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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飞越时空 ...

  •   我曾是允慈大学的一名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在我20岁之前,我一直过着普通人都在过的普通生活。直到那起事故和之后一连串的事件的发生,让我陷入了这个世界,乃至这个宇宙,人类最不愿提起的,也是最阴险的可怖秘密之中。现在是2004年4月4日凌晨四点,我的手因为屋外刮进来的冷风而颤抖,勉强能握住钢笔。我正在用我仅存的理智,将我经历的事件记录下来。我不知道我的叙述是否会引起世人的重视,但我知道,再不记录下来,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十年前,我乘坐客机MP1374航班,从西边内陆城市允慈市到东边沿海的城市霞都省亲。两个城市相距不过两千公里。我原本以为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旅行,没想到飞机在降低高度时出现了故障。不知是遇到攀升气流或什么其他原因,动力机受损,飞机在距离霞都机场一千里的海面上直线坠落。

      这是我这辈子不愿再回忆起的灾祸。那是个晴朗的黑夜,飞机抖动的时候,我仍不以为然地拿起一本博物杂志随手翻看。我清晰的记得,当我低头看向手表的时候,时间指向23点59分。就在这时,机舱广播传来奇怪的、低频的异响,断续的、沙哑的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前排女乘客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这些声音再一瞬间一同响起。

      我扭头透过飞机的圆窗之外,那圆窗衬着夜色,仿佛变成了一张扭曲的男人的脸——我的眼前各种诡谲的图像在一瞬间伴着嘈杂的声音在脑海里喷涌而出。当面前的氧气面罩弹出的时候,我脑子仍然一片空白,动作僵硬。面罩弹出后不到一秒,强烈的失重感忽然降临,就像是坠落到无尽的深渊,那个深渊黑暗幽邃,望不到底。飞机的紧急照明系统似乎由于电压的不稳定开始闪烁,四周时黑时亮。失重的感觉让我一度以为的我的五脏六腑就要跟着坠下,让我一度以为我将在空中被空气拉扯后肢解。在坠落感突然停止之时,四周像是死亡般地沉寂,我失去了意识,灵魂像是直接被桎梏在无尽的混沌的深渊之中。

      我恢复意识时,已经是两天之后。据说,MP1374坠机的新闻当天就被大肆报道,相关坠机的原因猜测也是铺天盖地。飞机径直如失控般坠入了茫茫的、无边的霞都市边上的大海里。我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从允慈赶到了霞都。她说我是从海里被人救出来的。由于我穿着救生衣的关系,被海几乎快冲上了暗礁。被人发现时,还有一口气在,就捡回了一条命。

      我起初昏迷时,意识很混沌。据我母亲说,我总是在无意识的呢喃一些诡谲的话语——听起来不像是正常的现代汉语,仿佛像是古汉语一般的浊厚与饶舌。母亲担心我会不会永远醒不过来。所幸我相当幸运——我并不知道MP1374上其他乘客和航班组是否有我这般的幸运。

      我之后看报道时,报道里谈到——本次的坠机事件,仅有五名生还者被发现。最令人感到离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飞机的遗骸就像被大海吞噬一般,如何也打捞不到。其他人的遗骸也是如此,像是被飞机带走,如何寻觅也找不到了。MP1374,就像是从我所知晓的这条时间线上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五名生还者,证明这场史无前例的、耸人听闻的坠机事件确实发生过。

      坠机事件之后的光景里,我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我开始恐高、惧怕黑暗、失眠、惧怕失重感。那一晚上,透过飞机机窗看到的扭曲的男人的脸,仍然不断在我的梦里翻来覆去的出现。就仿佛他根本不是我的想象,而是真实的肉眼可见的东西,虽然科学常识告诉我不可以相信我的大脑。我开始习惯彻夜不眠,开始习惯颠倒黑夜与白昼,虽然在白天里,我也能被我的噩梦吓醒,但起码我能睡得相对踏实一些。这一切都让原本光鲜亮丽的我变得憔悴异常,由于颠倒昼夜的习惯和看似病态的外貌,我失去了我原本的图书整理的工作,积蓄耗尽时,我开始向羸弱的父母要钱,花上白天的时间睡觉,夜晚的时间则是开亮房间里所有的灯光,拉上窗帘,做无数其他的事情——例如看书,打游戏,来让我分心。我就这样由于一场事故而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本以为我的人生就如此了,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个故事的开端。接下来我要叙述的,才是一切噩梦的起源。

      大概是八年前,我开始在白天也能连续地做各种诡谲的梦。不仅能不断梦到坠机和深渊,还能梦到类似于光怪陆离散发紫色光芒的天空,天空上都是浩瀚宇宙的星体,这些超新星爆炸、坍缩,将整个宇宙付之一炬,付之寂静。甚至乎,我多次梦到我在气氛诡异的神殿之中,那是中原王朝古代盛行的宗祠模样,装饰得富丽堂皇,供奉了好几尊生着诡谲扭曲,令人可怖的神像,神像的前面是各类的诸如玉琮的祭祀器冕;不仅如此,还有那深海里传出来可怖的呢喃;类似苏美尔文明的奇幻石板;古滇国的可怕人祭……诸如此类。我还能梦到我生命中遇到的所有人在一间房间内彼此交谈。在梦中,我往往是以一种上帝视角,看着诡异的一切事物。

      你如何分清虚幻和现实?随着梦境的不断古怪,我开始减少白天睡觉的时间,我的眼睑,也覆上了更浓重的黑眼圈。之后可怖的、诡谲的现实起源于2003年12月13日。我当时仍居住在允慈市的某处单身公寓内,白天翻完翻皱的杂志的后,我打开了古旧的电脑。我从虚拟的互联网上认识了一个人——她说她叫右薇。我们在互联网上畅谈了一早上,仿佛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我们在世界观与人生观的诸多地方一拍即合。她长得漂亮,声音清澈,我很喜欢她。那天晚上,我们当即打了电话。听着她的声音,我幻想着她精致漂亮的容貌。我却在夜里的凌晨两三点左右同她聊着聊着睡着了。我逐渐入睡。
      我再次进入梦境。这次的梦境依旧十分迫真。我身处一处树林密布的丛林之中。我不明晰我此时置身于地球历史的哪个阶段,甚至不确定我是否处在地球之上。

      我的身侧便是水沼泽地。林间的树木有的高耸入云,上面缠绕了许多粗壮的藤蔓。我看向四周,沼泽地独有的气味往我的鼻腔内钻。恐怖的、森然的感觉充斥满了我的心脏。古马陆粗壮而巨大,披着黝黑坚硬的黑色盔壳,它数以千计爬行的附足缓慢的移动,在它看见我时,也要惊恐畏惧地掉头离开。

      我感受不到我的体温。我感觉我的体温极度寒冷。过了许久,我才意识到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的视角极其的低矮,不像是正常人类的高度。我壮着胆子低头查看——这一看,差点将我的七魂六魄吓出。我的手变成了极其丑恶的利爪。它肥厚的趴在沼泽地的泥土上,有半个都陷进了里面。我的嘴巴异常的长,视角也不知觉的往两边张望。我的皮肤厚实而粘腻,但附着的鳞片异常坚硬。一切地面上的响动都被我的听觉放大得如此清晰。——我变成了一只丑恶的爬行动物。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身为捕食者的我屏息凝神,爬行动物的冷血的本能让我伺机而动。我借住水草遮蔽自己黝黑的、布满鳞片的身形,同手同脚地爬行,逐渐靠近响动的来源。

      在梦中,我清晰地体会到了一种感觉——食物的恒温让我兴奋;食物的热血让我饥饿感占据了我的每缕神经节!捕食者的本能从低等的脑内传向四肢,我兴奋地扑上,啃咬住那个像猿猴一般直立行走的生物,将她的躯体嚼碎。

      我的大脑在撕咬猎物的一瞬间将我刺激转醒,我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我睁开眼睛,心脏蹦跳剧烈,低头瞧见自己那属于现代人的身躯。我扭头看向时间,自己仅睡着了二十分钟,却像是有一万年那么长。

      我打开电脑,向对面的右薇发送表情。两分钟后,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右薇的声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听上去似乎心有余悸。

      “我刚刚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被巨型鳄鱼吃了,疼得我马上醒来。”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脑海里又闪过飞机上阴森恐怖的画面,我的手脚在一瞬间冰冷无比,我的全身的血液都往颅内汇集。我借此契机,与右薇开始进行了对梦境的彻夜深谈。

      《梦的解析》——弗洛伊德极其出名的作品。他在其中阐述了梦与一个人所表征的心理学相关的联系。不仅如此,他还在其中探讨了许多话题,包括原始的欲望等等。在中原的故事里,与梦相关的是《周公解梦》。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关于梦境的猜测——认为这不过是人脑在自我整理与自我紊乱、认为梦境是前世的记忆、认为梦境是对未来的预言。两个人同时做可以相互联系的梦的概率少之又少,右薇谈道,她更愿意将这一事件归结到小概率事件的发生之上。一个梦境,怎么可能串联不同的时空呢。

      又过了几天,我与右薇谈天说地,由苏美尔文明幼发拉底河的起源谈到了古罗马,爱琴海边上的城邦,再谈到了拉丁美洲的玛雅及其他失落的文明遗迹。她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宇宙的真理,认为一定有一个美妙的公式将一切概括一统。从右薇的言谈中,我感受到了她不同于其他女性的理性以及对美妙公理的执着追求,同时,她也具有非常丰富的人类学、心理学以及社会学的知识。

      我习惯于在她谈到兴头上时打断她的话,结果被她说了一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没听她说完,我便乖乖地住了嘴。原谅我喜欢谈论爱情开始阶段的细枝末节,但这些确实是我充满恐惧的生活中的一丝慰藉。

      而后的几天,我们见了面。右薇说她睡不着。那一夜的最后,我们的灵魂都进行了更深度的撮合与交流。人类都喜欢美丽的事物,都喜欢宣告这美丽的事物为自己的私有财产,他们喜欢给财产印刻上属于自己的物权。但当他们细嗅蔷薇,手拈花蕊时,他们知道这些美好的事物他们无法带走,他们就会多次地细嗅,多次地轻捻花蕊。直至让它如松间野游般的溪水潺潺,星垂原野的月色低喃,这些美好的事物用手无法触碰,只能用灵魂与之贴合,用灵魂去汲取感受。

      我们筋疲力尽的相拥入眠。虽然理智告诉我的大脑不能再黑夜里入睡,但我实在难以控制地阖上了眼皮。

      这一次,我又来到了多次光临过的神殿。我低头看向自己挂满玉饰的锦衣华服,我手里还握着一柄玉握——像是用象牙雕琢而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瞧见一个奴仆模样的人。我朝他用类似中古汉语的语言说道:将祭品带上来。祭司卜卦、龟筮——祈祷甘霖,祈祷大旱、灾祸远离。不知为何,我明明说的是一些非现代汉语的发音形式,我在潜意识里,却还是能知晓我到底在说什么。

      奴仆用粗草绳缚着一匹头上生着五只角的生得像马、像鹿的诡谲物种带上来神殿,我们用玉琢磨的利刃割开她的喉咙,直到她鲜活的血液落满这个银色的犀角杯。血液滚烫的落满了犀角杯,浓重的铁锈味在整个大殿上弥漫。而后,天降瓢泼大雨——神殿外的奴仆尽数欢呼吟唱。

      而那只生得酷似中国神话中的“麒麟”的生物,她的脖颈处,血红的液体逐渐地、缓缓地流出。她的四肢肉眼可见地疲软,最终,她倒在了大殿的地板上。随着她的倒地,我也突然惊醒。

      我再度醒来时,见到右薇依靠着床头,抽着闷烟。同我讲述着刚刚做了一个被割喉的恐怖噩梦。

      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破解这场坠机和这一切数不尽噩梦的真实来源。但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如此单纯。

      我先是疯狂地逼问她,在十年前是否乘坐过MP1374航班。她的回答,不出所料,是肯定的。她便是航班幸存的五名乘客之一。她同我一样,无数次试图掩盖这段挥之不去的阴影。

      之后的几天里,我发疯般地前往图书馆。我阅读了所有关于“时间”和“相对论”相关的书籍。做了大量的笔记。我开始猜测,在MP1374航班上到底咋了发生了什么?为何飞机的残骸和其他的乘客至今都寻找不到?

      我花了半个月来试图解释这些问题:航班、梦境和右薇。我企图将这些关联起来,直到我和右薇不断地做可以联系起来的梦境。我逐渐地很难不去怀疑这些梦境是否在另一个时空真实的发生——MP1374航班,会不会让我们掉入了一个时空的缝隙之中,给予了我们飞越时空链接意识的能力?随着我的不断研究,我逐渐地说服自己意识投射时空这个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直到现在,现在是2004年4月4日的凌晨四点四十分,我仍然身处于梦境之中。我的爱人右薇睡在我的身侧。我回忆着我平生的故事,写下它聊以□□。为了证实飞越时空这个能力是真实存在的,我拿起了我准备许久的尖刀,割开了她的喉咙。

      血液,是血液,它在我的指缝间流过,一切总是如此真实,但我依然会苏醒!我呢喃着中古时期的汉语,狂躁般的呼嚎。

      我无法描述我那时独特的兴奋。人类会因为许多事而兴奋——“金榜中状元,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但这种兴奋与上述四种截然不同,它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像是用美妙的方程窥见宇宙的奥秘,像是在不同的时空来回的旅行,像是在古墓探险时发现来自未来世界的科技奇迹……诸如此类。

      待我逐渐从兴奋的状态中逃出,我拿出她浸满血液的手,赫然发现上面带着一块手表,手表上的指针指向“23:59”。这块手表异常熟悉,我忽而恍然,等我惊恐般地扭头看向窗外——那一张张扭曲的男人的脸,衬在黑夜里,我看不到他们的眼睛,但我知道他们在看着我。我的脑海里诡谲的图像又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声音、图像一瞬间交织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恍然大悟。

      在人类意识里的十年前,其实我早已葬身大海。可怖的扭曲时空无端地延续我冗长的残生余梦。三维生物的意识只能被四维的空间左右,我始终不得解脱。

      我待会便会停下钢笔,打开窗户,将我的身躯投向更深处的黑暗深渊之中——去投奔那深渊之中的旧日支配者。

      在宇宙尽头的时空,一切都会坍缩,我们最后,终将融为一体。

      人们发现上述手稿时,已经在大海里打捞了七十二个小时。
      当一位救生员打开这个诡异的防水皮包时,他发现了这封以汉语写成的手稿。在他看到开头的时间时,他的手,已经忍不住地颤抖。
      在他的意识里,现在分明是公元1994年。
      即便手稿的最后几行字有些许难以判断,但单单从前面的内容里,这位可悲的救生员,更愿意相信这份手稿纯粹是——某人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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