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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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日晴丽，草木葱郁，织造府花园中景致如画，柳秾花深。黄莺栖在枝上，绿叶掩映中传来了婉转啼鸣，绵绵蛮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园中轩楹高爽，山石奇绝，重楼复阁，夹道回环。
跨过洞门，转进游廊，地下俱是花砖砌成，两边挂着各色鹦哥鸟雀。细细看去，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透过蔓草花窗，芭蕉绿荫匝地，阴满中庭。风流袅娜的叶片舒卷，绿意映在窗上，撩人情思。
走过曲折的回廊，一泓碧水映入眼帘，滉漾渺弥，波光粼粼。夹岸皆花木，翠帷红锦，时透香浓。水面泊着几叶兰舟，珠帘绣幕，覆着流苏璎珞。水边鸳鸯白鸭三两嬉游，又有鹭鸶白鹇鸂鶒等珍禽异鸟，行止闲暇。那白鹇忽而张开双翼，翩翩飞舞，雪白的尾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微微卷曲的弧度，好似一只凤凰，飘飘欲仙。
微风拂拂，水波摇漾，柔波搅碎了远处亭台楼阁倒影。举目望去，翠幕深庭里，碧瓦雕梁，晚开的闲花绽放其中，琼林瑶蕊，香风馥郁。
婉转缠绵的昆腔自湖水另一边传来，柔曼似春烟，轻纱一般缥缥缈缈，幽咽动人 。园中不时有侍女经过，皆淡红衫裙，石青半臂。行走间花招绣带，柳拂香风，真真如阆苑瑶池。
这是苏州织造李煦的后花园。李煦生母文氏乃是当今圣上的乳母，幼时还与今上一起玩耍嬉戏，十六岁便入国子监读书，康熙十三年授任内阁中书，康熙十六年授任广东韶州知府，后又授任苏州织造，可谓是皇恩深厚。
苏州织造虽只是五品官，但因其是天子近臣，地位实与总督、巡抚相当。李煦自然也是当地官员争相结交的红人。
李煦性喜风雅，府第中本就花木罗生，四时皆景。去岁圣驾南巡驻跸织造府，李家将园子又修葺翻盖了一番，如今更是如同蓬莱仙境一般。
今年李煦之母过寿，府中屏开孔雀，座映芙蓉。他又好交游，登门贺寿之人络绎不绝。巡抚按察使布政使地方大员，旗营上下武官，江南名师大儒皆纷纷拜访，连临近的松江常州镇江一带也有官吏遣人来进礼拜寿。筵席足足摆了五日还未完，今日还破例邀了苏州城所有沾亲带故的乡绅士民前来。
王清蕙从未来过如此花木鲜妍、亭台奢丽的园子。
王家祖上以织机为业，攒下些许家底。到了父亲这一辈，也专心读书科考，只是父亲考了多年也只中了一个秀才。巧就巧在，李大人祖籍昌邑，生父李士桢本姓姜，壬午年间入旗后改姓李。李士桢元配夫人出身高密王氏，而清蕙的曾祖少时曾往高密游历，与高密王家结识，细论起来百年前还是一家，于是认了同宗。后江山鼎革，烽烟四起，从此便音讯断绝了。李家也是偶然整理先人书稿，方才知晓这层机缘。今日宴请沾亲带故的士绅女眷，清蕙和母亲才能来这天子近臣的后花园游赏。
清蕙驻足其中，定定看着这绝胜景致，把一花一木都深深印在双目里，留作以后回味。
沿着湖边向东缓步而行，映入眼帘的是一轻灵典雅的八角亭子，亭畔遍植芍药，一团团浅粉深红。在微风中枝曳花颤，娇妍窈窕。欹红的花瓣醉人，与柔美的澹粉相和，恰到好处的妩媚风流，裹在熏人的春烟里，芳姿无边。
风恬日暖，清蕙立在花丛中，俯身细看那一簇簇绮丽。芍药淡淡的清芬萦绕，更觉春光大好。
“哦呦呦，真是好久不见！”
清蕙闻声抬起头，一位身着五彩妆花锦绣衣裳的妇人正朝母亲走去。头戴金累丝镶宝牡丹花簪，祥云如意金钗，嵌红宝石金掩鬓。耳边是金累丝葫芦耳坠，腕间赤金嵌翡翠镯，全副的金翠珠玉首饰，富贵绚丽。
清蕙认得这是周家太太，与母亲相识已久。
母亲亦迎了上去，笑道：确是有日子没见了。”
寒暄几句后，周家太太转头向身后的姑娘道：“淑媺，还不过来见过长辈。”
清蕙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周淑媺徐徐走上前来。只见她姿容微丰，面如桃花。肌肤若细凝的羊脂白，一双圆杏眼睛，如漆的乌发上戴着花丝丹凤金钗，两鬓几朵如今最时兴的头花。一袭红地牡丹莲花织金缎衣裙，立在灿如云霞的春花之中，亦如花朵般丰盈艳丽。
周家与王家本是街坊，清蕙和淑媺也曾是小时的玩伴。后来她姑父经营了古董行，三年前不知从何处找了门路，得了在仕官员保结，捐纳了候补州同之职，跻身官宦之家。她家中也跟着沾了光，搬走后处处以富贵人家自居，此后与王家便不再来往了。
“淑媺真是个神仙模样。”母亲赞道。
“我为她可操碎了心，成天给她用燕窝敷脸。真是老天庇佑，不枉我一番苦心，才让她这幅好模样。”
周家这一辈只淑媺一个闺女，打小家中便是万般宠爱。因淑媺好相貌，周家太太平素就喜带她出去招摇。此刻听见夸赞，更是难掩得意之情。
“这是清蕙吧。”周家太太的眼光转向清蕙，一面问一面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清蕙一番。她在确信清蕙所用皆是寻常衣饰，并无任何胜过她女儿的奢侈之物后，面上的笑容又多了两分。
清蕙遂上前恭敬行了个礼，道了声万福金安。
“几年不见，清蕙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哪里哪里，淑媺才真真是人间富贵花。”母亲闻言客套了两句。
周家太太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大事，道：“嘉兴张同知和赵通判家的小姐们路远，也是今天才过来，正在紫云厅里歇息呢。我家淑媺和她们熟识，得去看看，先失陪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胜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