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你海

11、chapter 11

　　成边琳再见简宜时，她醉得一塌糊涂，不断推开旁人的搀扶，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口中不断念念有词：“我可以，我自己能走……”她的脸颊绯红，弯弯眉眼灿若落霞，努力在下属面前凹出的高冷上司人设崩塌得一干二净。
　　她从来没见过简宜醉酒的模样。
　　只是在高考完的那个晚上，全班同学一致决定出去KTV狂欢，简宜招架不住众人的劝酒，刚喝了一口就觉得难喝得头皮发麻，直接扔开酒杯，假模假样装醉，交叉着脚步走到自己面前嘿嘿笑道：“我喝醉了，边边。”还自顾自地勾住她的颈脖，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占据了她的嗅觉。
　　如今她真的喝醉了，却再也不会一看到自己就热烈地朝自己笑，也不会勇敢地借着酒意扑到自己怀里。
　　简宜早就发现了她，整个人顿在原地，仿佛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又仿佛没有，她直勾勾地盯着离她不远的成边琳，笑容僵在脸上，随后渐渐消散。她侧着头跟旁边人说了些什么，就见他们都担心地摇摇头，又说了几句，几双目光齐齐向成边琳射去，打量了几眼，才三三两两分头离开。
　　只剩她们俩人。
　　简宜倔强地站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想服软，但面上强装的镇定早就维持不住，只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成边琳。
　　“简简。”成边琳迈开脚朝简宜走去，她才惊觉这个称呼在自己嘴里说出来仿佛沾满蜂蜜，甜腻又缱绻。
　　她慢慢走到简宜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酒吧的灯牌又闪又亮，七彩射灯不停轮换，光线打在两人身上竟有种诡异的暧昧。
　　成边琳抬手扯住了简宜的衣袖，低声在她耳畔说道：“简简，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简宜猛地甩开她的手，退了一步，盈溢在眼眶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努力擦拭着，却怎么都止不住。
　　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心里很清楚答案，却还要碰壁，撞得头破血流却无端委屈上头，贪得无厌的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也是自己，为什么最后是成边琳来道歉？
　　成边琳慌了手脚，想走上前一步，却被简宜伸手拦住。
　　她哭得狼狈，酒气上头胃液翻涌，来不及走到垃圾桶，转头吐了一地。原本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光顾着借酒消愁，此时火燎火烧的灼伤感从喉咙延伸到胃部。
　　简宜从来没试过这么丢人的时刻，无措地用手包挡着周围人的视线，连跟成边琳对话的心思都没有，只一瘸一拐地掉头就走。
　　成边琳连忙跟上，抬手挽起她的手臂，却被一手推开。
　　她在央求：“你能不能先别管我……”声音中还带着浓厚的哭腔。
　　“不能。”成边琳强硬地抓住简宜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又蹲下勾着她的腿直接将她背起来，“要是不想再加重脚伤，就乖乖趴着。”
　　“成边琳你！”简宜惊呼了一声，突然想起自己的脚还肿成猪脚，当下不敢再过多挣扎。她怂怂地蹭了蹭成边琳的肩窝，小声在她耳边絮叨：“对不起嘛……”她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断断续续说着：“我知道我是自作多情，可是她一直在给我希望啊，她总会让我错觉她喜欢上我了……就像高中的时候，只有我可以进入她的世界，就好像我是她的唯一，是可以分享人生的人……但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我可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是不是有妄想症……对不起，边边……”
　　她颠三倒四地低语着，最后慢慢小声，逐渐化为绵长的呼吸。
　　简宜的鼻息轻柔地喷洒在成边琳的耳后，颤栗自那处皮肤开始迅速蔓延，直达心底。成边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脏仿佛在温水里面泡得软软胀胀，又仿佛触电般泛起阵阵酥麻，一番酒后的剖白像空气里的酒精，熏得她头脑发懵，头一次对这份爱意的来源产生了好奇。
　　她开始搜寻过往，却发现记忆中的自己早已褪色，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举动都模糊不清，只记得简宜的开怀大笑、简宜的卖萌搞怪、简宜的小心翼翼……一颦一笑清晰得恍如昨日。她一直以为自己念念不忘的是往日的好友情谊，但在这一刻她不确定了。
　　那晚发生的一切被两人刻意忽略。
　　成边琳直接将简宜带回自己的公寓，照顾了一晚上，凌晨时分才堪堪睡去，再醒来的时候简宜已经离开，留了张纸条压在床头柜的电子钟下。
　　“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再上班~醒来给我发信息哦~”
　　署名的旁边还造作地画了颗心。
　　成边琳盯着留言看了许久，最后揉了揉头发，认真地将纸条放进抽屉。她拿起手机给简宜发了条信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等下给你煮点姜茶送过去，暖暖胃。”
　　等了几分钟没回复，成边琳切出聊天界面，才慢吞吞地看母亲的回复。母女俩平时不甚联络，关系淡薄得犹如只存在于朋友圈的朋友。昨晚她破天荒地从好友列表里找到母亲，突兀地给她发去一个问题，接着就把手机扔到一旁，直到现在。
　　母亲一连发了十几条信息，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表示震惊，还有一小半在欣慰自己的好女儿终于开窍，一溜看下来只有最后的寥寥数语是对她的回答。
　　她问：“什么是情侣之间的喜欢？”
　　“精神上的痴迷、崇拜，生理上有灵肉合一的冲动。”
　　“简单点来说，你能包容那个人的优缺点，甚至觉得他身上的缺点都是他的可爱之处，而且时时刻刻都想跟她亲亲抱抱举高高，甚至渴望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
　　收到成边琳的信息时，简宜已经到了公司开组会，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宿醉过后的状态一直萎靡不振，连厚厚的粉底都遮掩不住疲惫，脑袋依旧残留剧痛的余韵。
　　早上在成边琳家中醒来的时候，她还懵了好半晌，转头就见成边琳扯着被子的一角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边，要掉不掉的边缘。对方睡得极不安稳，一直紧皱着眉头，眼下一圈明显的乌青，脸色苍白。
　　脑海里蓦然闪过各种醉酒后的片段，每一个行为都是社死现场。简宜的手指僵在半空，又默默收回，神色复杂地思考了很久，她蹑手蹑脚地跨过成边琳下床，抄起她床头柜上的便签字，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假装断片，用平常的口吻写了两句，便狼狈地从成边琳家中逃走。
　　她回家收拾了一番再回的公司，也没在办公室坐多久，便开始繁忙起来。法务的效率很快，一大清早就发来反馈，除却之末细节修改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她直接交代高高跟对方沟通，然后安排签约。
　　组会刚结束，成边琳的信息提示突然弹出。
　　简宜愣了一下，迈开的脚步又停在原地。只是短短一句关切问候，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在表情包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发出去。
　　简宜：【猛虎伏地感谢.jpg】
　　成边琳过来送温暖的时候，一句未提昨晚的事情，只是叮嘱她趁热把姜茶喝完，还约她一起吃饭。
　　简宜一边觉得松了口气，又一边摸不准成边琳的态度，昨晚一番剖白却得不到答案让她挠心挠肺，想扯开表面的和谐却已经没有了酒醉时的勇气，只能闷在心底。
　　但她并没有烦恼多久，便被山一般的工作压倒，每天醒来就是索方各种挑剔的要求，每晚闭眼前都是不断被打回的策划案。
　　陆羽童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私下交往时还是大大咧咧的粗线条，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化身为吹毛求疵的甲方爸爸，每一个细节都要亲自核对过目，没有达到她的要求直接言辞厉语地打回。
　　整组人被折磨得几乎每晚都泡在办公室加班，一提起陆总监就脸色清白，瑟瑟发抖。在持续高压下，项目开展非常顺利，联名的首个线上活动直接出圈，引起广泛的热议，推出的限量产品也快速售罄，无数粉丝在官方账号底下留言期待第二波活动。
　　成边琳依旧每天拎着早餐上门接简宜上班，哪怕她的脚已经没事，却仍然风雨不改，无论简宜如何婉拒，都以淡淡一句“习惯了”结束这个话题。
　　久而久之，简宜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早上短暂的相处时光。
　　成边琳依旧与以前一样不太说话，充当一个忠实的聆听者，但却又比以前亲密了许多。她会在简宜刚喝完最后一口粥的时候适时递上纸巾，会在简宜讲得激动时突然伸手抹去她嘴角的芝麻，还会自然地坐在简宜的旁边，肩膀相靠。
　　简宜一边疯狂心动，却不敢再越界一步试探成边琳的心思。
　　在首个线上活动大获成功之后，简宜久违地宣布这个周末不用加班，换来了大家泪流满面地热烈鼓掌。她暗戳戳地计划着跟成边琳的第一次约会，却被陆羽童突如其来的邀约被迫打断。
　　她邀请自己周末去邻市看一个联名展，或许会给项目的后续活动带来灵感。话到最后还附带了布展信息，恰巧是简宜很喜欢的画家的联名展。
　　简宜狠狠心动，思绪飘到九霄云外，想的是跟成边琳手拖手一起看展的系列场景，还能在当地住一晚上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怎么样，去不去？”
　　陆羽童见她没回复，又问了一遍。
　　简宜蓦然回神，脸上有些发烧。她果断拒绝：“我周末有些事，下一次再约？”
　　陆羽童：“[哭哭.jpg]好吧，我还很喜欢这个画家来着，等有空一定要一起去看！”
　　简宜心虚地发了个猛虎点头的表情，切出聊天界面立刻向给成边琳发消息。
　　简宜：“我周末终于不用加班了！要不要去约会！邻市有个联名展，是一个我很喜欢的画家和书店的联名，可以再当地住一晚上！”
　　简宜：“我可以马上订票！”
　　成边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只有短短一个字：“好。”
　　简宜瞬间眉开眼笑。

作者有话说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