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求生指南》芦之漪

6、第 6 章

　　两日转眼便过。
　　六月初六，京城的长安大街华灯初上，穿梭在街上的熙熙攘攘的贵公子们都往环采楼处聚集。
　　环采楼被修缮地十分精致，一个眠花卧柳之地，从外看，倒很有一番文雅与灵动。楼外以清漆漆好，似江南宅院，却是以木与竹搭建，显出一分轻盈。一席红毯从屋内伸出，撒满花瓣。
　　楼前早有姑娘们迎门 ，秋波不要钱似的乱送，鱼龙混杂的各色人等都围在楼前，想要蹭个热闹，却只有拿着百花宴请柬的人才能在众人中趾高气扬地走进去，好不得意。
　　而宴席中已有一批人早早地到了，就等宴会开始。老鸨站在二层，手扶栏杆，看准时机，没让这些贵人们闲着无聊，招呼道：“水芝，木犀，你们带着姑娘们先给公子们跳一支舞暖暖场！别让公子们等烦了！”
　　语毕，一群穿红挂绿的莺莺燕燕们飞了出来，一曲舞毕，趁机收了不少碎银子。
　　百花宴设在了一个颇为开阔的大厅里，厅中造有一个小池塘，池塘中立着一座假山，从池塘里引上假山的细流又淅淅沥沥如雨般落到了水面上铺排的荷花与荷叶上。花瓣上挂满水珠，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诸如此类的小景布在厅内各处，竟也有种墨香人家的雅致。从二楼垂下的轻纱帷幔，无风自动，扇起阵阵香风，在雅致中平添几分旖旎和暧昧，又有一种说不上的妖异。
　　戌时已到，颜灼终于等到解珩，一群姑娘顺势迎了上来，娇嗔道：“公子怎么才来？宴会都要开始了。”
　　解珩被脂粉气扑了一脸，眉头一皱，眼神顺着如画般的眼尾扫了过去，几个妓女顿时噤声，作鸟兽散，关照其他客人去了。
　　颜灼仿佛感受不到来自身边的威压，待解珩入座，颜灼随之在旁而坐。
　　虽说颜灼是环采楼的乐师，却不是女儿身，无法像其他姑娘侍奉客人，楼里对他，更像是对待客人，还是倒贴钱的那种。于是颜灼十分自觉地在客座上落座了。
　　眼看客人到齐，白芍才拨开帷幔，从扶梯上款款走了出来，宣布百花宴正式开始。
　　虽说宴名百花，显而易见，摆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是什么高雅的活动。而是楼里百名妓女，扮成百种花，唱几支曲子，跳几支舞。说到底，不过是给纨绔子弟们换个形式的娱乐罢了。
　　或许是这种形式真地取悦了他们，又或许是今天的舞姿格外婀娜，纨绔们比往日更加沉醉。
　　台上的姑娘花枝招展，舞姿有如花朵绽放，有时手腕一翻，变戏法似的，一朵怒放的鲜花就悬在手心，有时又像是从她们身体里直接生长出来的。把公子们看得眼都直了，顾不上四周浓郁得过了头的花香。
　　在东倒西歪的纨绔中间，有两人格格不入。一个是解珩，一个便是解珩身边的颜灼。
　　解珩惯穿黑衣，黑色一般情况下都会显得低调而沉默，但在今天花红柳绿的衬托之下格外扎眼；颜灼则对解珩开展了他的混世奇功。宴会一开始，他就“啪”地一声，风流倜傥地展开了一折不知真假的白玉扇，遮住半张脸，向解珩一侧转去，十分自来熟地搭讪：“公子可还感谢我？害，其实也不必特别谢我，虽说这请柬千金难求，但我看你，有一见如故之感，也算是我们的缘分了。”
　　颜灼见他并未打算回答，看那表情，更像是想一拳把他的狗头按进现在满屋飘的那种呛人的脂粉花香里好好清醒清醒，当初应不应该把花掷给他。
　　好在颜灼近年历练中见多识广，脸皮厚得针戳不透，不觉得尴尬，就当解珩全神贯注地欣赏什么俪兰，蜀锦，离草姑娘跳舞了，也不指望他回答，继续跟他絮叨：
　　“这舞如何？”
　　“这姑娘不错吧？”
　　……
　　“这支曲子怎么样？这是我写的。”
　　解珩：……
　　只闻此曲十分欢快，还带些中原少见的异域风情。颜灼自己自说自的，完全不因解珩的沉默而败坏兴致，还听的津津有味。
　　看到惊奇处时，还啧啧赞叹，看向解珩：“快看快看，哦？你不惊奇？难道公子从前在别处也见过？”
　　这时解珩才正眼看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一言难尽。
　　能在青楼里的宴席上如此多话的人也实在少见，毕竟别人都在你来我往，暗送秋波。
　　除此之外，这两人格格不入还有另一个原因：放眼全席，也就剩他俩还支楞着了。
　　时辰差不多了，纨绔们急着进入下一个巫山云雨的环节，真醉的就左拥右抱，踉踉跄跄地上楼开房去了；没醉的也得假装醉，找个机会遁了。
　　只见那个不知是叫空谷还是幽兰的姑娘拥着一个显然已经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的华服男子上了楼，她冲那个男人轻轻吹了口气，那本来因上楼略转清醒的男人的眼神又迷离了起来。幽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她的发髻里冒出了几根绿叶，既而又开出了一束兰花！
　　正当纨绔们一个接一个被姑娘们抬走的时候，只听门外一声断喝：“巡城司！都给我进去，把这群妖怪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一群巡防模样的官兵破门而入，将人群团团围住。
　　这哪是巡防，这明明就是有备而来！
　　来者正是近来京城新成立的巡城司。
　　巡城司，表面上看，不过是巡查街道，管理治安的普通巡逻营，实则是皇帝为了控制妖族在中原猖狂横行，找了一些通法术，能降妖的能人成立的“捉妖司”，不过人族与妖族明面上尚未撕破脸，不好直接“捉妖”，于是便叫了个这么意味不明的名字。
　　不过，妖族的确仗着力量强，能化形，匿藏于人中不易被发现，愈发猖狂，从边陲小镇，逐渐试探到了京城，搅得天子脚下不得安宁。逼得皇帝下令严查京内妖族，务必除尽。
　　不知是谁看出来，还是有巡城司混进了环采楼，发现了其中匿藏的妖族。总之，经人通风报信，巡城司看准时机，想要将妖族一网打尽。
　　而此时，颜灼不动声色地往解珩身后挪了挪，随解珩趁巡城司并不完善的捉捕计划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