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难搭》小小苍兰

4、第 4 章

　　苏余夏躺在病床上，窗外繁星点点，和街边微弱的路灯交相辉映，尽力在漆黑的夜里划出一道光明。

　　她聆听着高楼下汽车呼啸而过的轰鸣，耳边母亲微弱的呼吸给她的心跳打着节拍。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光，她的人生又出现了谈嘉的身影，上一次用五年逐渐淡化了四年的感情，这次呢？需要几天呢？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沉寂许久的心弦开始微微颤动。

　　谈嘉还是以前那样，自信，俊美，光芒万丈。

　　他在自己专业领域里侃侃而谈的时候，眼睛明亮的像是耀眼的繁星，周身萦绕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甚至比青涩的少年时代更让人心动。

　　也许当年她更喜欢有少年锐气的男人，可经年之后，谈嘉变得像杯氤氲着香气的红酒。

　　他优雅地踏在自己的审美点上，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在她充满少女心思的大学，谈嘉就是童话里意气风发的王子，在她变成都市丽人的现在，谈嘉也成长为斯文沉稳的大人。

　　有的男人生来注定就要光芒万丈，惹人思量。苏余夏抱着欣赏美的态度，回想着谈嘉的一举一动，感慨地想到。

　　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苏余夏翻身背对着母亲，把白条纹被子一把拉到红润的樱唇。

　　最多下部剧选男主可以借用一下谈嘉的形象，别的想都别想。

　　她伴着妈妈规律起伏的气息，缓缓沉入香甜的梦境。

　　第二天苏余夏被妈妈叫醒的时候，天色刚明，外面还是一团雾气包裹。她呆滞地坐在病床上醒觉，感叹自己多久没这么早起床过了，那边苏妈妈还埋怨她睡得太香，怎么喊都不醒。

　　她才踢踏着拖鞋，到卫生间拖着游魂般的身躯洗漱完毕，屋内就响起嘈杂的说话声。

　　苏余夏跑出去一看，大清早谈嘉就带着一众学生来查房了。

　　谈嘉眼睛扫到她凌乱的发丝，两颊遮盖不住的睡痕，只觉得心里一软，很想把这只小动物拖到怀里抱抱亲亲。

　　他掩盖似的一咳嗽，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支钢笔，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嘴里和研究生叙述着病情概况，不时下一些医嘱，表现得忙忙碌碌的样子，直把自己的小心思往内心深处摁。

　　　苏余夏揉捏着脖子，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明明已经社会生活好久了，还会在谈嘉面前露出大学时迷迷糊糊的模样，败笔，真是败笔。

　　今早别赖床就好了，她本来有时间把自己收拾像样的，人生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没等她懊恼完，谈嘉就转头和苏妈妈交流：“苏苏…苏女士的手术是8点，一会儿护士就会带着你们做术前准备，跟着她们做就好了。”

　　他笔直修长的腿一迈，带着苏妈妈不住的感谢转身走出病房，只给苏余夏简单留下：“别担心，我在。”两句话，他身后的医学生浩浩荡荡随着离去，满当当的病房立刻空旷下来。

　　苏余夏沉默着穿衣梳发，回想谈嘉坚定的眼神，还有那声苏苏，余留下一声叹息。

　　跟随着护士，消毒，换衣服，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无影灯迸发出刺眼的光亮，她带着呼吸面罩，缓慢吸入麻醉气体。

　　谈嘉带着口罩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手术剪，眼神晦暗难明。

　　苏余夏的睫毛微微颤动，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现在真像个连环凶手，她不合时宜地想到。

　　嗯，如果我手术完很难受的话，下一部剧你就不是主角化身了。

　　最后一个念头充满在脑海里，下一刻苏余夏的思维就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这是什么时候呢？北城的那片海好蓝，清澈的仿佛能看见海底，她听见耳边有人声喧哗，他们欢快地呼朋引伴，奔跑在沙滩上。

　　苏余夏走向海边，望进那块碧蓝的宝石镜中。

　　她起先只是孤单一人，可下一秒谈嘉握住她的右手，牵引着她伸手摸向海面，触碰着温暖的潮水。

　　他嘴巴微动，好像在说些什么。

　　苏余夏为了听清楚，探身离海水越靠越近，最终陷入蓝色的拥抱之中。

　　苏余夏像从溺水中清醒过来，她长喘一口气，胸口上下起伏，贪婪地汲取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她抬头一看，床边有个男人有点紧张着看着自己，他剑眉轻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好像是他在海边呼唤我，可他是谁呢？为什么我会感到甜蜜又忧伤呢？

　　苏余夏略略歪头，还是遵从内心的意志。她甜甜一笑，伸手向他探去。

　　谈嘉眼神一暗，手试探地摸上温暖的指尖，然后一寸寸地把整只绵软的小手攥进掌中。

　　小手的主人发出幼猫般撒娇的呼噜声，谈嘉艰难地摁下自己抚摸她的念头，清嗓问道：“苏女士，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手术很成功，你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

　　她摇头否认一切，舌头像是被烈酒浸湿，变得含混不清：“你，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我为什么嘴巴有点疼，脸颊也发肿？”

　　麻醉后出现了意识混乱的现象，她现在不认得自己了。

　　谈嘉刹那间焕然大悟，又有些许的心酸：要不然她怎么会握住你的手呢？

　　谈嘉轻呼出一口气，下颚绷紧，指尖也微微用力，但却怎样都不肯松手。

　　苏余夏看着男人明显失落的表情，心里的那根刺猛地转动，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悲伤。

　　她忍住内心的不适，另一手试探抬起，从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开始，缓缓向上游移，路过高挺的鼻梁，细密轻颤的长睫，最终停在他皱起的眉间。

　　谈嘉呼吸都快要不闻。

　　他不可置信地感受着苏余夏的手，一遍遍地抚平自己皱起的眉头，点点温度热烈得要命，烫得他眼中甚至快要凝结出水雾。

　　他轻轻地开口，像是怕惊扰到眉间的蝴蝶：“苏苏，苏苏，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女孩子不置可否地点头，还是在他脸上重复着指尖的动作，喃喃自语：“别皱眉，你是我的男朋友吗？我看着你真的好心痛。”

　　谈嘉想要应和的话语哽在喉头，即使她现在意识不清醒，自己也不想骗她。

　　这样得到的回应是镜花水月，饮鸩止渴。

　　等到她清醒过来，对他还是拒绝和后退，这片刻的温情是甜蜜诱人的毒药，聪明人不应该一饮而尽。

　　谈嘉放开苏余夏的手，站直身子，在脑海中用思念描绘着她的脸。

　　苏余夏像小仓鼠似的，两腮鼓鼓，仿佛在囤积过冬的粮食。

　　她海藻样的长发铺满枕头，带着桃子味的芳香，狭长的眼角瞪圆，双眸带着满满的热情与爱，目不转睛地盯着谈嘉的脸，完全是个沉溺在恋爱中的女孩子。

　　谈嘉一步步后退，艰难地逃离苏余夏的魔咒，不再看她慵懒秀美的脸。

　　苏妈妈买完棉棒回到病房的时候，只看见谈医生匆忙离去的背影。

　　屋内的苏余夏大着舌头表白：“医生，虽然我是第一天见到你，但我觉得自己喜欢你好久了！不要害羞，我们马上在一起行不行！”

　　苏妈妈想到逃跑似的谈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眼前一黑，情真意切地替女儿尴尬起来。

　　苏余夏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她望着窗台边洒落的阳光，眯起一双美眸，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只觉得自己身处一场很长很混乱的梦境。

　　她想扬起嘴角，却拉动了口腔内的伤口，痛感一下子把她拽进现实，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苏妈妈冷哼一声：“苏女士醒了呀。”手却拿起棉签，沾水湿润苏余夏干裂的嘴角，“咱们苏苏可厉害呀，麻醉之后拉着人家医生叫男朋友，平常说自己不想去相亲，没想到还是很喜欢年轻有为的帅哥医生嘛。”

　　苏余夏拿手指摁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听到妈妈的话立刻翻身坐起.

　　她刚想开口反驳自己哪里喜欢医生了，脑海里一些零碎的片段就一一闪过。

　　她否认的话想到半截，就被冰冷的现实击碎。

　　她因为麻醉完不太清醒，拉着谈嘉的手拼命表白，手还摸上人家的脸了！苏余夏，你究竟都发了些什么疯！

　　她死命拽着零落的发丝，祈求哪个神灵能把他俩的记忆全部偷走，快快忘记这段浓情蜜意的虚假片段。

　　绝望到深处，苏余夏反而平静了，这就叫做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

　　反正也不能回到过去，那就接受既定的现实，她找时间最后请谈嘉吃一次饭，说清昨天的一切都是误会，然后再不相见。

　　瘫软在病床上唉声叹气的苏余夏，就差抱着饥饿难耐的肚子打滚。

　　她刚做完手术，不能正常进食，连喝米汤都要定时定量，半天才能咽下去一瓶盖。

　　她摁着阵阵作痛的腮边，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和另一边的殷桃桃哀叫抱怨。

　　【苏苏】：宝，我跟你说千万别生病，我这手术还没怎么样呢，就给我难受的要命。全身麻醉的副作用太惊人了，嗓子干，头也晕，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宁愿干活，我要出院！

　　【桃美女】：你快歇一会儿吧，有这时间多睡两觉，谨遵医嘱，认真吃药。等你三天后王者归来，我监督你早睡早起，锻炼身体。现在，睡觉！

　　苏余夏瘪着嘴放下手机，准备听话早早入睡。她无意间一瞅手机时间：才晚上8点半。

　　行吧，行吧，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苏妈妈看女儿闭上眼睛，也顺势关灯放下窗帘。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的应急灯探入房中，在地板上留下一滩倒影。

　　嗡嗡的手机振动突然响起，苏余夏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未见一丝睡意。

　　电话那端是顾雅白，她语速飞快告知问题：原来公司新开拍项目的重要男配，在入组三天后突发疾病，昏迷在现场。

　　虽然他立刻被送往医院，也被诊断没有大碍，但是也确实需要休养，不能继续拍摄。

　　但是拍摄任务紧急，她想到最近苏余夏也在忙新剧选角的工作，就想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演员能介绍一下，她要立刻去面试签约，片场的每分每秒都在烧钱，绝不能开天窗掉链子。

　　苏余夏嘴里嗯嗯做应，迅速就要换上大衣到现场坐镇帮忙。

　　妈妈听到事情的紧急程度，一看她紧急的模样，没办法只好帮忙拿围巾和手套，尽力让她舒服一点赶去片场。

　　苏余夏要冲向电梯口的时候，在走廊和病人闲聊的谈嘉拦住了她，皱眉开口：“这么晚了，你又刚做完手术，不休息要出门干什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谈嘉一顿，马上就松开紧握住她的手。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顶灯下，对视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