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求生指南》芦之漪

5、第五章

　　一弯弦月正当空，已是万籁俱寂。
　　而颜灼正坐在院前的小石墩上，心疼地托着自己瘦了一圈的脸，回忆起这几个月以来的悲惨经历，最终得出结论——他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就是当初年幼无知轻易跟别人走了来赚钱！
　　心中暗自骂着娘，那瘦麻杆为了钱也忒不要命了些——对了，这麻杆就是当出拐走颜灼的清瘦男人，大名马成峰，人瘦如麻杆，外号由此得名。即便他本人并不承认这个外号，颜灼依然这么叫他。
　　麻杆兄做的是人妖界往来的生意，主要以采摘人界的灵芝仙草到边境去贩卖为主要业务，在灵山大川与妖怪之间赚个差价，在西山镇一带还颇有名气。
　　这几个月以来，颜灼简直要把命交代给了麻杆，从收获来看就能知道采摘芝草的过程必然艰辛。短短几月，颜灼跟着麻杆的商队——狗屁商队，这就是敢死队，上雪山下沼泽，为了钱简直舍生忘死。
　　颜灼热爱冒险，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要送死。
　　他想要走，尤其是在麻杆带着他九死一生上雪山，就为采一朵天山雪莲之后，这种欲望更加强烈。陡峭的峭壁悬崖姑且不算，突如其来的雪崩也可以忍，但面对虎视眈眈的灵猴时，他不淡定了，天知道，他的真身是一颗桃子啊！
　　虽然贼船不是那么好下的，但对于出逃，颜灼已是惯犯，缺少的只是合适的时机，而今晚，时机已经到来——敢死队今天刚开完庆功宴，个个都醉醺醺地回了房，颜灼没敢多喝，为的就是此时。
　　将麻杆给的工钱拿出一部分放在房里，算作对他的照顾的感谢费，毕竟麻杆除了喜欢领他一起找死之外，待他还是不错的。而后，颜灼备好行囊，从窗户跳出墙外，又跑了。
　　带着几个月以来的积蓄，颜灼先好吃好喝了几顿，好好地感受了一番迟来的安逸。而后面对又瘪了下去的钱袋，不得不开始了第二轮的讨生活。不过这对颜灼来说也没什么，他来人间本就是为了玩，顺便挣点钱并不会影响他找乐子的效率与质量，还能提高生活质感。
　　人间的十年天灾已经过去，凡人需得重新开始生活，大街小巷又散发出了人气。
　　丧葬嫁娶，修宅置院，给颜灼的可乘之机很多。偶尔他兴致来了，他还会在街头卖个艺，表演胸口碎大石——反正他是妖族，体格相比凡人还是强壮很多的。
　　初到人间与商人相处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八面玲珑，在市井里混得如鱼得水，五毒俱全。
　　这一日，环采楼下人头攒动，藕花楼的高台上出现了一道清俊的身影——颜灼居然去了青楼！不过是做乐师——卖艺不卖身。
　　以前还在界桥镇时，他半强迫地让他学会了几种乐器，意在磨炼他的心性，没找到几年过后，颜灼竟真的小有造诣，更没想到他还有凭此糊口的一天。
　　不过颜灼颇乐在其中。琴声婉转悠扬，姑娘的舞姿婀娜妩媚，一曲舞毕，叫好声不绝于耳。待人群稍稍安静下来，姑娘从旁取来一枝白色芍药，盈盈开口道：“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后日环采楼楼将举行百花盛宴，届时一份请帖，千金难求。而今接住此花者，可以凭此花直接入场。”说罢，轻轻将花掷了出去。
　　人群一阵骚动，这可是环采名妓白芍姑娘亲手掷的花！
　　颜灼倚在栏杆上，手中捻一枝桃花。待白芍说完，接道：“我的同样。”说着，早有目标地将桃花掷向了一黑衣青年。
　　黑子青年被花砸了个正着，皱眉转头看向颜灼。
　　颜灼不以为忤，冲他道：“公子，我看你好生眼熟，是不是从前在哪里见过？”颜灼明眸皓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颜灼笑中带着挑逗，没型没款地倚在栏杆上，那气质却不像一般风流乐师的轻浮，也没有漂泊之人的落魄。反而像个什么侯爵人家的小公子，仿佛台下都是他要调戏的小姑娘。
　　而接住花的青年脸上并无中奖的喜色，也并未回他话。一旁的群众也不约而同地没有像刚才一样起哄，仿佛害怕这青年会一怒之下掀了楼一样。
　　这人好像有一种强大的威慑力，令人不禁严肃起来，但颜灼丝毫不惧，依然浅笑：“公子，切勿失约。”
　　说罢，转身回屋。
　　白芍落后一步，回首妩媚一笑，又勾走台下不知多少男人的魂，补充道：“还望诸君诚实守信，切勿弄虚作假。”随即也踏入屋内。
　　颜灼其实并不认识那人，但他令自己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不止是见过，而是一种更为亲近的关系。于是决定，姑且认识一下也好，就将花掷给了他。
　　不久，人流也大多散去，黑子青年手持桃枝，站慢步走在街上，微微蹙眉，看面容似有疑惑。
　　此人正是在凡间兢兢业业寻找生死簿下落的解珩。
　　他本不想参与这种世俗闹剧，可刚刚他感受到这桃枝上有妖气，而且该妖丝毫不知何为收敛，妖气芬芳而浓郁。但更重要的是，在如此厚重的妖气中，还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气——来自地府。