　右右在沈纪翎耳边吹了一口气，道：“你那不是有一点，是倒霉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怎么听都有种幸灾乐祸的话，从这孩子嘴里说出来，居然神奇的让人反感不起来，沈纪翎无奈地冲天上翻了个白眼。
　　这一翻不要紧，居然看到对面楼顶边缘站了个人。
　　沈纪翎心下一惊，低声用气音问右右：“那里那个人是不是……要跳楼？”
　　右右没有回答，沈纪翎心里喊了他好几声都没用。
　　此时也有别人发现了那个站在阳台的女人，大声呼喊着危险之类的话。
　　沈纪翎很迅速地报了警，自觉仁至义尽，正打算离开，他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然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怎么穿着病服，不会是脑子不好吧。”
　　神使鬼差的，沈纪翎又抬起了头。
　　方才他没有看仔细，这会儿认真去观察，竟然觉得那个逆光的身影很是熟悉。
　　长发，略高，有些瘦。
　　还没等沈纪翎看清，楼上的身影一晃，眨眼间便轰然落了地。飞起的血花喷溅了老远，沈纪翎只感觉脸上一痒，抬手摸了摸，指尖被染上了刺目的颜色。
　　人群里爆发出尖叫，人们推挤着远离地上那一滩模糊的血肉，沈纪翎却不受控制地逆着人流向前。
　　地上的脸被头发挡了一半，另一半面容上也沾染了血色，但只一眼，沈纪翎就看出，这人是应该躺在医院的张巧。
　　强撑着回到家后，沈纪翎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到最后只能呕出些胃里的酸水。
　　沈纪翎的脑海里不停回放着这几天的事，最后画面却都停留在母亲的那张档案上。
　　很奇怪，那张档案没有什么特别，但沈纪翎就是忽然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漏了。
　　“我告诉你是什么吧。”右右翘着二郎腿，坐在洗漱台上。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修剪得当的粉白指甲，而后将视线转到沈纪翎微微颤抖的后背上。
　　右右放下手，撑着大理石台面说：“那个文件，从很多人手里传过，其中有一个，一直在你身边打转，你没看见他，但你发现了他。”
　　沈纪翎回过头去看右右，眼中有不解。
　　“顺便一说。”右右跳下洗漱台，“今天那人的出现，是在你看到张巧的时候。”
　　沈纪翎起身打开水龙头，掬了捧水，将口腔里的污浊漱干净，而后又抹了把脸，才开口道：“张姐是他杀的？”
　　右右耸了耸肩：“也不能这么说，你的小张姐姐是自己跳下楼的，但为什么要选择你的必经之路呢？”
　　右右发出一阵古怪的咯咯笑声。
　　沈纪翎看着镜子里那张滴着水的苍白面容，右边脸颊靠近眼尾的地方有一滴红色的血点，他使劲擦了擦，却并没有能够将那抹颜色去除。
　　隔天班里举办了毕业聚餐，沈纪翎是真的没心思去，耐不住班长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去了。
　　“你没事吧？脸色不太ok呀。”班长看着沈纪翎的脸，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沈纪翎摇摇头，道：“没事。”
　　班长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同进了包厢。
　　里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不同于班长一进去就被人热情地招呼，沈纪翎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即使坐在班长旁边，依旧会被其他人刻意无视。
　　沈纪翎早就习惯了，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班长旁边的位置留给他。
　　此时包厢的门打了开来，应该是又有谁来了，众人起身相迎，闹哄哄一片。
　　沈纪翎被人挡了视线，没看到是谁进来了，就安静地在位置上坐着。
　　不一会儿，喧闹过去，包厢突然静寂了片刻，沈纪翎本是低着头的，似有所感地仰起脑袋，面前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李乾。
　　对上沈纪翎的视线，李乾冷笑了一声，“呵，我道是谁呢？沈同学来的到挺早，这么前的位置也能抢到。”
　　话说成这样，沈纪翎还能不明白？他这是坐了李乾的位置。
　　难怪这里没人坐。
　　可是也没有人提醒他这里不能坐，就像看热闹一样，大家冷眼旁观着一场暴风雨，或者说，这包厢里的所有人，刻意制造了这一场风暴。
　　此时周边那些有如实质的目光中透出了嘲讽，揶揄，幸灾乐祸，比起这些带着笑脸面具的恶毒的同学，沈纪翎忽然觉得，右右的幸灾乐祸简直是一种怜悯。
　　沈纪翎站起身，打算离开包厢，他原来也不想来这的。
　　哪知道李乾忽然搭住他的肩膀，露出个假惺惺的微笑：“哎哟哟，干嘛去呀？”
　　沈纪翎想的是直接回家，但也不好明说，显得落荒而逃一般，奈何李乾一直抓着他，仿佛他不开口就不放他走。
　　沈纪翎憋了一会儿，出声道：“厕所。”
　　李乾伸长手臂，勾住沈纪翎的脖子，“坐着坐着，这刚来就要去厕所啦？沈同学那个功能不太好呀。”
　　一群人哄然大笑，吵闹着要为沈纪翎募捐买x保片。
　　沈纪翎想推开李乾，奈何后者比他壮实很多，手臂也很有力，根本挣扎不开。
　　被按坐回去的时候，沈纪翎转脸去找班长。
　　虽然班长的话不一定有李乾有用，但是班长人际关系好，怎么的要是她发话，大家都会卖她个面子。
　　然而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女生的影子，周围的人晃来晃去，沈纪翎觉得眼前的景物有点扭曲，偶尔还会有晕眩感，让他微微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