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士他不务正业》不甚分明

16、旧约·约伯记 十六

　　时安晟沉默着看着眼前的虚无，垂在两侧的手一次次的握紧又松开，他吞咽了无数次口水，始终没有想好要如何打破这种安静，他试图安慰，却自知如果是在自己的幻象内，曾经最想逃避的事情被赤裸裸的摆在眼前，走马观灯一般的供人观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平静。
　　他想，如果当时在幻象内的人是真正的于笑，他也会一边希望于笑亲眼看到自己的过去，看到那些不堪，又会一边疯狂的尝试着抹去那些痕迹。
　　就在时安晟还在思考开场措辞时，他听到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游戏CG已经播放完了，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接下来应该是……不是，等等？？你说什么CG？？不是您真拿这个东西当游戏副本过呢？？？？”时安晟有些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入眼的却是拉得笔直的唇角和绷紧的下颌，以及一双泛着冷光的桃花眼。
　　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于笑将那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任由那双桃花眼暴露在外边，他低下头将手中碎掉了镜片的眼镜随手扔在了地上，不在意的往外拂了拂陷入伤口里的碎渣，“不然当成什么，叙事纪录片吗？”
　　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时安晟强行安耐住了将那双手夺过来处理伤口的冲动，下意识的撇开了眼睛，“接下来，我们就要想办法出去了。”
　　废什么话，不出去跟这儿等着过年吗？
　　“嗯。”
　　又是一阵漫长沉默，直到于笑似乎是有些累了一般的活动了一下手脚，每活动一下都能听到关节响动的声音，他挑眉看向了站的笔直的时安晟，“军姿站够了吗？”
　　“嗯？”时安晟迷茫又无辜的看了一眼于笑，眨了眨眼，“我没站军姿啊。”
　　“……”不生气，不生气，不要跟智障一般见识，于笑连续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才扯出了一抹笑容。
　　时安晟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在他看来此时的于笑核武器一样的危险，而事实也证明了，人类预知危险时候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
　　他看到于笑嘴角含笑端的是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声音轻柔绵软，“既然你没有再温习军训的快乐，那请问你不出去是在这儿等着过年吗？还是等吃席呢？唐三藏去西天的路上是不是还少了个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在想我们要怎么出去，我是打败了，额，关卡boss才出来的，可这个空间内并没……”时安晟蓦的顿住，有些怔楞的看着于笑的眼睛。
　　“并没有什么？”
　　“于笑，你还记得我们在租房的地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帮夏暖梳头吗，你当时问我马哲是不是不及格吗？”时安晟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手，大拇指下意识的摩擦着食指。
　　“嗯？……当然记得啊，你不赶紧想怎么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有的没的……吗。”时安晟轻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已经，想到了我们一起出去的办法了。”他小心翼翼的牵过于笑低垂的手，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掌轻轻的吹了吹，他缓缓的低下头，在嘴唇即将亲吻到那掌心时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人，忽然咧嘴一笑，语气温柔“鱼儿，稍后会有一点儿疼，你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双眸微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低头亲吻了下去。
　　“什……啊啊啊啊啊！”未说完的话转变成了尖锐的惨叫，那声音越来越凄厉，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剧烈，可是时安晟却仍是面色平稳的虔诚的亲吻着那血肉模糊的手掌，他好像也感觉不到那剧烈的挣扎，依旧稳稳地抓住他的手腕纹丝不动，如若不是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在轻柔的托着一块儿豆腐。
　　他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那手掌如同被灼伤了一般冒起丝丝青烟，时安晟才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白皙的手沾满了自己的鲜血，脸上露出了一丝愉悦，他将唇上的鲜血舔掉，近乎痴迷的讷讷道：“至阴至阳的两个人是无法避免他们之间命运的纠缠的，所以我们之间的羁绊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乱，至死不休。”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近乎藐视的眼神，看着那跪在地上不住呜咽颤抖的人，“还不出来吗？至阳之血对于他本人而言没有任何伤害反而还会帮助到他，但对于你们那可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突然一阵黑雾从于笑体内飞出，于笑身子一软就要顺着着力的方向倒去，时安晟蹲下身子将人搂在了怀中，“还想跑？呵，谁给你的胆子？”看着要逃跑的鬼影，嗤笑一声，他抬起手将怀中的人耳朵轻轻盖住，垂眸看着昏迷的于笑，眼中满是戾气，“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
　　那声声急促的咒语催命般的带着实质性的杀气席卷向黑影，他拦腰抱起怀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捂住他的耳朵，使他另一侧的耳朵与胸膛贴的更近了一些，没有丝毫缝隙。
　　黑暗缓缓消散，身后的叫声比起被至阳之血灼伤更有过之，他垂眸看了一眼在怀中微微皱眉的于笑，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黑暗褪去的速度开始加快，凄厉的惨叫也戛然而止，它们一起飞速的消散。
　　时安晟看着属于现实世界的场景出现在眼前，看着怀中逐渐透明的身体和那属于于笑的意识钻回到本体，轻声说道：“欢迎回家。”
　　他走到座位上看着对面仍然双眼无神的咸伶和，又扭头看了看仍在皱着眉头沉睡的于笑，“算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咸伶也不用那么着急去管。”
　　“？？？请问你礼貌吗？”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时安晟抖了一下，他看向声音的来源，对面的咸伶正抱着胳膊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看着他。
　　被问话的人下意识的抹了抹鼻子，“咳，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呵，就在你说，‘咸伶也不用那么着急去管’的时候。”
　　“额，鱼儿他在幻境内被上了身，你也知道这样的操作极其损耗元神，事情他要有个轻重缓急对吧？”
　　“嗯哼？”咸伶挑眉应了一声，满脸的我就看着你编。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和他毫无对比性，肯定是他更重要一些。”他勾起嘴角冲着咸伶微微一笑。
　　“……”所以我他妈到底为了什么要自取其辱两次？
　　“唔。”
　　一声低吟响起，时安晟立刻转头看去，正于笑缓缓坐直身子，右手撑着太阳穴，微微蹙着眉头晃了晃脑袋，他凑上前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了，头晕？”
　　于笑有些含糊的嗯了一声，“有一点。”
　　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钻进时安晟的耳朵，顺着耳道涌湍叠跃的奔入心脏，再泵向全身，一阵酥麻刺激着经脉，混合着血液流淌在身体内通向四肢，直达末梢，他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咳，你在幻象里被脏东西上了身，灵魂被直接冲击到了，难免会出现这种反应。”
　　于笑撑着桌子缓了缓神，立刻看向了夏暖，少女被浓重的黑雾包裹着，那黑雾丝丝蔓延几乎要将整个包间覆盖住，他转头看向时安晟，却发现身侧的人对这漫天的黑雾毫无察觉，“你的眼睛……”
　　“嗯？”时安晟下意识的抹了一下眼，“哦，刚才不小心伤到了，所以暂时看不到夏暖了，她怎么了。”
　　于笑收回了眼睛，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担忧，他看向夏暖的方向，“小暖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黑雾已经快要淹了这房间了。”
　　时安晟抬头和咸伶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凝重，“怕是夏暖最后的抉择要来了。”他叹了口气，看向于笑，“你的眼睛再借我用一用。”
　　于笑目光灼灼的看着时安晟，紧紧抿着唇角，没有松口，两人谁也没有退让半步，良久，时安晟垂下了眼眸，“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会短暂的失明，大概也就几个小时左右。”他抬起眼睛，笑容放肆，“所以出来以后的几个小时，就要辛苦你啦。”
　　时安晟向前凑去，听到于笑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愉悦的低笑出声，一旁的咸伶难以言喻的看着额头相抵的两个人，“这是什么奇怪的……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于笑侧头看了过去，“她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咬着舌头了吧。”时安晟伸手将于笑的脸扶正，“专心，我要念咒了。”
　　两人不是第一次以这种姿势相处，但是贴在脸颊上那有些冰凉的手却让于笑莫名的感觉有些热，几乎全身的血液都翻涌奔腾着涌入脑袋，腐蚀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这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让他有焦躁，不自己觉的攥紧了自己的手，试图用手上的伤痛让自己清醒起来。
　　“哼。”一声闷哼宛若惊雷在耳边响起，于笑定神看去，时安晟捂着自己的眼睛，汩汩血泪自眼眶涌出，“你怎么样。”
　　时安晟摆了摆手，缓了一下，抹掉了脸上的血迹，半眯着眼睛看向了夏暖的方向，随后站起身走到咸伶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咸伶你在外边帮我们看着，别让别的东西进去了。”
　　在手碰触到肩膀的那一刻，咸伶的眼中闪过一丝金光，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顺着那东西看向了夏暖所在的位置，神色凝重，“好，那你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