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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   楚玉屏已死,她既已亲口承认自己乃是此案真凶,且事后经搜查也的确自她房中找出了勒杀沈梦竹及葛蕙菁的同种麻绳,证据确凿,凶手已然伏法,就此结案。

      至于丁肃,他供认葛蕙菁当日溺水确因她意外目击自己与楚玉屏的私情,他本无意加害,但追逐之时葛蕙菁失足,他忆及自己人前的声望,一时起了恶念,这才并未予以施救。而对于他与亲女沈梦竹的□□之情,他则辩称此前楚玉屏带女重回丁府之时并未将沈梦竹的身世相告,后又经审问,他这才不得不答说自己与沈梦竹之私情被楚玉屏发现之后,楚玉屏确已当即将他们的父女关系告知与他,但他色心已起,情难自控,这才最终铸成大错。

      一段公案,就此了结。坊间议论四起,最终,却惟余一声叹息。

      自那日义庄归来,随人便再未迈出丁府大门一步。丁府人心惶惶,她却一日三餐,当食则食,三竿而起,月升而息。

      三日之后,丁府的三桩命案结案,楚玉屏被认定为凶手,丁肃也因试图加害葛蕙菁而被判入狱。而古凝墨的尸体则已收敛入棺,即将由古凝砚护送回京城的家中。

      “随人公子与凝墨相识一场,却不打算送他一程吗?”这一晚,月明星稀,随人正在房中静静地收拾着行装,门外,古凝砚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进来。

      随人手上的动作一滞,却很快又继续收拾了起来,“随人与古兄都是漂泊之人,相识一场,能求得江湖相忘,却也算得上一生之幸了。”

      门外,静默良久,“公子……不清我进?”

      “不必了,时候不早了,大人操劳多日,还是早些歇息得好。”随人淡然而答。

      “你……无话问我?”门外,古凝砚不甚清明的声音似是微微的有些发冷。

      “我……当问大人什么?”随人终是停了下来,转过身去面对着紧闭的房门。不知过了多久,她凄然一笑,回身拖过一张凳子,倚着桌沿有些颓然地坐了下去。“他……死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被楚玉屏所杀,我……又有何可问?”她的语调禁不住凄冷了起来,“大人,不论我问与不问,他……已经死了,而你……依然是古大人,我……又为何要问?”

      “吱呀”一声,冷风伴着乍然大开的房门吹了进来,随人禁不住举袖掩面,但很快,耳边风声依旧,可身前的风,却止了。

      她抬眼看向立在身前的人,唇角却是不由地勾起了一抹笑,“你……要杀我?”

      对面,古凝砚傲然而立,紧抿嘴唇,并不作答。

      “他……在我眼中,他是一名笑得很温暖的男子。”她骤然漾起的微笑却令他的表情瞬间怔了一怔,“凝墨,我喜欢他的笑,可如今,那笑……回不来了。”她撑着桌沿,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是你的兄弟,而我,想来,之于你不过是无关之人。你想杀便杀吧,我苟活于世十数年,死了,也就死了。”

      他握剑的手倏地一紧,“你……不恨?”

      “恨,当如何?不恨,又当如何?”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静静地凝视着当空的皎月,“为死人而恨,活着的人,又算是为谁而活?”她垂眸看向他手中的剑,“我非圣人,我心底有很、有怨,但为逝者而活,我却也早已倦了。所以,你杀了我,我虽不感激,但也并不会对这尘世有多少的不舍。”

      “铮”的一声,古凝砚手中的长剑出了鞘,徐徐地,他的剑尖上挑,指向了随人的咽喉。

      随人浅浅一笑,闭眸待死。

      铛!耳边猛然一声金铁交鸣之声,而后,随着一阵衣袂带风的猎猎作响,随人只觉身子一轻,待睁眼,已然身在丁府的围墙之上。“随我走!”一声清喝过后,她又是被人一提,再落下,竟已安坐在一匹骏马的马鞍之上,而方才身侧之人则另乘一骑,但见他手中马鞭一扬,两匹马便当即飞奔了起来。

      好一剑“初雪点秋池”!古凝砚不疾不徐地还剑入鞘,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围墙,唇角微微上翘,眼神却不由地幽冷了几分。

      ******************************

      “你……”骑在飞驰的骏马之上,随人紧攥马缰,待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之后,转头一瞧,一时间,却是瞪着身旁的那人,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我如何?”另一骑上的那人微微挑眉,竟是秋挽风!只见他骑在马上,却居然并不看路,只是歪着头盯着随人自顾自地瞧着。许久之后,他约莫是瞧够了,于是抬眼瞅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策马贴近随人的马,抬手拉了一把马缰,两匹马便渐渐放缓了脚步徐行了起来。而待他再度看向随人之时,却是已然冷下了一张脸来,“哎,我说,他要杀你,你就真的由着他杀?你真不想活了?”

      随人这才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秋掌堂,好久不见……”

      “谁跟你‘好久不见’,我都跟了你好几天了!”秋挽风瞪着眼睛撇了撇嘴,“我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哪儿来的那么多世外高人的大义凛然,别人要杀你你就站在那儿给他杀啊!”

      “啊……我……”随人下意识地想回给秋挽风一个微笑,“哎?”他方才是不是说了……“姑娘家”?“你……知道我是……”

      “你是女子。”秋挽风了然地接了下去,“嗯,我知道了。”他蓦然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那个……我之前对你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惹你笑话了吧……”

      “不……不会。”随人缓缓摇了摇头,静默了半晌,“你……是个好人。”

      秋挽风闻言一愣,“你……我想我也许懂了,难怪教主和大师兄都会待你不同。”他倏地勾唇“嘿”了一声,“你也是个好人,看来我没救错人。”

      随人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你跟着我……是炎教主的命令?”

      “除了她还会有谁?”秋挽风露齿一笑,“其实自你离开那日,教主已然派了我教之人一路尾随,不过后接回报,负责跟踪之人竟不小心在青城山失去了你与那位古公子的踪影,且遍寻无着,我知教主担心,于是就请命说亲自来成都瞧瞧。”

      随人垂眸浅笑,“她果然并没有真的打算放我走。”

      “不,不是这样的。”秋挽风目不转睛地看着随人,瞬间正了神色,“她只是不放心你孤身独行而已,她……她是那种只要喜欢了谁就会对他好一辈子的人,她不过是关心你。”

      随人怔然片刻,却是轻轻叹了口气,“秋掌堂,你不曾想过向她表明心意吗?”

      “哎?”秋挽风瞪着眼睛,瞬间涨红了一张俊脸!“我……那个……”他难为情地别过脸去,佯装轻咳了半天,见随人的目光始终定在自己的脸上,终是有些苦涩地低声道,“凰儿她……过去她是我的小师妹,将来,她依然是我的小师妹。”他说着,蓦然扬脸一笑,“所谓青梅竹马,自是要较他人多了解她一些,而多了解她一些,便自是要较他人多几分自知之明。”他朝着随人抱了抱拳,“秋某感谢姑娘关心。”

      随人定定地望了他许久,终是了然地笑了,“秋掌堂,随人若有姐妹,定然愿将其终身托与秋掌堂。”

      秋挽风盯着随人,半晌,若有所悟地哈哈一笑,“你是希望我唤你一声‘姑娘’,还是继续叫你‘随人公子’?”

      随人不假思索地笑道:“秋兄直呼在下随人便可。”

      秋挽风大笑,“你如此不跟我客气倒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哈哈……”他的神色蓦然一转,笑声戛然而止,故作凛然道,“你不问我随后去哪儿?”

      随人微微挑眉淡道:“除去赤焰教总坛,难道秋兄与我还有其他去处?”

      秋挽风也学着她挑眉,“这就被我抓回去了,你倒还悠然自得得紧!”

      随人不以为意地道:“难道秋兄还会帮着炎教主向在下逼婚不成?秋兄方才救了在下的性命,在下自当感恩戴德,倾尽余生以报之,岂可令秋兄为难?”

      秋挽风瞪眼瞅了随人半天,终是摇着头无可奈何地叹道:“你这人实在是精明又不坦白,不可深交啊不可深交!否则定然自找麻烦自讨苦吃!”他手上马鞭扬起,“放心,凰儿无意逼婚。”随后清啸一声,鞭稍一甩,两匹马便再度拔蹄飞奔了起来。

      随人坐在飞奔的马上,风声呼啸着掠过耳际,不冷,却足够狰狞。她禁不住垂眸低叹——赤焰教,她……竟是又要回去了。

      ******************************

      秋挽风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他的健谈不但在于他喜欢主动与随人聊天,还在于他很清楚,什么是随人想知道的,什么是她不想说的。

      秋挽风对随人说,他已然送信回了赤焰教,所以他二人这一路可以行得从容些,走走停停多用些时间打尖休息。但随人向他问及李昼的伤势,听得他说“大师兄双腿尽断,虽然教中有医治筋骨的良药,但多日调理下来,不过也刚能下地”云云,便只说“不必费时休息,只需抓紧赶路即可”。秋挽风听了,自也不与随人争辩,只管拍马赶路,如此下来,不过一个昼夜,二人便已赶回了赤焰教总坛。

      春末夏初之交,溪谷之中正是花树掩映、鲜果飘香的时节,但随人心念李昼,自是无暇观风望景,直奔赤焰教总坛而去。

      再度站在那座黑石所砌的大殿之中,随人的心绪却并未较前一次平复多少。静静看着足下所踏的鲜红火焰纹样,她的眼神沿着图案中的每一簇火焰缓缓流转,不知道在看什么,却又不知,除却瞧着它,还能做些什么其他。

      耳中遥遥传来了徐缓的脚步声,随人抬眸,果然,不久,那件熟悉的黑衣便映入了眼中。

      “再度回来,你心内……可有不快?”还是那双含情的杏眸,还是那张娇艳的脸庞。

      “并不。”随人浅浅一笑,并不躲闪炎凰的凝视。

      炎凰见她笑了,便也随着她笑,“看来你这些时日,过得不算好。”

      随人的眼中禁不住漾起一丝苦笑,“的确……算不得太好,有劳炎教主挂念了。”

      炎凰望着她,许久不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直至她看够了,这才莲步轻移,缓缓行至随人面前,不经询问便径自拉过她的手,穿过内室,朝后院而去。

      “我知你牵挂大师兄,这就引你去见他。”炎凰语调轻柔,拉着随人,脚步不疾不徐。

      随人任由她牵着,心下竟并不觉得如何突兀,“他……他可好些了?我听秋兄说,他方能下地。”她跟在她身侧,有些心绪不宁地蹙眉问道。

      炎凰偏头一笑,“你若能笑着见他,他自会好些。”

      随人闻言,一时有些怔然,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

      再度经由炎凰引着踏入棋院,望着近在咫尺的李昼的卧房,随人不由地暗自深吸了两口气。本以为今生无缘再见之人,没想到,这么快便又在眼前了。

      炎凰的脚步蓦然停了,她放开随人的手,脚下一转,一手拍在随人后背轻轻推了一把,“你自己进去吧。”

      随人微微拧眉,并不作声,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望着炎凰飘然而去,她又是深吸了一口气,闭眸静思了半晌,这才踏前两步,行至李昼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推开了门扉。

      踏入屋内,望向内室,随人只见床榻间,一人散发披衣,约莫是听见了门外的响动,正伸手抓过床边的双拐,挣扎着准备下床。

      她禁不住快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扶住。她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喉头有些发紧,但依然艰涩地开了口:“李昼,你歇着,我……我不走……”忆起炎凰方才的话,她努力够了勾唇角,挤出一抹笑来,“我……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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