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粽子好吃

1、第一章

　　“挚言，等等我！”徐沫小跑着追上许挚言，小脸微红气喘吁吁地说：“挚言，明儿的郊游你去不去？”
　　许挚言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发，道：“明天怕是不行，我得陪着父亲去给一个世伯贺寿。”
　　“听芷清说她约了几个别的学校的男孩子，整日里在女校念书，你不闷得慌么？”徐沫拉扯着她的衣袖，撒娇起来的样子真是惹人爱。挚言整整衣服，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恐怕我是真的去不了，你这个小姑娘，莫非思春了？”徐沫害羞的瞪她一眼扭过脸去，然后轻声问道：“听说唐仲文也去，你……”
　　“那我就更不去了。”许挚言的声音顿时变得冷冰冰，“沫沫，我先走了，再见。”只留徐沫傻傻地站在那，垂头叹了口气。

　　深秋的风不那么萧瑟，稀稀拉拉的落叶轻轻飘着落在地上一叠一叠，高大的梧桐树遮了夕阳的余光，温温柔柔地洒在许挚言的身上，她喜欢上海，因为这里有梧桐树，像极了她的家乡。
　　走过两条街，她轻叩一个小院的大门，来人开门，道是小姐回来了，她微微点头叫了声张妈，进屋去了。
　　“爹，你早说为商没一个好人，也说不再与那些商会的旧人来往，为何又要去给莫伯伯贺寿？”挚言给座上的人添了热茶，坐在边上。
　　“挚言，爹所言非虚，我许家当年在成都兴盛一时，若不是被商会他人眼红陷害，又怎会落得如此，害你母亲病去，我们举家逃到上海。”许正中低头喝了口茶，抬眼看着挚言说：“可你莫伯伯却是不同的，他是爹的患难之交。而且，你也知道，你和少廷是有婚约的。”
　　“爹，我以为，那都不作数了的。”挚言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寞落，然后不着痕迹的低下头。
　　许正中轻轻拍拍女儿的手，叹了声，慢慢说道：“他莫家本就是大户人家，如今我们家和他差的是越发远了，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少廷那孩子从英国回来，还心心念着你，这不……”
　　“爹，我明白。”
　　“挚言，如今我们不比过去了，你若真嫁进莫家，受了委屈什么的，爹也帮不起你……”
　　“爹……”挚言看着座上的许正中，花白的发，断不似前几年精神矍铄，他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自从母亲三年前病去，爹就没了精神，家境每况愈下，这些挚言自是知道的，也不是不难过的，若是嫁进了莫家，一人得道，这个家莫不是也能受了惠泽？挚言凄凄地想着，眼前闪过莫少廷的相貌，一个清瘦的男孩，面目竟不那么清晰，十年没见了吧，这感情，撑得起一桩婚姻么？

　　许挚言简单洗漱了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圆圆的月，睡意渐淡，便披着衣服走到院里，在青石凳上坐了下来。这十八年来，她已初尝了何为天意难测，何为世态炎凉。之前的许挚言也曾过着锦衣玉食的小姐日子，无忧无虑地挥霍着自己的年华，与同样年轻的少廷追逐打闹，体味着那点柔情蜜意的小暧昧。而现如今，物是人非，一个是学成归来的富家翩翩公子，一个是家境贫寒的高中女学生，这之间的距离，不是远到遥不可及，也不是近的可以视若不见，两家的关系，父辈的交情，子辈的骄傲，一切的一切在许挚言的眼里，都像个沉重的担子，压得她透不过气……
　　“小姐你小心着凉啊，还是进屋吧，对了，这是先前裁缝店送来的礼服，你先试试吧。”张妈递给她一个礼盒，挚言紧了紧衣领捧着回了屋。
　　雪白的料子，简单又精致的长裙，挚言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件价值不菲的礼服，心里莫名的复杂，爹知道她已多年不着裙装，却花了大价钱订了这般贵的裙子给她，看来用意已十分明显，这莫家的儿媳妇，爹希望她当。

　　翌日傍晚，街上冷冷清清，倒有些深秋的光景了。风轻轻吹着挚言半长的碎发，她轻轻抬手把头发别在耳后，然后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朝着旁边另一辆黄包车上的许正中说：“爹，贺寿的礼物您可准备好了？”
　　“放心，爹早预备好了。”
　　“哦。”

　　许挚言只觉得这一路远的出奇，她的心思来来去去飘忽着，许久才到了莫家大宅子外面。看着一辆辆汽车送来的锦衣华服的非富即贵，许正中轻叹了一声便遣了车夫，带着女儿进了莫家。
　　这般的富丽堂皇，是许挚言从未见识过的，可她依旧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只优雅地随着父亲坐在席上，等着寿星出现。一个清隽的男子在席间周旋应酬，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谦逊有礼，时而毕恭毕敬，想必这便是莫家公子莫少廷了吧。许挚言轻轻看着他，脑海里描摹着他儿时的相貌，两张脸渐渐重叠起来，她不禁微笑，看起来他的变化不大。
　　莫少廷一转头正好看到许挚言淡淡的笑，便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先和许正中问好，而后伸出右手，颇为正式的：“我是莫少廷。”许挚言呵呵地笑，清秀的脸上弯出两个小括号，也伸出右手握上他的，“我是许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