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第六大道11号应该就是这个地方。克劳德在夕阳完全落下后出发,跟着导航一路停在一条昏暗的胡同前。巷口忽明忽暗的破路灯只能照亮附近一尺的地方,再向深处就只剩下模糊的形状。哨兵凭借优秀的夜视能力分辨出那里有一扇不显眼的拉门,门框上挂着11号的金属牌匾。
  他在门前徘徊着,怀疑自己行进的方向是否出现偏差。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又有人从外面的街道上拐了进来。后来的女士熟练地用钥匙开门,屋内的亮光泄露出来,展现出一条向下的楼梯。
  “等一下,我是被介绍来工作的。”克劳德靠近一步叫住黑发的高挑女人,把名片捏在手里扬了扬。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白嫩柔荑接过名片,女人扫了一眼,顺手挑起哨兵的下巴,就着灯光端详了一会。“嚯,还真让山姆捡到宝了,进来吧。”
  克劳德进屋关上房门,跟上女人的步伐向楼下走去。等再度推开一扇单页门时,隐藏的夜场才一点点拉开帷幕,展现出纸醉金迷的欲望。
  “你可以叫我玛姆,简单介绍一下你的工作吧。”玛姆领着少年走进一间换衣间,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嬉笑怒骂。“送餐倒酒,满足客人的需要。很简单吧。”
  “……需要是指?”克劳德挑了挑眉,对这个含糊的说法表示不解。
  “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山姆跟你说过吧,一晚上3000g。”玛姆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女人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快速张合,发出尖利的斥责。“唱歌、跳舞、陪酒、身体接触,有的肥猪甚至更喜欢听冷笑话。”
  克劳德领会了这份差事本质,就是暂时变成一个听话的玩物,任消费了不菲金额的金主们揉搓滚碾。
  “嘛,说到底还是要看客人的想法,也会有花钱只为了来喝酒或是找个听众的人,想传播文学的也大有人在。”
  如果不是真的急用钱,克劳德一定会转身就走,而眼下没有更多时间供他纠结了。“……好吧,我明白了。会按时付钱的对吧?”
  玛姆冷哼一声,砰地拉开靠在角落的巨大衣柜,一边目测哨兵的大概尺码,一边利索地挑挑拣拣。
  “安心吧。忠告一句,你,是哨兵吧?别对客人出手啊。那些家伙里可是藏着树大根深的烂泥,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就给我忍住啊。”
  克劳德有些惊诧,他想不到女人竟也深藏不露,能准确的辨别出自己的身份。
  选出一件露腰背心和配套的裤子扔给克劳德,玛姆搜出一根香烟点了起来。“多的是不在塔麾下中谋生的哨兵,别太自大了臭小子。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信息素,那玩意只有哨兵和向导才有。总之记住了,我不想被牵扯进去。”
  她猛吸一口,随手把剩下的半截踩灭在脚底,迈着婀娜的步伐出屋应酬去了。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哨兵也可以是这种存在。可以穿着高分叉的连衣裙,踩着带有细闪的高跟鞋,在腐烂混杂的城市沟槽中活得如鱼得水。她的样子很柔美,如果她说自己是个向导,克劳德反而会觉得理应如此。
  “感到不可思议?”萨菲一直潜藏在他的头脑中窥视着一切,也熟知他的一举一动。
  克劳德沉默地换上那套工作服,无袖毛衣覆盖住了三分之二的上身,勉强盖住一半肚脐。裸露出的腰腹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透过墙上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装扮,后知后觉地发现裤腰有些低。
  一双手虚拢着放在他的腰侧,手的主人和他一起遥望着镜子,给出类似赞扬的评价。“很适合你,好马配好鞍不是吗?”
  克劳德耳垂微微有些发红,他窘迫地甩开萨菲的半拥夺门而出,步入由欲望填满的池塘里。
  穿行在人群中时,哨兵才发现这是个名为围墙的超大会所。当穿过走廊时,他从墙壁上的装饰牌看到了古留根尾四个大字,随即有诡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一路都在努力回忆着究竟是在哪里接触过它们,直到从出口进入舞厅的一角。
  某种程度上孤陋寡闻的哨兵眼花缭乱。那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大厅,分为两层。一层最靠里的位置是个极尽奢华的舞台,它后方是几十米长的巨大银幕,顶端安装了数组氛围灯和光球。而层层叠叠的卡座围绕着舞台一路向后排开,中间留出供人行走的过道。二层是围绕墙体建造的环形圆台,雕花的屏风把它分成了一块一块的豪华包间。
  太吵了,克劳德想,这比在电动城里那次还要过分。整个大厅都是一片漆黑,舞台演出不断向四周射出七彩的光斑,客座头顶也整齐排列着灯球,随着舞蹈节奏变幻着不同的效果,像个坏掉的红绿灯。一直有人来来往往地经过,而来享受生活的客人有地坐着,有地站起来摇晃着身子,他们吹着口哨,又或在高声喝彩。
  对克劳德来说这算是全新的世界了,他像误入花海的初生工蜂般横冲直撞。拿着盘子匆匆路过的服务生注意到了他,把他领到了出餐口。他就这样接到了第一份任务,把吧台上果篮送给36a的客人。
  几个中年男人正跳跃着,放纵地跟音乐摇晃肚皮。克劳德绕过他们,确认了下竖立的标牌,把果篮轻轻放在玻璃桌上。这一桌人忘情地投入了主舞台的节奏中,只有一位女士安静地靠着沙发软座。她对克劳德微微一笑,做出谢谢的口型。
  克劳德飞速溜回出餐口,还没松一口气就被安排了新的活。他勉强适应了闷头做事,但三五成群的人们显然千差万别,他们这片音浪中格外的放纵。克劳德几次在懵然中被狂欢的姑娘们留住,拉扯着按在座位上合影,然后被最开放的那位偷袭,成功在脸侧留下一枚香吻。
  最惨的一次是为75a送续订的啤酒,他耐着性子把酒盖按顺序起开,在起到一半时就被喝得六神无主的醉汉们勾住肩膀。他们给克劳德递上一杯酒,念叨着称兄道弟的胡言乱语,说什么也要青年干了这杯。克劳德看了一眼那杯酒,认出是它来自一瓶5000g的珍藏拉菲。他当机立断的拒绝,还是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晃荡,而无论他说什么都像耳旁风,根本到达不了两人充满酒精的大脑。
  【萨菲!快帮我把他们弄睡过去。】他在脑内疯狂拨号,意图寻找场外援助。在一阵无人应答后哨兵才想起,在他出化妆室的时候把萨菲打发出去遛弯了。
  克劳德啧了一声,以良好的职业道德约束自己,接过那杯在摇晃中只剩下一半的液体一饮而下。挺好的,那瓶拉菲只能倒满十个这样的杯子,而眼下这个杯子又只剩下一半,四舍五入一下,他只喝掉了250g。
  这一经历很好地为他做了心理建设,也彻底放开了他的界限,让他能在下一次和下下次接到“馈赠”时面不改色地灌下去。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喝下去还有几率获得小费,有些出手阔绰的客人一给就是几百g。
  克劳德靠着员工室的墙壁调整着呼吸,几小时下来他已经有了醉意。他酒量不差,但喝得太杂了。客人给的酒品种多样,在送进嘴里之前,克劳德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而当知道它们是烈酒后,青年也逞强全灌了下去了。那里面似乎有的是威士忌有的是龙舌兰,它们掺杂起来让哨兵开始头晕目眩。
  “好计策,骗酒喝的新路数吗?”萨菲直接穿墙而过,在哨兵面前站定。
  “该死,你去哪了?”克劳德晃晃头,感觉好像有骰子在脑壳里响。
  萨菲像是听到了笑话,在他面前比起一根手指。“这是几,你还好吗,克劳德?”
  瞪了一眼脸上略显惊奇的男人,克劳德摇摇晃晃地出门。萨菲稍一沉思,选择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随时估量着哨兵的神智状况能否支持他继续尽职的来者不拒。
  “哦克劳德,二楼03b需要两三个人,你去吧。”玛姆在克劳德路过时拦住他,并把一瓶巨龙之眼递到他的手上。
  交代工作的女管事在瞥见后方的萨菲后脸色一变,惊慌地后退着。她认得萨菲,应该说不会有人不认得那个男人。每个生活在联邦的人都在新闻或照片见过这个身影——萨菲罗斯,他就像一杆旗帜,是永远代表胜利的标杆。人们对他无比的尊崇,直到有天广播出他叛变的消息。
  起初无人愿意相信他们的保护伞遗弃了尊贵的荣耀,直到录像中哀鸿遍野的景象残忍地撕开了血淋淋的现实。唾骂和愤恨瞬间淹没了整个网络,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也需要一个答复。于是联邦做出了回应,他们处死了祸源,以保卫所有的幸福和安稳。
  但此时那个源头正好端端地行走在人潮汹涌之间。玛姆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除了自己。她开始感到恐惧,对无端看到某个逝去的游魂而不安。她试图叫住克劳德来确认自己是否做了梦,却发现那本就徒劳无功。
  萨菲罗斯正一步步跟着年轻的哨兵前进,冷漠的,专一的,从未赏给她一个眼神。
  直到他们走远,玛姆才回过神来,她想她应该请个病假躲远一点,以防被卷入什么所料未及的腥风血雨中。
  克劳德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瓶酒,它看上去就价格不菲,因为瓶身上镶嵌着好几颗闪耀的钻石,每一颗都价值五位数。哨兵从人少的拐角找到上楼的楼梯,跟着其他三个女孩一起从后方穿进03b的小隔间。那里正歇息着三个客人。
  有沙哑的声音在用夸张的语调讴歌着,身着风衣的男人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克劳德。“哦,这简直是女神馈赠的惊喜。”
  哨兵讨厌男人尖锐的眼神,他把酒交给同行的姑娘,自己在最靠外的位置坐下。
  舞文弄墨的发言者有深色的短发,下巴打理得干干净净,左脸有块红色的胎记。他和两个同伴推杯换盏,其中那肥硕的男人已经相当顺手地揽住了来陪酒的姑娘们。
  啊,是他。
  克劳德的记忆复苏,回想当他刚刚到达金蝶时的尴尬夜晚。他们曾在电梯里打过照面,男人无疑是那个说着下流荤话的肉球,他们肚子撑起衬衣的弧度都一模一样。是叫古留根尾来着,哨兵略一推算就能得知他的最终大老板就是眼前这个咂嘴怪笑的家伙。
  古留根尾的手指很粗,上面戴满了宝石戒指。他搂着左边姑娘的腰,与她耳鬓厮磨,再把满杯的烈酒全数喂进女孩们嘴中。
  除了大老板外的剩下两个客人似乎是陪衬,他们称赞着古留根尾的尊贵,一边向他敬酒。克劳德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他看到萨菲就倚靠在过道的立柱上,这个认知让他莫名地安下些心来。他悄悄地以边缘人的身份安静打量着在场的每个人,也因此并未错过胎记男子透着嗤笑的眼神,那副奉承的样子只是被精心描画的脸谱。
  哨兵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男人捕捉了。坏了,克劳德的心咯噔一跳。
  “可爱的小先生,来陪我喝杯酒吧。”他举起空空如也的高脚杯,向克劳德发出邀请。
  少年艰难地抬起屁股把自己移到男人的身边,他扶着酒瓶的底部,让剔透的金黄液体涓涓流出。克劳德百无聊赖地盯着酒瓶,发现倒映在瓶身的胎记男子偏头看向隔间外的方向。
  那里是……克劳德猛地抬头,发现萨菲也正目不转睛地紧盯这个方向,视线与男人沉默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